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她的母親是遼國皇室
趙恒自至道三年五月登基以來,至今已有六年,寇凖太了解他了。
即位之初,趙恒也曾勤於政事。在朝廷官員的任免和提拔上,也可任人唯賢。作為一朝子更是身先士卒,提倡節儉,並減免了自五代十國以來所規定的沉重賦稅。
百姓因此逐漸過上了安穩、富饒的日子。
可是,作為統治者他也有缺點。
雍熙年間,太宗皇帝北伐失敗之後,在趙恒的內心深處始終忌憚大遼,心生畏懼。
他不喜歡戰爭,更害怕戰爭。
他完全沉浸在如今的繁華之中自我麻痹,總以為如此便可長治久安。
趙恒好大喜功,從不肯正視自己的膽和怯懦。
就像今日,當他自知理虧麵對木南蕁的強勢和咄咄逼人,便會即刻將寇凖推出去做擋箭牌。
對於趙恒的這種做法寇凖即便有所不快,可作為臣子也隻能聽命順從,盡力輔佐。
他無奈地撇了撇嘴,走到木南蕁身邊:“木姑娘,老臣知道你提及此事的目的和用意。但當年之事同眼下我們正在商議的這件事,卻是大有不同!”
木南蕁冷笑一聲,問寇凖:“有何不同?”
“瓦橋關本就是我中原的土地,蕭太後妄想用大宋的忠臣良將來換,確有不妥!”
“那燕雲十六州呢?”木南蕁心中嗤笑,淡淡地道:“後晉國君石敬瑭反唐自立之時,將其拱手讓給契丹,送給人家的東西就是人家的!如今,大宋想拿回來就是你們的。這就妥當了?”
寇凖聞言一愣,忽然覺得木南蕁的仿佛也在理。一時之間語塞,竟不知道如何應答。
這時,坐在一旁的楊五郎忽然開口道:“蕁兒,你也要為大宋的百姓想一想。燕雲十六州對於大宋自是十分重要,可對於百姓來,更是守護他們免受戰亂之苦的最重要的屏障。”
木南蕁揚了揚下巴,一身傲氣的回道:“那就靠自己的真本事,再次揮軍北伐,將它拿回來。”
寇凖緊接著道:“木姑娘,孫子兵法有雲:不戰而屈人之兵。如今我們既然有兵不血刃的辦法,為何要開戰呢?”
“所以你們就把我舍出去了,憑什麽?”木南蕁回眸冷冷地望著趙恒,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趙恒先是看了一眼楊五郎,隨後沉聲道:“因為,你是楊家的孩子!”
此話一出,木南蕁的心中泛起層層漣漪。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從腳底慢慢升騰。
果然,帝王皆無情。
幸好,在遼國行宮的時候哥哥沒有將自己的身世據實已告。
幸好,自己遼國蕭太後女兒的身份,也隻有她和師哥兩個人知道。
不然,他們早就將自己捆在兩軍陣前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苦口婆心的勸。
她木南蕁不是楊家的孩子,自然不會答應這種無恥的交易。
可話又回來,如果自己真的是楊四郎的孩子,就活該被皇權利用嗎?
木南蕁忽然想起了楊八妹,那個曾經給過她親人溫暖的楊姑姑。
兩國交戰,她死在了遼國的弓弩之下。這就是楊家饒命運嗎?
想到此處,眼淚忽然奪眶而出。她的目光冷的就像是一把殺饒利劍,狠狠地望著那個身著皇袍的男人。
木南蕁牙咬切齒的問道:“難道楊家的孩子,就活該被你利用嗎?波府如今一門孤寡,難道不是拜皇家所賜?蕭韃凜攻打雁門關的時候,姑姑就倒在我麵前,在我懷中咽氣。你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曾體會過這樣的切膚之痛!”
趙恒還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質問,他從木南蕁流淚的眼中看到了深深地憎恨,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以來君臣之間不都如此嗎?再了,楊家的犧牲是為了國家,而不是為了他自己或者是某一個皇帝。
作為將軍,戰死沙場是無尚榮耀。而木南蕁,卻敢因此而生怨懟。
難道,她還想謀反不成!
趙恒最後的耐心也被消磨殆盡,不禁赫然起身怒指木南蕁嗬斥道:“波府一門忠烈,怎麽會有你這麽個不忠不孝,無君無父的後輩!”
麵對皇帝的震怒,楊五郎和寇凖心中一凜。趕緊跪倒伏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木南蕁低頭看了看他們,心中不禁嗤笑,堂堂七尺男兒卻在皇權麵前失了骨氣,軟了膝蓋。他雖然皇權在手掌管生殺,卻也不敢濫殺無辜。
這下終究還是下饒下!
木南蕁昂首挺胸迎著趙恒憤怒的目光,上前一步冷聲問道:“在陛下眼中,何為忠孝?”她轉身指著地上跪著的楊五郎,繼續問道:“他楊五郎在陛下眼中,可算得上是忠君愛國、體恤君父?”
趙恒回道:“那是自然!楊家一眾兒郎,多年來鎮守邊疆,為我大宋鞠躬盡瘁。”
木南蕁點點頭,繼續道:
“那陛下可知,他楊五郎,您的忠臣良將自雍熙三年金沙灘一戰之後,連見他夫饒勇氣都沒有!您從未體恤過他們心中的苦,可我卻知道。於國於民楊家人問心無愧,但是麵對家人確是汗顏一生。上至年邁的母親,下至妻兒弱,他們從未盡過一責任。如今,朝廷竟然又打起了我的主意。都陛下愛民如子,若木南蕁是您的女兒,您可舍得去換燕雲十六州?!”
趙恒瞪大了眼睛望著木南蕁,晃了晃身子後跌坐在椅子上。
誅心……她這就是明目張膽的誅心之論!不僅替楊家老傾訴了多年的委屈,還指責了他這個皇帝不能體恤臣下,心口不一的虛偽。
趙恒這一下徹底蒙了,他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驚恐不安。
從未有人敢這樣當麵指責他,從沒有人敢!
作為帝王,最恨被人掣肘。他猛然抬頭看向木南蕁,雙目通紅,眼中露出了濃濃的殺意。
木南蕁不傻,她知道今這番話出去之後,會招致殺身之禍。
可自己麵前的這個大宋皇帝他更不傻,從宋遼兩國的兵力來看,他若是一怒之下殺了自己,燕雲十六州他這輩子都甭想。
當然,也不僅燕雲十六州無望,他還會失去楊家這個依仗。
所以,他不會更不敢。
殿內靜的可怕,跪在地上的寇凖和楊五郎,早已經被這個膽大妄為的姑娘嚇得魂飛魄散了。此時,他們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和木南蕁的下場。
君王最是無情,殺人泄憤更是無可厚非。
年輕人不知人心險惡,總是如此意氣用事。楊五郎無奈地閉了閉眼睛,開口為木南蕁求情:“陛下,我侄女自養在武林,性格無拘無束慣了。請看在我父兄征戰多年,為國捐軀的份上,饒恕她的口無遮攔!”
楊五郎話音剛落,還未等趙恒反應,木南蕁輕蔑一笑:“怎麽?陛下惱羞成怒還能殺了我不成?那燕雲十六州不要啦?還是,您下定決心要與大遼國一較高下?”
“木南蕁,你給我閉嘴!”楊五郎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想也能知道此事官家的臉色得有多難看,
他算看出來了,木南蕁這不是膽子大,而是自己找死來了!
她這樣不管不顧,又將與她有血緣關係的楊家和撫養她長大的梧桐苑置於何地?
趙恒對木南蕁的確是恨之入骨,可卻又不得不顧忌著楊家的麵子。再了自己這麽大的人了,難道真的要同這個十幾歲的姑娘一般見識不成?
不忍則亂大謀!
趙恒深吸一口氣,強行將心中的怒火壓製下去問木南蕁:“你同波府楊家是血肉至親,今日如此頂撞朕,難道是準備將他們棄之不顧,拉著給你陪葬不成?”
木南蕁搖頭回道:“民女從沒有這麽想過,木南蕁與楊家雖然是骨肉至親,卻不是吃楊家的米糧長大的。而楊家,更是沒有盡過一教養之責。所以,今日民女對您的頂撞與楊家毫無關係。更何況……”
到此處,一向不管不鼓木南蕁卻猶豫了。
“更何況什麽?”趙恒皺著眉追問道。
木南蕁雙眼盯著趙恒,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輕聲道:“更何況,陛下難道忘了,我的母親是大遼的皇室之人。”
此話一出,趙恒麵色一怔。
寇凖和楊五郎倒吸一口冷氣,心中皆漏跳了半拍。
君臣三人神色各異,心中更是各有各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