7-3
吃完飯以後已經接近臨晨一點,歐陽博把蘭翹送到樓下,看她下車並不急著駕車離開,而是非常紳士地推開車‘門’走出來,含笑一直目送她步入小區。(看小說去……)蘭翹回身對他揮了揮手,笑著道了聲再見,心裏卻有些著急,這麽晚,也不知高子謙是不是等不到她已經睡了,大家非親非故,他本來沒有義務要等著為她開‘門’。
??蘭翹猶猶豫豫地往高子謙住的b棟那條‘花’園小徑走過去,心裏想還是上去看看再說,如果他睡了,大不了今晚去酒店住一晚好了。正這麽想著,突然聽到一陣窸窣聲音,曉風寒夜,小徑盡頭有人慢慢朝她走了過來。
??那人個子高大,眉目俊朗,披著件黑‘色’大衣,手中拿著一個鑰匙圈在食指上叮叮 當 當 ‘蕩’圈圈,看見她便微微一笑,在徑旁歐式路燈的映照下,他麵上的笑容慵懶溫和,‘花’壇中嬌‘豔’月季‘花’瓣上的冰涼‘露’水都似乎要被這笑容溫暖。
??蘭翹看著他的笑,隻覺得仿佛有一陣柔和‘春’風從心底掠過,她十分感‘激’,又覺得慚愧:“你這麽晚還在等我哪,外麵這麽冷,怎麽不在家裏等?”
??高子謙把鑰匙‘交’給她:“我怕萬一你回來晚了,又擔心打擾到我不好意思來敲‘門’,幹脆就下來了。”
??蘭翹覺得更不好意思,隻好吱吱唔唔地連聲道謝,問他:“我媽那人‘挺’羅嗦的,沒麻煩你吧?”
??高子謙道:“還好啊,她看到我教小蘭做功課,一個勁跟我道謝,特客氣。”
??蘭翹臆想了一下自己母親的客氣表情,覺得一定是高子謙從小培養出的禮貌迫使他這樣虛偽:“你不會認錯人拿錯鑰匙吧?”
??“不會錯,她還說下次教我做香菇燜‘雞’呢。”
??蘭翹大吃一驚:“啊,不會吧?那可是她的拿手絕活。”
??高子謙笑得得意:“我一向討長輩喜歡……”看到蘭翹懷疑的眼神,終於老實承認:“我拿芝士蛋糕換的。”
??“……”蘭翹無語了。
??他送她到樓下,到‘門’口的地方站了一陣,有些遲疑地問道:“你……跟歐陽博走得很近?”
??蘭翹低頭想了想:“也不算吧,他是我客戶。”
??高子謙靜默一會:“就算是客戶,公事也談得太晚了點。”他停了停,又解釋:“我沒別的意思……不過你畢竟是‘女’孩子……”
??蘭翹搖搖頭:“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聽她這麽說,高子謙眉目間顯出幾分高興的樣子,似乎再要說什麽,但想了想還是‘欲’言又止。
??蘭翹打量一下他的神‘色’,又問:“還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你……對歐陽博了解多少?”他終於開口。
??冷冷的夜風灌到蘭翹鼻子裏,讓她呼吸的時候覺得喉嚨裏有些隱隱作疼,她吃力地回答:“你如果是問工作方麵,那麽該了解的我都已經了解了;至於‘私’人方麵——一概不知。”
??她盯著高子謙的眼睛看了一會:“你願意告訴我麽?我記得你說過他是你哥哥的朋友,也許你對他的了解比我要多。”
??寒風瑟瑟地從他們身邊刮過,高子謙完全的沉默了下去,過了良久他把大衣裹得緊一點,淡淡笑了笑:“原來……我真是沒看錯……不過,我可能幫不到你什麽,我哥好像也是這兩年才認識他,我更是沒跟他打過‘交’道,就算有些風聞,也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不能拿出來做判斷一個人的證據。”
??蘭翹知道他是聰明剔透的人,索‘性’把姿態放得大方:“你知道……再過十個月,我就要滿三十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對他了解多一點,沒什麽壞處。”
??他們這時已經走到樓道口,高子謙伸手幫她把鐵‘門’推開,身子隱到一片漆黑中,背對著她道:“快三十的‘女’人才更要慎重,你對他好奇,是因為他條件不錯,還是因為真正對他有好感?”
??蘭翹認真想了想,坦白說道:“我對他有好感——不過前提是他條件不錯。”
??她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隱隱綽綽的輪廓,於是跺了跺腳,走廊裏的聲控燈光瞬間亮了,她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是自認識他以來從沒見過的淡淡清冷,心中不知為什麽突然有一種不自覺地訕訕。(……)
??“是不是覺得我很現實,對我很失望?”
??高子謙不出聲,隻是搖頭。
??蘭翹深深歎了口氣:“你還年輕,有些事可能說了也不明白。我小的時候,像所有‘女’人一樣夢想著自己的緣分,總覺得那一定是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它一定會有一天從天上掉下來落到我身上,可是到了現在,我發現工作也好、生活也好、緣分也好,都必須由自己去判斷,它們到底是不是最好、最適合自己的,值不值得我去爭取。”
??“如果發現不是呢?”
??“那就得舍棄。”
??“如果那時已經投入感情了呢?”
??蘭翹再次歎了口氣:“所以在之前要了解清楚,千萬不要站錯隊;因為投入了感情卻發現是個錯誤,再去舍棄的話,實在是件相當傷腦經的事。”
??“你隻想著怎麽當逃兵,為什麽沒想過堅持?”
??蘭翹笑了笑:“以我的經驗來判斷,舍棄的傷害往往比堅持下去的傷害要輕一點。”
??高子謙不再說話,過了一會,轉過頭輕輕道:“上去吧,明天你還要上班。”
??走廊裏的燈再次熄滅了,他靜靜地靠在一側的牆壁上,看著蘭翹走到電梯麵前按下按鈕,忽然歎了口氣。
??到了下星期,歐陽博去香港公幹,順道與蘭翹安排的那名候選人見麵,卻不甚滿意,晚上打了個電話給蘭翹:“隻怕還是要麻煩你幫我安排另兩名候選人。”
??蘭翹說:“好,他們兩個現在都在上海,正好可以一次見過。”
??從那次兩人‘私’下吃飯開始,歐陽博便經常在晚上打電話給蘭翹,時間曖昧,那把如陳酒般低沉醇厚的聲音也曖昧,卻又始終把話題維持得穩重,就算偶爾聊‘私’事,也沒有任何出格,這種若即若離讓蘭翹‘摸’不著頭腦,也讓她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比如這會,歐陽博說完公事,又閑閑將話題一轉:“我現在在酒店的房間裏看香港夜景。”
??蘭翹不由得笑:“好悠閑啊,東方之珠的夜晚想必美得很,是不是群星璀璨、熠熠生輝?”
??歐陽博微歎了口氣:“這樣繁華的城市哪裏還能見到星星,霓虹和車燈已經徹底讓星星失去光輝了。”他思考片刻:“香港夜景雖然不錯,上海倒也不遑多讓,蘭翹,如果有興趣,上海之行,你跟我一起去怎麽樣?正好可以幫我在選人的時候把把關。”
??陪同客戶出差見候選人和參加麵試倒是經常有的事,但是在這種時刻提出來,讓蘭翹好生躑躅,她猶豫一會:“我要查一下時間表。”
??歐陽博輕笑一聲,似乎已經對將有的答案‘胸’有成竹:“有什麽好查的,去安排時間吧,這個聖誕我陪你在上海過。”
??蘭翹被這種截然的態度‘弄’得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憤慨:“你就這麽篤定我一定會去?我並不止你一個客戶。”一個連喜歡都吝於說出口的男人,憑什麽這樣自信可以掌控一切?他就這麽看死了一個二十九歲還沒嫁出去的‘女’人一定要上杆子巴結他?
??歐陽博淡淡說道:“因為我找不到你不去的理由,第一這是你的工作;第二,你並不抗拒跟我在一起,更或者還有所期待。我想,像你這麽聰明的‘女’人,當然會知道如何把握任何一個機會。”
??這樣直白幹脆的回答梗得蘭翹拿著聽筒半天沒有講話,過了很久,終於說:“我明天去跟老板談一談行程安排。”
??南方的房間裏沒有暖氣,濕冷簡直比北方的酷寒更令人不能忍受,她打電話的時候不得不在身上圍了一‘床’薄薄的毯子,化纖的質地到底有點硬,讓頸部的肌膚覺著難受。掛了電話,蘭翹出了一回神,想起周末陪媽媽逛街時看到的那‘床’澳洲羊絨的提‘花’毯,明碼標價標價一萬四千塊,沒有折扣,兩個‘女’人當時戀戀不舍地看了又看,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一萬四千塊一張的毯子,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奢侈品;愛情,對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來說,又何嚐不是呢?
??歐陽博到底是商場上打滾的人,‘精’明得令人心寒,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讓她敗下陣來,現實就是這麽無奈,‘女’人總是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條件優越,同時還要對你用情至深,可是要知道,能達到其中一項已經是難事,如果一定要強求兩全其美,隻怕一輩子也嫁不出去,最終隻好妥協。
??她如果堅持不去上海,歐陽博自然不會勉強她,隻有蠻荒之地才會有強買強賣。不過所不同的是,少了一個蘭翹,歐陽博身邊很快會有十個、百個蘭翹前仆後繼地填補上來;但是如果少了歐陽博,蘭翹身邊看得上眼的鑽石王老五就又少了一個。十九歲‘女’孩最大的危機感,不過是憂心臉上油脂分泌過多長出的青‘春’痘,或者腰圍又寬了一寸;二十九歲‘女’人的危機感卻來自方方麵麵,社會、家庭、工作、自身。
??happyhr公司發展勢頭迅猛,各部‘門’都在擴張,已經逐漸呈現樹形結構,主管這個名稱明顯開始壓不住台,新年過後,部‘門’主管職位、薪酬都勢必重新調整。獵頭、培訓、市場等幾個部‘門’還好,主管升經理的人選沒有太多選擇,bd部周琳和黃達的經理位置爭奪戰卻在白熱化的進行。讓蘭翹寒心的是,跟了老板五年的周琳很有可能會被擠下去,三十一歲的已婚‘女’‘性’,拚不過二十六歲正在勢頭上的年輕小夥子,對於老板來講,忠心耿耿的‘女’‘性’員工固然可貴,沒有家庭拖累的年輕男子卻似乎更勝一籌——男人日後即算結婚,一句事業為重,家庭瑣事照樣可以‘交’給主‘婦’。
??蘭翹看著發生在身邊的一切,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淡淡哀傷,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些事雖然暫時沒有攤到自己身上,但是並不能保證永不發生。如果真有那天怎麽辦?除開努力存錢、提升自己,有個強大的男人做後盾也是不錯的選擇,那樣哪怕是辭職,簽離職書也能底氣足一點。
??她為自己覺得悲哀,也許真的已經到了現實與愛情要做選擇的時候,長久以來固守的“一定要和一個相愛的人廝守終生”的信念岌岌可危,像是手中越想抓緊就漏得越快的沙粒,也不知道哪天就會涓滴不剩。會不會終於有那麽悲慘的一天她還不能確定,能確定的隻有明天,她決定明天去跟老板商量陪客戶去上海出差的事宜,她也決定要把局麵撕開,不再繼續曖昧下去——費時費力的遊戲,她拖不起。
??蘭翹不愛賭,但是很多時候她***著賭,這把骰子擲下去,賭的是她和歐陽博的將來,賭他們的緣分到底有多深,賭他們這輩子是不是注定隻能做甲方乙方,或者她到底有沒有可能成為他的王熙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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