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蘇家意外
“吾本是,荷花女,夢裏與君做詩侶。但願天下有情人,總有一天成眷屬。”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請記取。他年荷花盛開日,朵朵帶去吾祝福。”
天色尚早,晨霧尚餘。雲嬌的聲音糯糯的,唱著童謠,喚醒了清晨的寧靜空氣。
她蹦蹦跳跳,行走在府中小路,身上是新裁的白粉色流仙裙,一步一朵裙花。
“小姐,你唱的是什麽啊?上次你唱的詞好像和今天的不一樣。”
跟在雲嬌身後的樂顏細細聽了,出聲詢問。
今日她特地為雲嬌梳了花苞頭,釵了同樣白粉色的荷花樣式頭花,很是襯她白嫩的臉頰,麵容雖尚且稚嫩,卻有了幾分嬌美。
“這是董姨教我的竹枝曲六組裏麵的第三組,花語。上次我在熟悉前一半。”
雲嬌回身倒走,回答,笑容中帶著幾分得意。
“原來是這樣,小姐你先轉過去,好好走路,可別摔了……說起來,今日也是關於荷花的日子呢。”
看著雲嬌轉過身,不再倒著走,樂顏鬆口氣,繼而喃喃自語。
今日為六月二十四,由民間習俗而誕生的觀蓮節就在這一天。
南方多水,夏日荷開。自古以來,賞荷,采蓮,泛舟,成為這季節常見的景觀。也不知何時開始,百姓們統一了這樣的一個日子,作為荷花的誕生日,以此頌荷,為荷而慶。
樂顏的自語不難聽清,雲嬌自是知道她所言為何。這樣一個一年一次的日子,她等待了許久。
去年她方五歲,雲傲不曾準許她跟著雲沂源和蘇焱一同去泛舟,她哭鬧許久,終於得來了來年同遊的機會。
待在樂顏的陪同下,到飯堂用過早膳,雲嬌招呼也不曾打,一路小跑,徑直出了雲府的大門。
她輕車熟路,跑到蘇家門前,用力得敲著門,嘴裏還喊著話。
“蘇焱,開門!你準備好了沒有?怎麽還不來我家?”
蘇家大門遲遲而開,露出蘇景洪滿麵笑容的臉。
“嬌嬌啊?怎麽這麽早就來了?蘇焱他還在……誒!嬌嬌?好吧,跑的真快,我話還沒說完呢。”
門開後,蘇景洪本想客套幾句,告知蘇焱此時的情況,卻不想雲嬌看清開門之人,有些失望地嘟了嘴,二話不說從門與蘇景洪之間的空隙鑽了進去,把他拋在腦後不聞不問。
悻悻地重新關好門,蘇景洪不急不緩自前院向內屋移動,不緊不慢說出雲嬌聽不見的剩下半句。
“蘇焱那小子現在還在泡澡呢。唉,年輕就是好啊!衝動什麽的,最容易踩到驚喜了。不過,我是不是忘了什麽事了……”
蘇景洪想了半天,最終決定不去思考,到廚房為蘇焱準備早飯。
這廂,雲嬌與蘇焱熟識已久,自是知道他的住處,隻是去了卻撲了個空,隻好順著記憶,摸索著他練功房的位置。
“這個蘇焱,怎麽找不到人呢?那個地方我隻去過一次,是不是這樣走呢……”
雲嬌自言自語,循著所處回廊,轉了個彎,麵前出現一間單獨成間的屋子,木門有鎖,此時僅是搭在門上。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走近去開門,身後的日光先行探進去,順勢將她小小的影子畫在門後的地麵上。
借著日光,雲嬌漸漸看清了內中情形,六尺來高的木人樁,一尺有餘的石鎖,各式棍棒刀槍……仍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隻是右手邊的空地角落裏多了一麵屏風,隱隱傳來水聲。
“蘇焱?你在這裏嗎?”
掃視了一圈,雲嬌的目光落在那扇畫著冬梅的屏風上,喊了一句,試圖聽到回應。
但回應她的卻是一種奇怪的聲響,夾雜著比方才更加響亮的水聲。這聲音來自屏風後。
“蘇焱,你在後麵對不對,竟然不回答我的話!”
蘇家一直以來都隻有蘇景洪和蘇焱兩人居住,雲嬌方才已經見過前者,如果這還有人,定是後者。
思及此,雲嬌有些氣惱,朝著屏風移動,欲一探究竟。
“小潑婦你別過來!不然輸給你的糖葫蘆都作廢!”
雲嬌的腳步聲越來越臨近屏風,裏中終於傳來蘇焱驚慌而帶著惱怒的威脅。
“蘇焱?你搞什麽鬼?”
雲嬌總起了小臉,很是不滿。但心裏也怕蘇焱的威脅成真,很及時地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你進來的時候我爹難道沒告訴你嗎?我,我在……啊!總之,你快出去!不然糖葫蘆還是作廢!我認真的!”
“你爹?他好像是說了什麽,沒聽清,你還要多久?”
“就來了就來了!你,你先出去等我,關上門,別進來!”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雲嬌還是退出了練功房,應蘇焱所言做了。
“那我就在門口等你。”
練功房內,確認了雲嬌離開的蘇焱終於鬆了一口氣,摸到毛巾,擦了擦滿臉的水。
“爹怎麽不攔住她?還讓她單獨進了練功房,嚇得我直接跌進了浴桶裏,呸!嗆死我了。”
心有餘悸,蘇焱暗恨自家老爹不靠譜。
為了今天能跟雲嬌兄妹出去,他這兩天練功強度的是平時的兩倍,基本練完後兩眼一閉,再睜眼已然是白晝了。
為了方便洗漱換衣,蘇景洪便在練功房取了一塊空處,立屏風,備浴桶,供他晨醒後泡澡。
快速地擦幹淨身子,蘇焱很快發現一個無可奈何的事實——他沒有備用的衣物。而換下的已經被蘇景洪取走了。
“這個時候,爹不是應該要來給我送衣服了嗎?人呢!”
心中的無奈隻能說給自己聽,想自行去取,可雲嬌就在門口,這可如何是好?蘇焱心急如焚,四下看去,注意到一旁半開的窗子。
猶豫間,雲嬌略微氣惱的問話又傳入耳中,歎口氣,蘇焱一咬牙,隨手裹了毛巾,跳出浴桶,一個不慎撞倒了地上的矮木凳。
吃痛地揉揉痛處,門外傳來雲嬌躊躇的腳步聲,蘇焱暗道不好,幾個箭步跑到窗邊,側身翻了出去。
而門外的雲嬌聽見練功房裏的聲響後,心下好奇,便來回繞了幾個圈,最終還是推門而入。隻是再叫喊蘇焱的名字,卻無人回答。
“奇怪,到底在幹什麽?”
雲嬌嘟嚷一聲,大步向前。
待看清屏風後的情形,她的麵頰不由得紅了,連忙轉身快步出了練功房。
“該死的蘇焱,竟然在……啊!這樣算不算董姨說的毀清白了?不,不算的吧!”
雲嬌捧著微微發燙的臉,低著頭走著,努力想忘掉方才那一幕,卻總是壓不住自己開始泛濫的思緒。
“說起來,上次給他擦藥的時候,他脫了上衣來著……可惡,我想這個幹什麽!觀蓮節,我應該想這個……”
廚房裏,蘇景洪洗了手,怎麽看自己特地為蘇焱煮的陽春麵都很是滿意,為了獎勵他這幾日練功勤奮,他還加了個蛋。
心情愉快地端了麵,蘇景洪尋去蘇焱的房間。
蘇焱的房門緊閉,蘇景洪敲了許久才打開,蘇焱就站在門邊。看清來人是誰,後者的臉瞬間黑了。
蘇景洪仿佛未曾察覺蘇焱的惱火,自顧自進門,將陽春麵放在桌上,招呼他。
“特地給你加了蛋,吃完就出去放鬆一下吧。對了,你看見那小丫頭了嗎?她應該去……”
左看右看不見雲嬌,蘇景洪扭頭,出聲詢問,卻見自家兒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紮人。
清咳一聲,蘇景洪沒有繼續說下去,隨意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爹了。”
蘇焱瞧著蘇景洪步伐輕快的的背影,皺著眉頭說出這一句,回身吃完麵。在家裏找不著雲嬌,便去了家門口。
——
白粉的小小身影背對著他坐在門檻上,勾著背,耷拉著腦袋,似乎有些沮喪。
“小潑婦。”
“你才小潑婦呢!”
反駁的話脫口而出,回神,雲嬌側頭,蘇焱已經站在身側。
頭再抬高點,蘇焱的側臉映入眼簾,青澀中帶著幾分英氣。
他今日脫下尋常練功時著的短打,換上慕柔忻特意為他裁製的紫雲紋寬袖常服,束發佩環,所展現的氣質與雲沂源的儒雅不同,是沉穩內斂的。
身側的雲嬌一直不曾吭聲,蘇焱覺得奇怪,微微低了頭,不經意便對上她的目光,微愣,連忙看向了別處,回想方才之事,隻覺得別扭極了。
“走啦!先去找我哥吧。”
雲嬌甩甩頭,站起身走在前麵,蘇焱在幾步之外跟著。
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提練功房裏的事。
雲府。
院裏的樟樹躲了逐漸炙熱起來的日光,雲沂源坐下樹下的石桌前,手上捧著剛從雲傲書房拿來的《兵法基準》看著。
因為雲嬌和觀蓮節,雲傲的親自教導遲遲不能實現,便讓他先拿了書自行了解,過一陣子再說。
有間流心悄無聲息出現,待雲沂源察覺到,前者已經坐在了他對麵的位置,正嚴肅了表情盯著他。
“流心大哥,你,又拿我私房錢了?”
一邊說著,雲沂源不自覺地扭頭看向自己不曾關上的房門。
那日雲傲也不知是真沒有聽到還是假裝的,不曾追究他,但想想還是覺得有幾分後脊發涼。
“沂源啊,蘇景洪是不是看上我寶貝小徒兒了?我覺得他圖謀不軌。”有間流心一本正經地說道。
“怎麽說?”
“他竟然故意讓寶貝小徒兒去找正在泡澡的蘇焱,我忍住了沒打他。”
“什麽?蘇焱不是傻瓜,你一個人回來的,應該沒得逞吧。”
短暫的驚訝過後,雲沂源很快分析出事情的結果,但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
嬌嬌自茶樓回來之後,為了不在被糾纏,便威脅有間流心再不準跟著。但這幾日雖然不曾在嬌嬌身邊看見,其他地方似乎也不曾見到有間流心……
思及此,雲沂源不由問出聲。
“流心大哥,難道最近,你都……一直在跟蹤嬌嬌?”
有間流心歎了口氣,滿麵愁容。
“今日就是三日之期最後一日,還是沒能讓寶貝小徒兒認可我,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