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寒受辱
船劃開水麵，緩緩前行，波紋層層散開，變淺變淡，消失不見。
這是艘貨船。
獨自端站在船尾的冷情撥弄著手中的草蚱蜢，麵色如常，眼中卻多了別樣的情緒。
突如其來的一聲噴嚏，她整個人一驚，手中的草蚱蜢“撲通”一聲，掉到了水裏。
有些懊惱地探頭查看，由於是草編物，草蚱蜢入水後並未沉入水裏，卻隨著船尾的波浪越漂越遠。
與她同行的桃先生恰好走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又看一眼她的表情，開口。
“要我幫你去拿回來嗎？”
低垂眼簾，冷情搖搖頭，接著說。
“我已經記住它的模樣了，有時間用木頭雕一個，保存的時間也更長。”
“也好。預算大部分都給主子買客船了，我們兩與他們不同路，先坐這貨船湊合一下，到柳川再改馬車。”
“知道了。”
冷情點點頭。走什麽路她都不介意，隻要能到就行。
思索片刻，沒有什麽其他的要說，桃先生走幾步，欲找個地方自個兒清靜。
臨走前，他忽然停步，對冷情說了一句話。
“做好隨時迎接死亡的準備，到了哪裏，你的生死並不為任何人關心。”
桃先生說完便離開了。冷情望著草蚱蜢遠去的方向，心裏不自覺回想起雲嬌的笑容。
輕輕搖了搖頭，冷情低聲喃喃。
“我不會死的。”
另一邊。
站在無人的轉角，司南靜如低著頭思索良久。
她聽見遠處隱隱傳來的迎親的樂曲，歡歡鬧鬧，敲鑼打鼓，喜慶得很。
每人一生隻有一次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可這無比珍貴的一次機會，卻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自嘲一笑，抬步而行，走得卻是背離金玉緣客棧的方向。
“流浪？我在想什麽呢？這個世界第二靠不住的是別人，最靠不住的則是男人。”
司南靜如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起來，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打消了去與藍玉麟見麵的念頭。
如果有人相信一見鍾情，那麽那個人定不會是她司南靜如。
不論藍玉麟出於什麽心理說出那樣的話，但她已經過了輕易相信他人的年齡，她也不認為身負藍家未來之人當真敢帶她去所謂的流浪。
她需要的是準確的答案，不是模糊到幾近飄渺的希望。
一時衝動與巧雲調換身份跑出來是她考慮不周，現在得先趕回去，把這個錯誤扭轉過來。
思及此，司南靜如腳步加快，最終一手提了裙擺，奔跑起來。
隻是沒走多遠，便遇見了攔路之人。
一一掃過那些人的麵孔，司南靜如諷刺一笑，不慌不忙，立於原地，麵色冷冽。
“四妹匆匆忙忙，這是要去哪兒呢？不妨跟大哥我說說？”
司南凱自人群中走出，麵色和善地看著司南靜如。
他的臉上掛著標準式的笑容，眼眶內那一對眼珠卻浸滿了凶光。
“不牢大哥多心。靜如即將嫁作人婦，心中緊張出門散心，這就回府，若是不能及時上轎，爹爹隻怕要擔心了。”
冷冷地回應司南凱虛情假意的關照，司南靜如說著便大步向前，徑直朝著攔在麵前之人撞過去。
圍堵之人大多是司南家的家仆，此時見司南靜如如此強硬，又聽聞她方才的話語，心中有了忌憚，麵麵相覷，不敢阻攔，一一向兩邊退開。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司南靜如說到底也是貨真價實的主子，萬一得罪了，保不準司南雄風不會怪罪下來。
司南凱也不想司南靜如膽子如此之大，見到家仆的動作不由黑了臉色，向前跨步搭住了司南靜如的肩頭，冷聲開口。
“四妹不必著急，你此時回去，怕是坐不上新娘的轎子了。”
“大哥此話何意，難道這藍明軒有龍陽之癖，指明要大哥下嫁不成？”
司南靜如瞥一眼右肩上的手，開口頂了回去，語氣淡然，卻帶了諷刺。
“你！……”
惱羞成怒，司南凱手下不禁加重了力道，隨即將手拿開，轉過身背著手，冷笑。
“你真以為你那個小丫頭是真心幫你的？你也不想想，若是她坐上花轎，與藍明軒拜了堂，到時就算暴露了，藍家也不得不認栽。”
頓了頓，司南凱將身形調回，看著司南靜如倔強的背影，繼續說下去。
“以爹的性格，為了司南家的名聲，定會將她認作女兒，那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而不再是寄人籬下的賤婢生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們這些木奴才，還不快給我讓開！”
深呼一口氣，司南靜如冷喝一聲，又向前走了幾步。
迫於威壓，家仆們一陣驚慌，連連後退，愣是讓開了一條道。
司南靜如暗自鬆口氣，卻隻一瞬的鬆懈。她冷哼一聲，便繼續前進。
可沒走幾步，木心便出現在正前方，阻擋了去路，冷笑著看著她。
“司南凱，你到底想做什麽？就為了給我聽這些無用的廢話嗎？”
自知無再輕易離開的可能，司南靜如麵向司南凱，也顧不上平日裏客套的名號，直呼其名，厲聲質問。
“無用的廢話？你不會還抱有什麽可笑的幻想吧？”
嘲諷地笑出聲，司南凱做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繼而湊近司南靜如身前，壓低聲音說道。
“你們的計劃很隱秘不是嗎？自始至終都隻有你們二人知曉。可現在，你看看，我們都知道了。”
緊緊咬著下唇，司南靜如微微低頭，將目光落在地麵，並不說話。
她竭盡全力不去懷疑，可此時的司南凱卻直接點明，使得她不得不麵對這個可能。
可她這般表現，司南凱卻不甚滿意。他將目光從司南靜如臉上移開，麵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厭惡，冷漠地開口。
“你絕望的表情真是令人失望，也罷，反正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木心，我方才問你什麽來著？”
語畢，司南凱佯裝一副好奇的模樣，望向木心。
木心麵上的的笑意更冷了幾分，語氣恭敬地回答。
“公子方才問我，四小姐是為何丟了性命的。”
“對了，那你怎麽回答的？”司南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緊接著又詢問。
木心也很是配合，繼續開口。
“我答，四小姐私自出府，與藍家二少爺私會，私奔不成，情急之下獨自出城，被城外流寇奸殺。”
司南凱麵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了看司南靜如冷峻的神色，心情似乎又好上幾分。
他看向四周大眼瞪小眼，一動不動的家仆們，又流露出惱怒。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我四妹此等的姿色，你們這些狗奴才難道還看不上嗎？”
“嘿嘿，少爺息怒，我們知道怎麽辦了。”
聽聞司南凱的話，家仆們麵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胡亂應著，緊接著便一湧而上，撲向了司南靜如。
為了避開人群，免得行蹤暴露，司南靜如選擇路線皆是無人巷道。此時，自然也不會有人來就她。
感覺著身上的衣物正在被撕扯，司南靜如忽然笑了，她沒有出聲，因為身旁無人可以訴說。
她的嘴唇微動，模糊地看出是一句話。
“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