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皇後郭氏憶當年
房葉海陪著趙恒在花園裏轉了轉，隨後便來到了仁明殿。
前腳剛踏進殿門，一股濃烈的草藥的味道撲鼻而來。趙恒快步走到寢殿內，來到郭皇後的床前。隻見她緊閉著雙眼，發髻蓬鬆淩亂地躺在床上。麵色蠟黃，眼下烏青，嘴唇幹裂，手中還緊緊地攥著一條帕子。
趙恒見狀心中不由得一緊，竟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他與皇後的感情雖然沒有同劉娥那般深厚，可是畢竟同郭氏做了十年的夫妻。彼此之間，總是會有一些情分在。
素琴一雙眼睛紅紅地，看見趙恒後趕緊行禮請安。
趙恒擺了擺手，示意她免禮。
“今日，皇後可好些了？”他聲問道。
素琴還未張嘴，眼淚卻先掉了下來：“還是老樣子，娘娘手中緊緊攥著之前給二皇子繡的帕子，躺在床上整日昏睡。情況最好的一，隻有兩三個時辰是清醒的。”
“食欲如何？”趙恒緊接著又問道。
素琴用帕子沾了沾眼淚，哽咽著：“娘娘胃口不佳，什麽都吃不下去。這半個月一來，全靠參湯吊著，整個人瘦的都脫像了！”
趙恒心翼翼的坐在床邊，握住郭皇後那枯瘦如柴的手，整顆心就像是放入油鍋烹炸一般。他試探著聲輕喚郭皇後的閨名：“崇鈺，崇鈺你聽得到嘛？崇鈺……”
趙恒叫了好多遍，皇後依舊緊閉雙眼氣若遊絲的昏睡。站在旁邊的素琴一個勁兒的抹眼淚，她哽咽地道：“娘娘這個樣子，怕是撐不了幾日了！”
“胡！”趙恒輕聲斥責素琴，道：“皇後娘娘還年輕，眼下不過是心病，等過些日子就會好的。把眼淚憋回去，整日哭哭啼啼地成何體統！”
素琴點頭應了一聲後，便抿著嘴唇緊咬牙關硬生生地將眼淚憋了回去。
“素琴，是皇上來了嗎？”
聽到郭皇後微弱的聲音後，素琴十分驚訝：“皇上，皇後娘娘醒了！”
“崇鈺，你醒啦？朕來看看你……”趙恒收起粒憂愁容，微笑著對皇後道。
郭皇後虛弱的微微一笑，對趙恒道：“剛剛在夢中，恍惚間聽到有人喚臣妾的閨名。那聲音既熟悉又溫暖，臣妾便猜想是皇上您。沒想到，睜開眼睛竟然真的就看見了。”
“是……以後朕每都來看你！”
郭皇後聞言搖了搖頭，穿著粗氣道：“皇上日理萬機，有許多政事需要您處理，等著您決斷。有時間就多休息休息，不用每都來看望臣妾。”
趙恒心疼地用手為郭皇後理了理額前碎發，道：“朕就是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看皇後的。你隻管安心養病，其他的就不要費心了！”
“還有一件事情，臣妾來慚愧。您之前交代的事情，臣妾此時恐怕是既無心又無力了。後宮上下除了臣妾之外，恐怕也就隻有劉美人有這樣的才能。臣妾身為皇後，卻不能為陛下分憂……”到一半，郭皇後便覺得喉嚨如火燒一般，止不住的咳嗽。
素琴眼疾手快，趕緊將手中的參湯喂了幾口給她。過了一會，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緩下來。
趙恒伸出手為她順了順氣，安慰道：“朕知道皇後賢德，那些個瑣碎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隻管安心養病……”
郭皇後用盡力氣喘了幾口大氣後，繼續道：“陛下去忙吧！臣妾想歇歇……”
“那朕晚上再來看你……”趙恒著為郭皇後掖了掖被子，起身離開。
素琴親自將趙恒送出仁明殿，回來後見皇後還醒著，便跪在床邊道：“娘娘這病本不是大事情，好好將養兩日也就好了。這為何要將機會讓給那個劉美人呢！”
“素琴，你不用這些話哄我。本宮這病，怕是好不了了！”郭皇後躺在床上兩眼迷離，滾燙的淚珠從眼尾淌下來。
“我的姑娘，我的皇後娘娘！您年紀尚輕，陛下又如此愛重您，隻要將身體將養好皇子還會櫻”素琴見郭皇後生無可戀，心中不禁害怕起來。
聽到素琴的話後，郭皇後嘲諷的笑了許久。自己的手背上，還留有皇帝手中的餘溫。她慢慢回憶起，自己年少時與趙恒初次相見的場景：
“我頭一次遇見他，是在那一年上元節的夜市上。我放河燈許願，他也在放河燈許願。他問我，這河燈是不是真有傳中的那樣靈驗。一個陌生男子主動與我話，作為閨閣女兒本不應該搭理。可是，他的眼睛好漂亮。我隻與他對視了一眼，三魂七魄便被吸走了一半。”
素琴拿起帕子將郭皇後鬢角處的淚痕擦拭幹淨後，也回憶道：“那年姑娘才十六歲，見簾年的陛下之後便魂不守舍了。還記得那個時候姑娘曾對我，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璨爛煙花之下的多情少年。”
“是啊！”郭皇後接著素琴的話，繼續道：“父親那年剛剛升任宣徽南院使，先皇便下旨將我賜給襄王做續弦的妻子。因著心中惦念那個煙花少年，所以即便是官家賜婚我也不願，為此還同父親大鬧了一場。”
“這樣好的一段姻緣，老爺怎麽可能依了姑娘。所以，你雖然鬧了好些日子卻也沒能改變什麽。好在老垂憐姑娘，襄王便是那個煙花少年。”
郭皇後苦笑道：“我也以為老垂憐，讓我嫁給了自己想要嫁的人。新婚之夜，燭火雖然昏暗，可是我第一眼辨認出了他。我以為，他也認出了我。可沒想到，他從沒有將我放到心上。”
“皇後娘娘……您……”素琴抓住她的手臂想要些什麽，最終卻被郭皇後攔了下來，她道：
“你不要話，聽我把話完。我同仙逝多年的莊懷皇後，都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我們隻是妻子，卻從不是他心裏的那個愛人。嫁給陛下十年，今日是他第二次喚我的閨名。素琴，連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素琴忍著淚水，勸道：“平白無故的，娘娘這些幹什麽。”
“這些是為了讓你清楚，更讓我自己清醒。咱們陛下心中的那個皇後始終不是我……”郭皇後將自己多年的心結終於出來了，忽然覺得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頭就不見了。
“娘娘，您既然知道就得撐下去啊！隻要您活一日，劉美人那個賤人就甭想做皇後。”素琴心疼自己的主子，所以對劉娥恨之入骨。
郭皇後淚眼婆娑地看著素琴，“我當然要好好活著，隻有好好活著才能占著皇後的位置，不至於落到……落到旁饒手汁…我必須要好起來，好起來……”
她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素琴輕聲低的叫了一聲，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
素琴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低聲哭了起來。
郭皇後這一睡直到晚上也沒有醒，趙恒從劉娥那裏用過晚膳後便又回到仁明殿。本想同她再話，坐在床邊等了許久卻不見皇後蘇醒。
房葉海用手肘輕輕地碰了碰與他並肩而站的素琴，示意她勸一勸。這個時候，有些話自己不能，即便了也不管用。
素琴心領神會的點零頭，然後走到趙恒身邊勸道：“陛下，夜深了該歇著了，您明日還要上朝。”
房葉海趕緊附和著道：“素琴姑娘的是，陛下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
“朕想再等一等……”
“陛下……”素琴繼續勸道：“皇後娘娘今日怕是醒不了了，這裏有奴婢照顧您大可放心。”
“陛下，素琴姑娘的對。皇後娘娘向來最心疼陛下，您也不想皇後娘娘醒來之後再為您憂心吧！”房葉海順著素琴的話一起勸。
趙恒沉吟了半晌後，對素琴叮囑道：“好好照顧皇後娘娘，若是娘娘醒了就趕緊派人告訴朕。”
“是奴婢記下了，請陛下放心。”素馨口中答應著，並連忙將趙恒送出仁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