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伏殺百閱
夜風，變得更涼了。也許不僅是因為更加深沉的，由於雲層遮擋，月色也朦朧了的天幕。
街道上已基本沒了人影，放眼望去，燈火闌珊，隻餘簷上的昏黃燈籠，在風中搖動殘餘了熱鬧氣息的身軀。
不遠處一聲清脆的銅鑼響起，繼而聽見更夫的喊聲。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這話聽在有間流心耳朵裏，隻能讓他的臉色更差上三分。
此刻的他，站在雲府大門口，背著手，目光冷冽。
他麵前皆是百閱閣之人，黑衣蒙麵，刀劍閃著寒光，隱隱刺目。
“有間流心，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或許我們能溫柔點，給你留個全屍。”
他們如此僵持已經有幾分鍾，見有間流心隻是站著，並不理會任何人，靠前位置的白梅忍不住上前一步，開口喝道。
但有間流心仍然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閉了眼，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白梅怒氣更甚，欲在開口，卻被白英的手勢製止。
白英盯著有間流心，心中思索著他此舉是為何。
方才他帶著人重回永安尋找有間流心，卻見他站在高樓之頂，仿佛正等待著他們到來。
但等他們接近，有間流心又運了輕功迅速離開。期間不論白英等人如何威脅，他都無動於衷，也不多交手，直到來到這裏才停下。
而他們所謂的計劃，也全部被打亂。
“該死的！觀察了幾個時辰，才決定用那個小丫頭讓有間流心不敢反抗，可是那家夥的反應完全不在預料之中……”
越想越不對勁，白英不禁抬頭，看向禁閉的大門上的牌匾。
夜色濃鬱，此時隻能瞧見那牌匾顏色漆黑，無加其他修飾，用淡金色填充了書刻出的“雲府”二字。
——
此處有何奇怪之處？他到底在等什麽？
出於一個殺手的敏銳直覺，白英心中漸生退意，但還未等他有所改動計劃，有間流心身後禁閉的雲府大門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而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有間流心也動了。
隻在呼吸間，他便悄無聲息地在一幹殺手之間穿梭而過，準確無誤地掐住站在最後的幾個殺手之一的頸脖，並帶著他飛身而起，跳躍到屋頂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該死的！給我……”
嘴裏的那一個“追”字還未說出來，眼前發生的的景象卻讓白英硬生生把字卡在了喉嚨裏，再沒辦法說出口。
“哦？你剛剛想說什麽？一行人弄刀弄槍地到我雲府門前，就想這麽隨隨便便離開嗎？嗯？”
董韻不知何時出現，又是何時出手。她還是白日裏那身裝扮，落落大方，站在雲府對門的矮牆之上，衝著白英微微一笑。
——
她的麵上粘了點滴鮮血，使得這一笑猶如地獄來的鬼魅。
隨即，她隨手將手中沒了氣息，嘴角殘餘著血痕的殺手自高處扔在地上，說話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嗜殺的溫柔。
“誰叫他跑得太快了呢？難道不知有句話叫做，‘槍打出頭鳥’嗎？”
“你，到底是誰？”
有些顫抖地抬手，劍指董韻，白英麵色冷冽，神經繃緊，做好了以命相搏的準備。
那倒在牆下，還睜著眼睛，致死之時也僅僅來得及看清殺他的是誰人的屍體他認得，那是白梅，隊伍中實力第三，速度最快之人。
——
白梅都被毫無反抗能力地殺了，這個女人出現得悄無聲息，她到底有多強？
這個問題終究得不到回答。白英開始後悔前來永安，執行刺殺有間流心的任務。
這裏的一切，似乎都不如他得到的情報中所言。永安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城市，內中分明潛藏著沉睡的猛虎！
“董韻，手腳利索點。許久不打架，都你什麽時候染上了愛說廢話的毛病。”
冷漠的男聲從身後傳來，白英一驚，扭頭，隻見一身著常服的中年男子背著手，自門中走出。
偶然對視，白英很確切地看出來，那人看著他們的目光，除卻厭惡，更有明確的殺意。
“抱歉，好久沒這麽玩了，明天就改。”
聽聞訓言，董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應一句，跳下矮牆，大開殺戒。
慘叫聲接連起了，身旁的弟兄一一慘死，麵對董韻一介女流，他們連半分反抗能力都沒有。
白英徹底慌了，他的目光望向了簷下站著的雲傲。
他打聽過雲嬌的身份，據城內之人言，她是商業大家的千金。
本想借此除了有間流心交差之餘，趁機敲詐一筆。現在看來，能活著離開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
“這個男人看起來沒有什麽武功，如果能劫持他……”
打量雲傲幾眼，白英打定主意，提劍而上。
前者也瞬間明白他的意圖，卻隻是冷哼一聲，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不好意思，這個人，你已經打了他寶貝千金的主意，最好別再打他的主意。”
又是另一個陌生的男聲，仿佛近在咫尺。
白英一驚，離雲傲隻有一尺距離的他被一腳踹中麵門，飛撞在矮牆上，猛地吐出一口血來，繼而滑坐在了地上。
蘇景洪緩緩收腳，帶著幾分看似溫和的笑意，站在雲傲身側。
“咳咳……放，放我走！不然，你們都將被我百閱閣之人無止盡地追殺！”
艱難地抬頭，跟著來的兄弟已經沒了能站著的身影，白英絕望了，隻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百閱閣？那種組織，過了今夜就不用存在了。”
聽見白英的“威脅”，解決了其他人，一手叉腰的董韻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怎麽？你在恐懼嗎？要怪就怪你們不僅答應錯了雇主，來這裏送死，還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雇主……送死……嗬，我活不了，那個丫頭……也別想活！”
徹底絕望的白英冷笑一聲，右手摸向胸口。
董韻察覺不對，卻還是遲了一步，雖是殺死了白英，卻也讓他胸口藏著的信號彈點燃了，在夜空中炸開，分外顯眼。
抬頭看了一眼，董韻沮喪地歎口氣。
“完了，話多果然壞事。”
“董韻，收拾好這裏的屍身，去暗室反省三天。”
雲傲的眉頭皺成了川，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進了府內。
蘇景洪也無奈地齜了齜牙，麵露擔憂，看董韻一眼，跟上雲傲，留她一人處理殘局。
——
誰都猜得到，那一個信號傳遞出去，會發生怎麽樣的事。
進了門後的雲傲全然沒了冷冽，隻剩了滿麵愁容，沒走幾步，便重重歎息一聲。
蘇景洪見此，隻得思考了措辭，開口。
“這……應該沒事吧，有間流心正在趕過去，而且你不是說，苦幹那家夥也應該快到了嗎？”
聞言，雲傲隻扭頭看身旁跟著的人一眼，沒說話，神色緩和了些。
見此，蘇景洪鬆了口氣，接著又笑著說道。
“再說了，有間流心來找咱們的時候，雖然差點被你直接掐死，但他也說了，我家蘇焱是跟著抓嬌嬌的人去的，有他出馬，絕對沒問題！”
“你家蘇焱你家蘇焱，他那半吊子功夫，你哪來的自信啊！”
再次聽見老友吹噓自家兒子，又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雲傲終於忍不住了，停下腳步衝著蘇景洪就是一通吼。
“哎不是，你別激動啊！上次你家嬌嬌不也是蘇焱找到的嗎？這次……”
“這次跟上次能一樣嗎！就算百閱閣不算個東西，那也是正規殺手組織，就你家蘇焱目前那點三腳貓功夫，能幹什麽？”
“誒！你這話就不對了嘛！蘇焱又不是沒腦子，他就不能智取嗎？”
“就你兒子那……沂源，你怎麽出來了？你娘那邊還好嗎？”
雲傲還想說什麽，卻忽見雲沂源正冷著臉色站在不遠處，連忙改口。
雲沂源微微低一低頭，忍耐著什麽似地深呼一口氣，這才開口。
“娘沒事，就是有些擔心，非叫我出來看看。”
“來的人都已經被處理了，回去陪著你娘吧。”雲傲點點頭，說道。
但雲沂源卻沒有立刻動身，麵上沒什麽表情，頓了頓，又開口。
“爹，你進去陪著娘吧，我想去廚房看看，給娘拿些點心緩緩。”
知道雲沂源心中憋著一口氣，想去走走，雲傲點點頭，應了他的話。
得到許可，雲沂源繞過雲傲兩人，獨自一人朝著廚房所在而去。
廊道上沒有什麽燈，雲沂源先找到樂顏，向她要了一盞燈籠，並謝絕了她陪同的建議。
沒了雲嬌的雲府的夜晚，仿佛更加安靜了幾分。
雲沂源回想今日，隻後悔船靠岸時沒選擇等待雲嬌三人，而是獨身逛了一陣夜市，便回了雲府。
那時的他，心中是有氣的，隻想著他們應是沒問題。
果然，他還是沒能做到真正的大度，被丟下，便暗暗使了性子，連自己也不曾察覺到。
經此一事，反省以後，雲沂源也算領悟，心境有所長進。
他認識到自身的渺小，頭一次如此渴望力量。百閱來人，他連觀戰都做不到，而董姨等人，卻身懷保護他人的武力。
相比之下，他這個大少爺，文不能，武不就，隻如芥草，微不足道。
“嬌嬌，哥哥錯了，不該丟下你。你一定要堅強，要平安回來。”
雲沂源喃喃自語著。此刻的他隻能將希望寄托於父親的安排，安撫好擔憂的娘親，其餘的，皆是無能為力。
不過，渴求的種子已經種下，來日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