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趙恒看到木南蕁的眼中流露出了悲傷,他知道,歐陽靖的名字讓其想起了梧桐苑的毀滅,想起了蕭炎夫婦的枉死。


  對,就是“枉死”。


  趙恒深深地瞧了她一眼後,淡淡的道:

  “朕知道你心中所想,隻不過梧桐苑的滅門,你與朕都脫離不了幹係。”


  木南蕁聽到趙恒這樣,心中不禁憤怒起來。她赫然站起身來,向前邁了幾步問道:

  “明明是你下令將他們都殺了,與我有何幹係?你以為,你當個皇帝就能隨意給人按罪名?”


  葉房海雖然一直跪在趙恒身側,卻始終留意著木南蕁的一舉一動。


  所以,當他看到木南蕁站起身來憤怒向前的時候,心中一跳。趕緊站起身來,倉皇平趙恒身前,道:“木姑娘這是做什麽?仰麵視君已是大不敬的死罪,如今竟然還敢……“


  房葉海的話還沒有完,便聽到自己背後傳來一個似怒似笑的聲音:“退下去……”


  “陛下啊……太危險了!”


  趙恒伸出手將房葉海推至一旁,滿不在乎的對木南蕁道:


  “作為帝王,朕有一千種理由讓蕭炎死,也有一千種理由讓蕭炎免死。而梧桐苑的去留,也隻是朕一念之間的事情。如今的局麵,皆因當日你在凝和殿藐視君上,目無皇權,一意孤行以言語將朕激怒的結果。每當提起梧桐苑的時候,你的眼中皆是崇拜,仿佛一統下的是他。丫頭!一切禍事皆因呈口舌之快而起,你的這張嘴不僅害死了蕭炎,更是連累歐陽靖也喪了命。”


  木南蕁恍然大悟,忽然想起了剛才趙恒的話。


  他曾過,“誰讓歐陽靖去了呢……”


  師父師娘、歐陽叔叔都死了,怪不得剛剛見到老太君的時候,覺得她麵色有些不佳。


  他們的死,真的都是自己的錯嗎?

  因為一時的口舌之快,就讓師哥和寒大哥兩個人成了孤兒。


  她又有何麵目,再見他們二人?

  “不是……不是這樣的……”木南蕁拚命搖著頭,想要再同自己麵前的趙恒分辨一番。


  可是張了半的嘴,除了“不是”兩個字以外,她竟然什麽都不出來。


  正所謂三人為虎,當佘賽花和趙恒的法不謀而合的時候,木南蕁的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


  她曾堅定的認為,梧桐苑眾饒枉死都是趙恒冷血寡恩的結果。


  然而如今,卻動搖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造成的嗎?


  木南蕁呆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中暗道:


  “真是我自己的這張嘴,害了那些無辜的人嗎?”


  趙恒輕歎一聲,起身來到木南蕁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孩子,出宮去吧!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地活著。你的肩上,還有未完成的使命。實話,朕還是喜歡以前的那個你。以前的你,總能讓我想起她……”


  言罷,趙恒舉步朝書房外走去。


  快到門口的時候,木南蕁卻開口再次問道:“陛下口中的她,可是楊姑姑?”


  趙恒腳下一頓,微微側首。


  半晌之後,他再次舉步離開了禦書房。


  從始至終,趙恒一句話都沒有。可他一瞬的側首,在木南蕁眼中卻好似千言萬語。


  或許,他也曾喜歡過楊家姑姑。

  因為喜歡,才會去楊家求親。


  按照佘賽花的意願,房葉海奉召派出一隊禁軍將木南蕁護送至歐陽山莊。


  從皇宮到歐陽山莊隻需半柱香的時間,盡管如此,在這一路上她還是想了許多。


  這些年自己一直被梧桐苑庇佑著,她從未碰到過什麽坎坷。


  師父師娘的驕縱,讓她生出一副膽大潑、心直口快的性子。


  木南蕁的心中,根本藏不住秘密。


  就在剛剛同趙恒在禦書房話的時候,她差點將自己的身世脫口而出。這樣的念頭,至少動了三次。


  如果,她真的一不注意將次秘密脫口而出了,無論是對楊家還是歐陽山莊,又或者是死裏逃生的蕭慕铖,都是塌之禍。


  生了將近二十年,性子不可能變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永遠都無法開口。


  但在此之前,她想要親口對蕭慕铖聲抱歉。


  木南蕁抵達歐陽山莊後,一道賜婚的聖旨便接踵而至。


  趙恒雖然解開了她身上的鐐銬,卻又用一道聖旨將她死死地鎖在京城。


  自從宮內出來,住進歐陽山莊之後,木南蕁隻對歐陽寒過一句話。


  那日陽光極好,歐陽寒正在後院練功。


  忽然,大門口的守衛滿頭大汗、著急忙慌的跑到他麵前,氣喘籲籲地道:


  “宮裏派人來,是要將梧桐苑的木姑娘暫時安置在咱們府上。此時,人已經到門外了……”


  歐陽寒聽罷急忙扔了手中的刀,趕至大門外。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當兩個人再見麵的時候,歐陽寒望著眼前既陌生有熟悉的木南蕁,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他十分開心的將木南蕁迎進門,派人為她安排舒適的院落。


  而木南蕁的臉上始終掛著無喜亦無悲的表情,剛剛進門她便對自己:

  “勞煩歐陽莊主,給南門大街的東西教坊送封信。邀請師哥來山莊,我想見見他。”


  整整三個月,這是她對自己的唯一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不管他如何努力,木南蕁的心底都毫無波瀾。


  直到蕭慕铖出現的那一刹那,她的冷漠頃刻之間就崩塌了,眼中再次透出了對生活的渴望。


  從那開始,木南蕁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長簫。


  每日裏,總有大半日的時間在院中練功。


  今年自進了冬日之後,汴京城每個幾日就會下一場雪。


  寒冷的冬風,將往日街市的繁華一吹而散。


  鹹平六年(公元1003年),十二月初六。


  歐陽山莊喜氣洋洋,前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


  這是木南蕁第二次出嫁,武林眾人對此事雖然由頗多微詞,但是卻無一人敢多言。


  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為這一樁婚事乃是皇家所賜,成婚之日又派人送來賀禮,可見官家的重視程度。


  其次,眾人也是忌憚歐陽山莊如今的威望和勢力。


  但是當蕭慕铖出現在歐陽山莊,三人對麵而立的時候,這些人徹底繃不住了。


  一時間,議論之聲此起彼伏,就連奉命出宮的房葉海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眾人不禁在心中冷笑,紛紛猜測蕭慕铖此次定是來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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