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年歲

  滴答，雨落下的聲音。一點兩點，淅淅瀝瀝。 初夏時節的雨，尚且溫和，並不如盛夏一般，猝然落下宛若傾盆。 灰暗的雲層疊疊而行，不讓一絲日光逃出，初夏的空氣裏尚且夾雜的幾分燥熱被下落的水珠洗刷得幹淨。 接連不斷的水珠沾染在淺藍的衣裳上，飛快地浸透，蔓延。 不一會兒，布料再裝載不下更多，雨水從衣裳中溢出，匯集成股，流至石板之上，蛇形一陣，化成晶瑩剔透的水珠自高空滴落。 不知何時，一把傘打在了頭頂，雨滴跳動在油紙間的低沉聲響將漫遊的思緒拉回。 抬頭，並不意外，那是一張看了整整九年的冷峻麵容。自幼稚到棱角分明，越發地冷漠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如果是這樣就很沒意思啦！來，把你手上的傘給我。” 雲嬌向後仰著頭，一手撐地，一手抬高，直指君雪寂手中的油紙傘。 後者看了眼雲嬌一本正經的神色，雖知不會有什麽好事，卻仍是將手中的傘骨末端塞進了她的手中。 失去了油紙傘的保護，不過三秒，君雪寂的身上便多了無數個黑色水印。而更多的雨點覆蓋於上，層層浸透。 但他並不介意，而是低下頭，望著雙手搓動傘骨使其不斷轉動的，麵帶笑容的雲嬌。 九年過去，她仍是喜歡坐在這處高崖的邊緣晃動探出去的雙腳，獨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微微垂簾，知曉雲嬌心中意圖的君雪寂淡淡開口。 “如果從這裏扔下去的話，之後會很麻煩的。” “能有多麻煩呢？我們鬼域向來都是自給自足，一把油紙傘弄丟了可以再做一把嘛！我跟師父撒個嬌就好啦！” 雲嬌微微擺頭，說得理所當然。在這裏扔傘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誰叫每次她想好好淋一場雨，這個呆板的家夥都非要撐把傘在她頭上呢？ 任性地嘟一嘟嘴，伴隨著她的一聲輕呼，油紙傘自她手中飛出，在空中旋轉著水花，歪歪扭扭地飛落崖底。 見此，正欲再勸言的君雪寂噤了聲，將目光在雨幕中延伸至遠處朦朧的山野，背著手一言不發。 兩人一高一低，就這樣望著茫茫雨幕中的世界，一同沐浴在雨裏。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坐在這裏發呆嗎？” 輕輕地，雲嬌開口。她不曾抬頭，卻知道君雪寂搖了搖頭，接著說下去。 “因為坐在這裏，可以看著那些層層疊疊的蔥鬱山林，假裝看見了故鄉……” 心中藏了多年的話說到後麵，聲調漸漸低了。 猛地一甩頭，仿佛將憂愁和秀發間的水珠一同甩出去。雲嬌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轉移了話題。 “半月後就要離開鬼域了，在你的故鄉烏衣鎮，有什麽特別你想見之人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詢問，君雪寂愣了愣，卻並沒有回答的意思，反而一語點破雲嬌的心事。 “有特別想見之人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