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儀
聽到慕柔忻讓自己陪同用膳的消息，雲嬌本以為隻是回到前者的住處，將未結束的午宴繼續而已。
她不曾想到的是，慕柔忻所說的，卻是她親自下廚，為自己做午飯。
而所做的也簡單，隻是一碗加了荷包蛋與新鮮菜葉的煮麵而已。
但雲嬌卻知曉其中的特殊意義，小時候鬧騰得歡，有時候忘了回家用晚膳，又不願被教訓光顧玩樂，便謊稱自己已經吃過。
那一次，半夜裏睡不著，實在餓地難受，便琢磨著偷偷跑去廚房找吃的。
隻是很可惜，雲府的菜肴都是現做，又隻做合適的，恰好足夠吃量，即便有所剩餘，這些飯菜也沒有放著過夜的道理。
由此，待雲嬌夜間溜進廚房，麵對的被收拾得幹淨的角角落落，沒有一絲可直接用來填飽肚子的食物。
沮喪之下，年幼的雲嬌並未放棄填飽肚子的機會，四下搜尋，終於從籮筐裏找到了幾根胡蘿卜，當即抱了好幾根，小心翼翼地，小跑著離開。
中途正好撞上恰好夜起散心的慕柔忻，不曾多過地教訓，隻是帶著她折返廚房，為她親手做了這樣一碗麵。
這是她第一次吃到娘親親手做的吃食，滿足之餘，唇齒留香間，更多的是幸福的味道。
“娘親，謝謝你。”
吃著熱氣騰騰的麵，雲嬌不忘抬起頭，對著慕柔忻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你喜歡就好。好久沒下廚過了，也不知道味道會不會很奇怪。”
有些欣慰地勾了唇，慕柔忻輕輕地搖了搖頭，在說話的時間裏，打了水，親自動手，將用過的灶台慢慢清洗幹淨。
由於平時也鮮少做這一類的雜物事，她的動作顯得有幾分生硬，手腳移動之間，有時一個不慎，便在哪兒磕碰了些許。
但她卻並未因此停下手中的活計，麵上仍是不動聲色，並未讓此時正用背對著的雲嬌發覺。
眼看著處理地差不多了，慕柔忻鬆口氣，在雲嬌對麵坐下。
此時的雲嬌，已然在她忙活的時間裏，將一整碗麵條吃得幹幹淨淨，正意猶未盡地看著自己，打小便明亮的雙眼眨巴著，隱隱閃爍著獨特的光芒。
心頭一動，繼而想到雲嬌的年齡，慕柔忻忽地來了興致，溫柔地開口。
“嬌嬌，轉眼間你也已經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齡了，你現在可有心儀的男子？”
“啊？娘，娘親你怎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發出一聲驚呼，看著慕柔忻認真的神色，雲嬌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麵色微微泛了桃紅色，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慕柔忻要提起這個，但在聽聞這句話的一瞬間，她的腦海之中也浮現出一人的身影……
而見到她這番模樣，看得真切的慕柔忻更加確信了方才的問話，若是非要回答，定然是肯定句，隻是自家閨女仍在害羞，不願直說而已。
思及此，慕柔忻心中自然而然聯想到一個合情合理的人選，嘴上卻也並未明說出來，帶了幾分打趣的味道對雲嬌說道。
“娘親也就是忽然想起來，你若是真有，那娘親不得給你好好把關？可不要讓我這傻閨女被什麽奇怪的人給騙了去。”
強行平複心中緊張情緒的雲嬌聽到慕柔忻如此說自己，不由得嘟起了嘴巴，有些不滿地開口。
“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了，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人騙了去？何況若當真是騙了，我離開的時候還能把那人暴打一頓呢！”
說著，雲嬌舉起右手，握拳，惡狠狠地比劃了一個擊打的動作。
被雲嬌天真無邪的神情與話語逗樂，慕柔忻用手絹捂了嘴，低低地笑出了聲。
而發覺慕柔忻笑得歡喜的雲嬌，則是將嘴巴嘟地越發高了。她嬌哼一聲，繼而將身子側向一邊，抱胸直視，佯裝著一副惱怒的模樣。
知女莫若母，雲嬌這點小心思身為人母的慕柔忻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但她到底是給了自家女兒麵子，漸漸地將笑容微微收斂了。
“行了，娘親也不跟你開玩笑了。此去京上，路途遙遠，也不知道你會有怎麽樣的際遇，不過有白軒與蘇焱在你身側，我也能稍稍放下點心來。”
聽聞慕柔忻終於岔開了話題，雲嬌鬆了口氣，接過話頭，道。
“娘親，我好歹也在鬼蜮之中學習了九年時間，斷然不再是當初那個隨便就可以讓人給欺負了去的小丫頭了，你就放心吧。”
頓了頓，雲嬌回想慕柔忻話中提及的兩人，撇了撇嘴，又道。
“而且，即便是沒有蘇焱和白軒，我也不可能會出什麽事情的。”
“喏，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這世態的炎涼，你這些年來又看見過多少？體味過幾分？江湖凶險，定不是你一個小姑娘家說無事便一定無事的地方。”
聽聞雲嬌話，又見她此時一副有恃無恐的麵容，慕柔忻不由得歎了口氣，開口如此說道。
聽到這裏，雲嬌姑且收斂了有些輕微膨脹的自信心，重新坐正了身子，正視慕柔忻稍加擔憂的目光。
“娘親應該是知道的。江湖雖凶險，但京上城中天子堂前，那裏的朝廷，才是真正凶險的地方。人世間的道理，師父並未少教導於我。”
說到這裏，雲嬌朝著慕柔忻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娘親的擔憂我自然是知曉的，但是我已經長大了，已經能夠獨自已經處理問題。雖然在這府中，我還是從前那般活絡，但我不說的事情，並不意味著我什麽都不知道。”
一番話語，讓慕柔忻失去了繼續叮囑的理由。
她望著眼前的女兒，在她回家的時間裏，頭一次這麽認真地觀察著她已然亭亭如立的模樣。
小時候乖巧可愛的小人兒，如今隻有性子還殘存著童稚時的活潑，眉宇之間不經意看去，倒是多了幾分雲傲的風采。
“也罷，現在嬌嬌早就是大姑娘了，娘親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教導你了。”
“不是的娘親，我……”
聽見慕柔忻這般說道，雲嬌連忙擺手，正想說些安慰的話語。
但慕柔忻所並不在意，在她完全說出來之前，她便率先將自己方才有所思量的話，對著她話說了出來。
“現在唯一可以說得上幾句話的事情，大抵就隻剩下你的婚事了。你心中心儀的那人待你如何，娘親一直都看得清楚，你若是決定了，不論是誰反對，娘親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
一席話說完，慕柔忻是舒心了不少，可雲嬌卻是愣了。
聽慕柔忻的話，她似乎已經知曉自己心中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猶豫，害羞，最終還是存了疑惑。
抱了即便是被徹底戳穿也要豁出去，一探究竟的心理，雲嬌小心翼翼地瞥慕柔忻一眼，用了不大但清晰的聲音小心詢問。
“娘親，你已經知道了嗎？他……”
話說一半，欲言又止。
慕柔忻方才稍稍走神了些，此時聽著這不完整的話語，好奇地看過去。
隻見此時的雲嬌將頭埋得低低的，偶然間抬起頭，不慎恰好與慕柔忻對視，又連忙將頭重新低了下去，比方才似乎還低上幾分。
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慕柔忻起身，走過去將雲嬌的頭用自己的手掰正了。
“在娘親麵前有什麽好害羞的？從小時候開始你與蘇焱的感情便如漆似膠，兩小無猜，如今娘親也隻是順口提一提，這有什麽能讓你難為情呢？”
“我……等等！娘親你說誰？蘇焱？”
聽聞慕柔忻的話，雲嬌正想反駁，卻忽然意識到前者的話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奇怪地詢問出聲。
而看見雲嬌一副不解的神情，慕柔忻也不由得奇怪起來，反問她。
“怎麽了？嬌嬌你心中喜歡的難道不是他？可娘親怎麽會看錯……”
“可我喜歡的人分明是……娘親，我現在腦子裏有點亂，我，我現在去府中四處走走，散散心。”
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及時收住，雲嬌神色慌亂地站起身，借口散心，也不等慕柔忻再說什麽，快步而行，先行離開了廚房。
看著胡亂衝出去的雲嬌，慕柔忻不由得皺了眉頭。
她是過來人，感情之時有一定的自信不會看錯。雖說那時兩個孩子年齡尚小，但那種朦朧的情感卻流露地真切。
可看雲嬌方才的狀況，似乎對蘇焱並未存有男女之情。
“難道在這九年在的鬼域的時間，嬌嬌喜歡上了其他的人？可夫君說過，鬼域之中隻有特定的才能進去，並居住長久的時間……”
在心中思量著，慕柔忻忽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若真有其他人能讓嬌嬌日久生情，莫非是……有間流心？”
慕柔忻腦海之中可怕的聯想，雲嬌並不能得知了。
她隨意擇了一個方向一個勁地快走，也不顧身側。有擦肩而過的侍女與他打招呼，她也並未察覺。
此時的她，整個心思都放在了慕柔忻方才所說的話上。
如果不是知曉慕柔忻不可能欺騙自己，她定然會覺得如此對她說的人一定是在跟她開玩笑。
“我從小喜歡的人是蘇焱？怎麽可能呢？我明明一直喜歡的人，是君雪寂啊……”
低低地喃喃著，雲嬌閉上了眼睛，竭盡全力，試圖用能夠回想起的所有的記憶證明自己是正確的。
可越發回憶，腦海中君雪寂清晰的麵容又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最終，腦海之中傳來一陣刺入靈魂般的疼痛，睜開眼試圖離開原地的雲嬌隻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便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