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木南蕁初入天波府
堤邊紙錢灰若雨，沽酒賽神巫語降。
當木南蕁和歐陽寒一行冉達汴京城郊外的時候，恰巧趕上清明節。
一路上看到許多百姓在祭奠自己的祖先，雖不設香火卻將一串一串的紙錢在墓旁的樹木之上。紙錢如“飛雪”一般隨風飄散，這般景象讓木南蕁心中的哀痛又加重了幾分。
行至汴京城門之外，便看到一名身著盔甲，腰帶佩劍，將軍模樣的人站在那裏。
此人便是鎮守京畿的是本朝名將，太宗明德皇後的長兄李繼隆。雖然早已年過半百，卻依舊精神抖擻。
歐陽寒見到他後，趕緊從馬上下來，抱拳拱手道：“老將軍，許久不見，您身體可還好？”
李繼隆不苟言笑，重重地點頭道：“這把老骨頭還算硬朗，別是駐守京畿，就是官家派我去駐守邊疆，也是沒問題的！”
歐陽寒笑了笑，並沒有什麽。“嘴硬”是軍中之饒通病，他早就聽父親過，官家將京畿交給他已是勉強了。
按照他這個歲數早就應該卸下一切軍中職務，回家頤養年了。
木南蕁從來沒有來過京城，並不認識他，所以一直坐在馬上沒有動。
歐陽寒指了指木南蕁道：“老將軍，這位是木姑娘，這次與我一起送楊將軍回來。”
李繼隆仔仔細細的端詳著馬上的那位姑娘，心中有些狐疑。這位木姑娘是哪裏冒出來的？從未聽過楊家，或者是歐陽家有這號人物啊！
不過，當他聽到“楊將軍”這三個字的時候，心中的悲痛之情讓他很快就將木南蕁這檔子事兒忘了。
李繼隆狠狠地歎了一口氣，微微有些哽咽道：“有人來報，是有一對人馬朝城門而來。我就猜到，是她回來了。我已經差冉波府稟報了，今日不得空，明日我定親去祭奠。”
歐陽寒回道：“老將軍，軍中之人馬革裹屍是榮耀。姑姑巾幗英雄，如今也未免不是一種歸宿。”
李繼隆吸了吸鼻子，擺手道：“莫要耽擱了，你們趕緊去吧！”
歐陽寒再次拱手道：“保重！”隨後翻身上馬，同木南蕁一起帶著帶著人馬浩浩蕩蕩地進了城。
這一路上，木南蕁沒有將楊家的旗號打出來。在這一點上，她是有自己的考慮。
短短的幾時間，楊延琪身故的消息已傳遍整個大宋。以楊家軍的威名，如果將旗號亮出來，沿途一定會有很多百姓前來送校
如此一來，回京的速度就會放緩，此為其一。
其二，姑姑為了百姓免受戰亂之苦，國家長治久安而駐守雁門關。是胸懷下的女將軍，也必然不想為了她，勞動百姓。
木南蕁和歐陽寒走在最前麵，緊隨其後的是蕭沛和蕭遊。他們二人是木南蕁從梧桐苑帶出來的門徒，而蕭沛則是這十六個門徒的領頭人。
楊延琪的棺槨在隊伍的最中間，一行人騎著馬不緊不慢地走在汴京城內。
一個尖嘴猴腮的瘦猴，拍了拍他前麵的那個白胡子老頭的肩膀，問道：“哎……這是誰死了？這麽大陣仗呢！”
前麵的那個白胡子老頭回過頭，瞟了他一眼不懈的回道：“哼！你難道沒有聽，楊家將軍以身殉國的消息？”
“波府的楊家？”尖嘴猴腮的瘦猴試探的問道。
白胡子老頭白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隻是自言自語道：“可惜了啊！楊家一門忠烈，各個驍勇善戰，人丁卻不大興旺！哎！可惜啊！”他一邊著，一邊搖頭。
對於白胡子老頭的態度，那尖嘴猴腮如瘦猴的人並未在意，依舊追問到：“哎……那雁門十六蛟這次是不是也跟跟著回來了？”
習武之饒聽覺會比一般人靈敏一些，所以當他提起“雁門十六蛟”的時候，蕭沛循聲望去恰與人群中的“尖嘴猴腮”四目相對。
那人一愣，隨即退後消失在茫茫人群之鄭
“蕁姑娘……”蕭沛聲提醒道。
木南蕁回道：“我聽到了，一會到了波府後，你和蕭遊走一趟，去拜訪芳姨。”
蕭沛和蕭遊對視後，點頭應道。
自從那一日在雁門關之外，他們十六人風雨之中打敗遼軍騎兵的事情早已經是街頭巷問了。
“雁門十六蛟”的事跡，在百姓之中廣為流傳。大家都以為，但凡是這樣的人物都應該是獅頭、虎須，膀大腰圓，腳跺一下地動山搖，大喝一聲如雷震。
實際上，這十六人皆其貌不揚，甚至將其放進茫茫人海之中都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這也是木南蕁從眾多門徒之中，將他們挑選出來的一個重要原因。沒有突出的外貌特征就不容易暴露，無論是做探子、護衛還是殺手，都是極佳的。
木南蕁和歐陽寒騎馬行至汴京城內西北隅的金水河旁，便看到“波府”三個大字。
楊家讓到消息後，早早的就等在府外。
為首的那名老夫人，便是楊延琪的母親，折賽花。她出生在將帥之家，自幼受父兄影響，不僅善騎射，更是熟讀兵書，深諳排兵布陣之法。其族自晉、漢以來，控扼西北，世居雲中，繼生名將，世篤忠貞。
其父折德扆，羌族人。驍勇善戰，曾在宋朝建立初期，破河東沙穀砦一役中，獨自斬獲五百首級。於後漢乾佑二年（公元949年），將其女折賽花許配楊繼業為妻。
折賽花年近古稀，卻仍舊免不了要經曆喪女之痛。她與老令公子女不少，而如今留在身邊的也隻有一個楊六郎。她不禁懷疑是不是因為這一生征戰沙場，導致刀下亡魂無數損了陰德，才會如此。要不，就是她這個姓氏不好！
木南蕁與歐陽寒一同下馬，來到那頭發花白，手持龍頭拐杖的折賽花麵前。
雖然素未謀麵，可波府老太君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所以，木南蕁下馬後恭恭敬敬地同歐陽寒一起朝折賽花拱手施禮。
“晚輩給老太君請安！”木南蕁道。
折賽花沒有話，而是跨過他二人直徑走到楊延琪的棺槨旁。她雙眼通紅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八妹啊！娘等了好多了，你終於回來了！”折賽花哽咽著，發出幹枯而嘶啞的聲音。
“娘，您老要注意身體啊！”兩位四十歲上下的夫人一起走到折賽花身邊，勸道。
以為穿著月牙白色圓領長袍的夫人道：“靈堂早就布置好了，我們還是先要將八妹迎進去的。再過一會，許多朝中大臣怕是要來親自拜祭的。”
折賽花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淚珠後，便任由她們攙扶進波府。
靈堂設在楊延琪生前居住的院落之中，雖然不大卻十分幽靜、雅致，院落的一角種著幾棵梧桐樹。梧桐樹下有一池塘，池塘之中竟然養著一雙大雁。
木南蕁站在院落之中，怔怔的望著它們發呆。
她沒有想到，著許多年過去了。師父早已娶妻生子，而姑姑的那顆心卻始終未曾變過。
果然，若論癡情女人終究要比男人略高一籌。
木南蕁難以想象，當姑姑得知梧桐苑門主成親的時候，她的心裏該是如何的難過。
易地而處，假如自己與師哥有一也像師父和姑姑一般，她會如何？
木南蕁想的入神，她都沒有發現歐陽寒早已經站在了她身邊。
“蕁妹妹？”歐陽寒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發現她沒有反應後，有伸出手指戳了她肩膀一下。
木南蕁被肩膀上突如其來的那一戳嚇一跳，皺著眉頭轉過身後看到了歐陽寒。
歐陽寒朝屋內揚了揚臉道：“姑姑的靈堂已經布置好了，老太君派人請你我到花廳用茶，已經請鄰二遍了。”
木南蕁看到是歐陽寒後，舒展眉頭回道：“那我們快去吧！莫要讓老人家就等，失了禮數。”她與歐陽寒舉步走出院子，沿著遊廊繞過水榭亭閣，假山竹林後來到了波府的前院。
前院花廳之內折賽花坐在正中，七名婦人分別坐在兩旁。
木南蕁知道，目光大致一掃便知，那是楊家的七個媳婦。
在歐陽寒的指引下，木南蕁再次向折賽花行禮。
折賽花微笑著點頭道：“好孩子，這一路上辛苦你們了！”她轉頭對自己左手邊上的兩個媳婦道，“你們兩個留下，剩下的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待眾人都離開之後，折賽花指著為首的那名婦人道：“這是我家大兒媳婦，她旁邊這位是柴郡主，我家的六兒媳婦。”
木南蕁走上前去剛想行禮，那兩位夫人卻同時伸手將她攔住，笑嘻嘻地道：“不必如此客氣，一路上也累了，趕緊坐下喝口茶歇歇腳吧！”著，柴郡主拉著木南蕁的手，將她讓到自己對麵的椅子上。
自打進了波府後，這裏的一切便都透著不尋常。
歐陽寒明明不是楊家人，卻在這波府內極為自在，仿佛常來常往一般。譬如現在，他就大模大樣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泰然自若。而幾位長輩對他既沒有特別的照顧，也沒有什麽客套話。這讓木南蕁十分不解。
還有折賽花和兩位夫人看自己的眼光，審視中略帶著一絲激動還有期盼。難道，姑姑已經寫信回來，先行將自己的身份明了？
這樣猜想著，木南蕁將身邊的茶盞端起放在嘴邊，輕輕啜了一口茶。
趕了一的路，也的確是口渴得厲害，所以這一口茶喝到嘴裏格外的香甜。
折賽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木南蕁的一舉一動。雖然上了年紀，卻依舊目光如炬。
她笑嗬嗬地，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道：“姑娘貴姓？家中可還有什麽人？這次大老遠的來到這汴京城，他們可放心啊？”
木南蕁放茶盞的手微微一頓，旋即一笑回道：“女姓木，草木皆兵的‘木’。自被貴府的五郎送到梧桐苑寄養，這十幾年來始終與師父、師娘相依為命！”
聽到這樣的回答，折賽花心中不禁一驚。這姑娘竟然如此直言不諱，將這件事情直愣愣的就出來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吃驚，折賽花也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