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欲離遠行
夜色降臨，將絲絲縷縷的涼意歸還大地，清風陣陣，清掃著白日灼熱的陽光帶來的躁動。
蘇焱獨自行走在夜市之中，望著前路目不斜視，專心朝著心中的目的地而去。
五六根鮮紅的糖葫蘆用油紙包好，被他抱在懷中細細保護。——那是特意為雲嬌帶的。
“嬌嬌回來以後，爹就常往雲府跑，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和雲叔叔商量什麽事情……算了，不管那麽多，接下來要更努力地練功了，不然怎麽保護嬌嬌呢？”
獨自夜行，總免不了想些事情。對於蘇焱來說，心中小世界的中心大概便是父親與雲嬌吧。
白日裏在雲府發生的事情，他也算親眼目睹的人之一。隻是尚且作為一個外人，他同雲府家仆一樣，不曾現身，隻是遠遠觀望。
負責搜查的捕快動靜太大，早在到達雲嬌所在閨房之前，房內的眾人便察覺了不對勁。
而挽起袖子擦藥的雲嬌聽聞捕快來此的目的，當即跳起，小跑而去，便有了之後的事情。
“誒，你聽說了嗎？那個陸家倒啦！”
“聽說了聽說了！下午還貼出了布告呢！家被抄了不說，陸豐城和他兒子，連同總管陸旭都進了監獄。”
“可不是嗎？這雲府可真惹不得，陸家對付雲府這麽多次，不痛不癢，可雲府一出手，這陸家直接沒戲唱了！”
“是啊是啊……”
才是白日發生的事情，行人口中議論的話題便換了個模樣。
與那兩人擦肩而過之時，蘇焱微微側了頭，瞥了一眼。
具體的過程他並不清楚，隻知道展飛離開後，雲傲便送雲嬌回去上藥，緊接著便帶了苦幹，親自上了一趟官府。
之後，待雲傲歸家，蘇焱便從出去采購的阿衡嘴裏聽聞了陸家被抄家的消息，而事件涉及相關的人員也通通落網，押進了牢裏。
經此一事，永安商業大家三足鼎立之勢徹底瓦解，唯餘了雲府與司南家。
正想著，左半身忽然撞上一個結實的身影，蘇焱一驚，回神，當即退開一步，開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嗯？你是蘇焱小兄弟吧？不想能在此遇見你，幸會幸會。”
被撞的那人不怒反笑，說話的聲音聽著有些耳熟。
蘇焱抬頭，看清那人的麵目，鬆口氣，並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接著，他便繞開了些，繼續前行。
見他這番冷淡模樣，藍玉麟麵上的笑容僵了僵，挑著眉頭呼口氣，朝了反方向慢步而行。
他心中藏著事，卻無人可以相與訴說。
“哥哥，那時你隻點了頭，心裏怕是不快吧。”
他望著眼前這一路朦朧燈火，與來往人群，無聲喃喃。
今日申時，司南雄風忽然親自登門造訪，與父親藍海稱兄道弟不說，更提出在他與哥哥藍明軒之間擇一夫婿，將司南靜如嫁入藍家。
他對此本是不解，之後，忽聽陸家之事，忽然明了司南雄風的用意。
這大抵是一場交易，用藍明軒與司南靜如的婚事，將兩家的利益聯係在一起。
司南家為了能與雲府實力相持而犧牲犯了錯，變為“無用”的司南靜如。
而藍家則為了得到司南家的助力而將再也站不起來，無力繼承鏢局的藍明軒，作為了交易的棋子。
“父親說，此舉是為了鏢局的未來，我的未來，可其實這個鏢局給我們藍家的，隻有枷鎖。”
心中響起一聲歎息，藍玉麟微微搖了搖頭，隱沒在人群中。
另一邊，一段時間後，蘇焱踏進了雲府的大門。
尋了去雲嬌閨房的路，沒走多遠，他便瞥見一抹黑色的身影。
仔細一看，竟是秀發高束，一身夜行衣的董韻。
——那一身夜行衣看著並不是新做的，而是長時間使用過，隻因上麵還有著些許利器割破的痕跡。
在蘇焱的記憶中，董姨雖是大大方方，頗有幾分男子氣概，但從未如此穿著過，這是要去哪裏？又要做些什麽？
董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的轉角，蘇焱因了好奇心思索一陣，便將此事忘在了腦後。
他沿著記憶中的路線繞過幾個彎，不久便望見了雲嬌房內透出的燈火。
門未關，蘇焱徑直而入，左右張望，尋找雲嬌所在。
“嬌嬌，我給你帶了糖葫蘆，喝藥苦的話就咬一支。”
話音未落，雲嬌小小的身影已經跳到了蘇焱身前，喜笑吟吟地抱過後者懷中之物。
待折返房內紅木圓桌前，她當即抽出一支塞進了嘴裏，含糊不清地開口。
“蘇焱還是你懂我……這個藥……真的苦死了。”
“寶貝小徒兒，良藥苦口，多喝幾次就會好起來了。”
坐在雲嬌對麵的有間流心慢悠悠地開口，說話間手卻不老實，摸到了油紙邊。
隨後而來的蘇焱看得分明，不動聲色地抬手，重重打在那隻“圖謀不軌”的手上。
“小氣，不吃就不吃。”
“預謀”失敗，有間流心撇撇嘴，將頭扭向一邊，避開與雲嬌恰巧看過來的目光對視。
接著，他又想起什麽，將頭扭了回來，對雲嬌道。
“寶貝小徒兒，等過幾天，為師就帶你回師門祭拜太祖，之後就正式成為我的關門弟子了。”
雲嬌咬著糖葫蘆，明亮的小眼睛轉一轉，問道。
“師門在哪裏啊？我們要去幾天？”
“在很遠的地方，去了以後，九年為期限，通過考核就可以離開。寶貝小徒兒，你願意嗎？”
“九年……”
聽見有間流心的解釋，雲嬌不由自主停下了吃糖葫蘆的動作，下意識看向了一旁的蘇焱。
後者微微一愣，看雲嬌一眼，又轉移了視線，不知望著何處，麵上仍是沒有什麽表情。
心中隱隱有些失望，雲嬌嘟了嘟嘴，狠狠咬下最後一口，堅定地回答。
“師父，我跟你去。”
得到肯定的回答，有間流心當即起身，伸手寵溺地摸了摸雲嬌的頭，便離座，朝著門外移動。
“為師會處理好出行的事，寶貝小徒兒你就安心養傷，我去尋你父親要回他答應的一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