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風花雪月
開學之後,本不想見的,避無可避了。冬瓜也好,李銳也好,其他同學也好,一有想買的東西,都往那個大賣場跑。
??遠遠就會看到流水橘黃的鮮豔的工作服,右胸口上有統一的xx超市,背上有超市的宣傳口號。這是一個跟國際接軌的賣場,流水那兒邊打嗬欠邊收錢,臉上是沒有表情的表情。
??其他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像她這樣年齡超市裏做事的著實罕見。清源繞著走,李銳或者冬瓜就會一把拉住她去排流水的隊。
??冬瓜認識流水也是件巧合。清源那天正和冬瓜買零食,流水去午休,過道上正好遇上。冬瓜從此後便她的崇拜名單中添上了流水的名字:
??“流水很酷啊,昨天給畫肖像漫畫,用了五分鍾就畫好了,真是佩服死她了,太有才華了!”
??清源陪著苦笑。
??李銳也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和流水熟撚起來,每次兩都旁若無的談笑風生,把她這個中間視若無睹。
??清源害怕的那天果然如她所料的來了。
??一日中午正和李銳食堂吃飯,說著說著李銳就想起來:
??“對了,流水請們到她家吃飯。”
??清源手一抖,湯撒了出來。
??一陣手忙腳亂的收拾,重又坐下。清源反問:
??“那怎麽說?”
??“答應了。”李銳從兜裏掏出餐巾紙遞給她。“有空麽?”
??那日陽光普照,食堂裏靠近窗邊的位置有些炎熱,清源頭上一陣陣得冒冷汗。
??“,跟她關係很好?”清源放下筷子,低頭。
??“啊?”這回輪到李銳一口湯差點噴出來,“別誤會。”他趕緊要解釋。
??清源雙手抖得厲害,放桌下,不自覺地擰一起。
??“跟她認識多久?知不知道她什麽背景?又了解過她什麽事情?急著作出一幅老朋友的樣子,到家裏拜訪吃飯,擺給誰看啊?”
??李銳從未見以好脾氣著稱的校花發這麽大的火,一時愣住了:
??“以為,們是老友……”頗有些委屈得道白了。
??清源“噌”的站起來,情緒激動的不能自已:
??“她是個同性戀,還去麽?”她一字一句地說完,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體力,心裏深處似乎被扭了下,一疼,眼淚就忍不住了。
??她不願意讓李銳看到,單手遮麵,轉身飛快的離去。
??留下李銳一臉莫名其妙。這兩俊男美女的,學校也有名的很,這一鬧,整個食堂都朝這邊看來,飯是吃不下去了,李銳皺眉頭疼得很。
??傍晚果然冬瓜來勸了。
??冬瓜寢室找到蒙被窩裏的清源,也不叫她,就站床頭道:
??“帥哥銳今天來找過了。說發了脾氣,說要是不願意,他就把那個約會推掉。說如果不喜歡流水,他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和那種女說話了。”
??清源被窩裏聽得一清二楚,隻是當冬瓜說“那種女”的時候,沒來由的又是一陣心疼,眼淚“噗哧噗哧”掉。
??冬瓜還說:
??“帥哥銳說,女心海底針啊,他算敗給了。當然這話是對說的,可是也不懂啊,清源到底想什麽?嫉妒帥哥銳和流水好麽?可是都知道流水既然是同性戀的話,和帥哥銳好不起來也是清楚的啊。那又發什麽脾氣?”
??清源抽著鼻子,坐起來:
??“是不好,不該亂發脾氣,隻是不希望李銳跟朋友看上去很好的樣子。”
??冬瓜朝上瞄了一眼:
??“戀愛中的女還真是奇怪。不是朋友麽,跟帥哥銳關係也很好怎麽就沒見嫉妒?”
??她來拖清源下床:
??“好了好了,美女,快下來吃點東西吧,順便該給帥哥銳道個歉,看鼻子都哭紅了!西施變東施了。”
??清源破涕而笑。
??這一次頗費周折的聚會清源最終還是答應去了。
??照舊是劉若果燒菜,李銳見到劉若果之後,一幅原來如此的領悟表情。隻是差不多2個月不來,房子裏竟然換了樣。
??“若果拿了半年獎金,們就把房子裝修了下。”流水站房間裏,招呼他們進來坐下。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但被粉刷了下,白漆的牆有些晃眼;流水的床被搬到了窗邊,清源經常使用的電腦桌被搬到了流水之前畫畫的那個牆角。流水畫畫的那些工具都不見了,取而代之一張玻璃桌,幾把凳子占了另個角落。廚房也被好好的粉刷了,裝上了油煙機。最特別的是,這間房子裏終於裝上了空調。清源見那個棕色的鴻運扇放一邊,落寞,孤獨,堆了些灰塵,可見被放置了有些時日了。
??房間裏安上了日光燈,晚霞就算照進來,也成了多餘的東西,全屋子都被日光燈照射的亮堂堂,白鐺鐺。
??清源覺得這些東西很熟悉,但仔細看卻又那麽的陌生。也許這個時代真的變化太快,快到她這個21歲的學生都跟不上了。
??流水很熱情地招呼著他們,給他們泡果珍,給他們拿瓜子,像個合格的主一樣勸著他們吃吃喝喝。李銳則是個合格的客,客氣的推讓著夠了夠了。
??清源像看鬧劇,麻木的拒絕著流水不時投過來的目光。
??劉若果的手藝清源是知道的,李銳當然還不知道,席間果然頻頻誇若果出的廳堂入的廚房。想不到電視上的強勢女記者生活中竟然這麽溫柔可。
??這番話誇的若果禁不住地笑,流水她身旁也笑:
??“李銳小子年紀輕輕,嘴巴就這麽油腔滑調?”
??清源卻靠近李銳,倚他身上:
??“也挺會做菜的,怎麽沒見誇?”
??李銳顯然吃了一驚,記憶中單清源從來不會對他李銳撒嬌。
??“下,下次做了給吃,就知道了。”好半天回了句話。
??清源捶了下他的胸口:
??“壞蛋,那下次到家來做給吃。”說完,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道,“上次媽說很喜歡城隍廟的小籠包,叫下次去的時候帶點過去啊。”
??李銳有些摸不著頭腦,見對麵兩看著這邊,明顯的這時候談私的事情非常失禮,但清源又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等著他的回答。
??“知道了,跟阿姨說叫他身體保重。”他見清源坐了回去,這才鬆了口氣,對著對麵看戲的兩連聲道歉。
??清源低下頭默不作聲的吃飯,她知道,對麵有個正用充滿疑問的眼神看她,隻是那個旁邊還有一個也看她。
??這餐飯吃得有點尷尬。四匆匆吃完,又坐著聊了會兒,劉若果首先要離開了。
??“電視台最近工作忙,快澳門回歸了,正作專題,實沒辦法。”她邊穿套裝邊抱歉,“們再坐一會兒陪陪流水,最近都沒時間陪她估計她快悶壞了。”她朝流水笑,流水拍了下她的背:
??“快去,廢話別說了。”
??劉若果離去前還不忘給流水一個擁抱。
??李銳見狀也和清源說著要告辭,流水挽留了下,還是禮貌的送出了門。
??“今天有帥哥送回去,就不送了。”流水朝清源眨了眨眼。
??清源麵無表情。
??那日周五,李銳要回家的。和李銳走到公交車站,李銳要送清源回學校。清源推辭了,說不順路又晚了。李銳便堅持看著清源上了那班車才安心。
??清源乖乖的上車跟他揮手道別,找了個位子坐下。
??車子是老式的,很空,開起來哐嘡哐嘡得響,好像一不小心,這車子就會散架似的。零零散散的坐了些,都是一幅辛苦工作完很累得回家的樣子,誰都沒說話。清源坐車上,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好像夢境一般。光影交織著投射到她的臉上,一半慘白,一半漆黑。
??車走了一站,停靠下來招。清源站起來,一個下了車。
??流水把日光燈關掉,把原來那個30瓦的燈泡燈打開,她喜歡這種朦朧的感覺,不喜歡日光燈下什麽都清清楚楚地,□裸的呈現。她將鞋子脫掉,穿上拖鞋,從床底下用力拖出兩個喇叭和一個cd機,放入碟片,狹小的室內就充滿了她喜歡的元素。
??光,聲音,還有拖鞋。
??音調起,elvisstello深情地唱:
??she,maybe the face i 't fet,
??a trace of pleasure ret,
??may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
??she,maybe the song that summer sings,
??maybe the chill that autumn brings,
??maybe a hundred different things,
??ithin the measure of a day.
??she,maybe the beauty or the beast,
??maybe the famine or the feast,
??may turn each day into a heaven or a hell.
??she,maybe the mirror of my dreams,
??the smile reflected in a stream,
??she may not be hat she may seem,
??inside her shell……
??跟著音樂正輕輕哼唱,就聽到門被敲響,流水起身開門,看見清源喘著氣站門口。
??“怎麽小姑娘,沒走?”流水見她臉色慘白,氣喘籲籲,有些擔心把她拉進屋子關上門。
??清源大口喘著氣,強笑了下:
??“跑得太厲害了。”
??她任由流水拉著她走進屋內,任由流水按她坐沙發上,然後她聽到那首歌,那首老情歌,她曾深夜的電台聽到過。那時候,腦子裏一幕幕都是流水。
??流水沒有將它關掉,反而調小了音量,讓它似有若無的這個空間裏回旋。
??“今天不大對勁。”流水拿來毛巾,替清源擦汗。10月的季節上海,依然秋老虎凶猛。
??“什麽?”清源心虛的笑,“挺好的。”
??流水拿了個墊子,坐沙發對麵的地上,看著她。
??“這裏裝修得怎麽樣,還滿意麽?”她放鬆的伸長了腳。
??清源看著流水舒適的樣子,沒來由的,剛才的煩躁,不安,難受與心慌意亂慢慢消失,她也開始放鬆下來。
??“比之前差,喜歡這個燈泡。”清源本是坐沙發邊上,這會兒漸漸將背靠沙發上了。
??流水失笑:
??“也喜歡這個燈泡。”她自然的拉起清源放腿上的手,“手沒剛才那麽冰了,大熱天的,還以為感冒發燒了。”
??她的舉動如此自然,清源的指尖卻開始燃燒起來。
??“,沒事。”清源反手握住流水的手。流水的手和李銳的手不同。李銳的寬大厚實還有些老繭,流水不同,流水的手柔軟而又不失溫暖。清源的心一陣陣的抽痛。
??流水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手抽出,站起來去擺弄那個cd機:
??“這個,其他的本事沒有,就一個垃圾桶,要有什麽心事這種的垃圾,很歡迎扔進來。”
??清源坐沙發上,看著流水的背影。寬大的t恤和牛仔褲依然不能掩蓋她過瘦的體形。她的短發削的極短,幾乎能看見她脖子上的肌膚。
??流水轉過身來看著她:
??“要換拖鞋麽?舒服些。”
??清源點點頭,就見流水從床底下拿出一雙竹編的拖鞋,鞋背上則是藍色印染布。
??她踢踢踏踏得過來,蹲下,也不等清源準備,隨手就將清源的跑鞋絲襪脫掉,套上拖鞋。
??清源緊咬著下唇,流水托著她的腳踝替她套拖鞋,那溫暖的手輕輕的捏著清源腳踝,流水低著頭,清源能看到她黑發的頭頂。
??“好了。”流水拍拍手,繼續蹲著,仰頭看她,“的心事跟男朋友有關麽?”
??流水的黑色雙瞳昏黃燈光下深不可測。
??清源不願放開的對視,點了點頭。
??“能跟說說麽?”流水輕聲問。她的眼神誠懇而關切,清源雙手身側捏成了拳,全身又緊繃起來,她死死的咬住發抖的嘴唇。
??流水等著她的回答,見她顫抖的太厲害,一伸手,將她摟入懷中。
??清源緊緊抱住流水,將頭埋入她的肩窩,雙手她背後勾住她的肩膀,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流水輕撫著她的背,安慰著她,清源能夠聞到流水發間的香味,輕悠的刺激著她的嗅覺。
??“他欺負了?”流水皺眉,清源耳邊輕輕問。
??她的氣息隨著她開口清源外耳轉動,清源一陣瘙癢,好像這聲音直接從耳朵滑進了心裏。
??清源緊閉上眼睛,下了決心似的靠流水耳邊,輕聲問:
??“流水,能吻麽?”
??那首老歌唱到最後的□:
??the meaning of my life is……she……she……
??30瓦的燈泡昏暗朦朧泛著橙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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