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流心苦惱
司南家,司南靜如房內。
鴻元自府外歸來,第一時間找到司南靜如,匯報她所交代的事情的進度。
“主子,陸九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就等著小三小四把情報帶回來。”
“很好。”
司南靜如從閉目養神中回神,睜開眼,讚賞一句。
“陸家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
“陸豐城把從雲府回去的家仆打了一頓,之後就沒有什麽動靜了。”
“沒關係,我這次給他對付雲府創造了這麽好的借口,那個老東西不會錯過這次機會的。”
司南靜如了然般斷言,緩緩起身,慢條斯理,伸手理了理因方才倚身而有所褶皺的鵝黃色百褶裙。
“主子,奴才想冒味地問一句。”
“說。”
“陸九確定要處理掉嗎?我們的人手尚缺,萬一處理的不幹淨,容易遭人耳目,不利於主子。”
得到許可,鴻元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征求司南靜如的意見。
“你,想留陸九一命?”
本是看著窗外的司南靜如忽然扭頭,盯著鴻元,目光銳利,直接說出了鴻元話裏話外想要說的。
鴻元一驚,心知司南靜如動了怒氣。但話已出口,由不得他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大著膽子,說了句“是”。
此次任務,他也沒想到會找上陸九。他與陸九雖素來不和,若是要對付,也就是下下絆子,讓陸九不得安生,卻沒到能狠下心殺死他的程度。
當年兩人本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喝同一口井水長大,雖多年爭鬥不休,總歸有些私心。
但此刻,時間的流動仿佛變得十分緩慢,回答之後,司南靜如的沉默讓鴻元心中的悔意很快盛過了方才的念頭。
他想改口,卻沒膽子先說話。--這位主子可不好伺候。
“再看吧。”
終於,司南靜如收回目光,朱唇微動,吐出三個字。
“是。”
鴻元鬆了口氣,應一聲。又見她移步門外,背對著他吩咐。
“我要去一趟大夫人那裏,你繼續盯著陸家和雲府,一旦有動靜,你知道該怎麽做。”
“奴才明白。”
漸漸走出鴻元的視野,司南靜如沿府邸內青石路,繞過幾個彎,尋到廚房,找到先前就在這裏的丫鬟雲巧。
為了討好家中權勢深重,愛好糕點的大夫人,她特地找來了幾張糕點秘方。這次先命人做了其中的“芙蓉月”。用的是新鮮芙蓉花瓣,蒸軟,揉成花瓣泥,混白麵做的糕點,新奇得很。
“這芙蓉月聞著就有淡淡的花香,味道也不差,大夫人定會喜歡。”
見到司南靜如前來,負責製作的雲巧殷勤地把一碟擺放好的梅花形狀的芙蓉月端到她麵前,語氣歡快,透著得意。
“看著還不錯,若是大夫人當真喜歡,有賞。”
“謝主子。”
取了芙蓉月,司南靜如徑直前往大夫人所在的閉月居。
路上,忽聽一陣孩童的嬉笑聲,司南靜如聞聲望去。不遠處正追跑的正是當今得寵的司南明鏡及司南宇兩人。
兩人為三房妾室顧盼兮所生的一對龍鳳胎,年方十歲。
家主司南雄風共有一妻四妾,大夫人為正妻。自兩姐弟出生,不出三日,顧盼兮便賜了三尺白綾,被逼自盡而亡,兩人則交由膝下無子的大夫人撫養。
司南靜如駐足,靜靜看了一會。她的目光轉移到跟著兩人的四五個侍女身上,想起什麽似的,低聲喃喃。
“鴻元也有些生鏽了,過了這段時間,得想辦法換把鋒利點的刀。”
這廂,雲府。
從慕柔忻那裏離開,雲嬌便有了一個煩惱,那便是有間流心。
也不知道有間流心跟著自家爹爹走了之後到底受了什麽刺激,自重新遇見,便一刻不離,話裏話外皆是要她盡快拜師。
“寶貝小徒兒,你到底怎麽樣才能答應拜我為師呢?為師真的很厲害的,可以教你很多東西。”
軟磨硬泡了幾個時辰,不論作何許諾,雲嬌都未曾鬆口,有間流心麵上苦,心裏也苦,說出來的話幾乎帶了哭腔。
“流心大哥,你這樣空說白話,嬌嬌是不會答應的,你要,呃,表示表示。”
一旁的雲沂源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建議。而同在的蘇焱則不屑一顧,雙手抱胸,看好戲。
——
雲嬌在路上沒能甩掉有間流心,便進了雲沂源的小院子,待在他房裏不走了。
隻是沒想到有間流心旁若無人,自雲嬌到這裏的半個時辰裏,雲沂源和蘇焱兩人充分見識了他賴在雲嬌身邊,又“威逼”,又“利誘”,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
如此一來,兩人也理解了一向活潑愛笑雲嬌為何自進門開始,便坐在桌前,兩手撐著由於不滿而鼓囊囊的臉頰,目視前方瞪著一雙眼睛,不曾說一句話,也不曾動一下。
“表示表示?我千辛萬苦得到的古琴都被你爹收走了,我現在是身無長物,哪來的寶貝給表示表示?”
一聽雲沂源的話,有間流心更委屈了,扭臉望著他,一臉委屈地控訴著雲傲的“罪行”。
移開猝不及防與有間流心對視的目光,雲沂源幹笑幾聲,喝口茶,無奈地開口。
“這個,你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闖進了爹爹的秘密倉庫,他會生氣也是正常的嘛。還是得走走別的路子?”
“我可是個流落街頭被寶貝小徒兒撿回來的人,除了偷你爹的寶貝,你覺得我還能走什麽路子?”
明明是無賴的話,偏偏讓有間流心說得理直氣壯,讓雲沂源竟覺得有幾分道理,一時間無從反駁。
“你不是帶嬌嬌去聽書了嗎?你身上應該還有可以動用的銀兩吧。”
一直沒說話的蘇焱淡淡地開口,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雲嬌。--去聽桃先生的書竟然不帶我!
“都說了我先前也不知道會去聽書的,小氣鬼蘇焱。都怪你,總來陪我說話。”
感應到蘇焱的目光,雲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終於說了進來後的第一句話。
她受涼那兩天被迫隻能躺在床上,憋得慌,就跟忽然變得很閑,三番五次來探望的蘇焱說了很多話。一不小心,她就把去悅聽茶樓的事情說了出來,被蘇焱知道了她打破了二人長久以來,“有福同享,有難蘇焱當”的約定。
“我怎麽知道我爹打包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老催我來看你這個小潑婦,我還想在家練武呢!”
被點名的蘇焱立刻回擊。提到蘇景洪,他自己也疑惑不解,雲嬌病的日子,連平日裏最重要的練武都放在了次要位置。
“流心大哥,你帶嬌嬌去悅聽茶樓聽書了?這樣的話,不如繼續帶她去吧,也好讓她心情好些。”
雲沂源轉移話題,有些意外地看一眼有間流心。但他發現,提到悅聽茶樓,後者看向自己的神色似乎有些怪異。
“咳咳,那個,沂源啊,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說話時,有間流心忽然正經起來,帶著幾分認真,詢問。
“確定啊,怎麽了?”
雲沂源回答。隨即感覺到袖口被拉動,扭頭,蘇焱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乍一看麵色如常並無異處,可那一雙烏黑的眼睛卻帶著赤裸裸的,渴望!
“流心大哥,順便帶上蘇焱吧,沒問題吧?”
瞬間明白好友的意思,雲沂源再次看向有間流心。而後者露出笑容,轉向雲嬌。
“寶貝小徒兒,你想去嗎?”
雲嬌皺著小眉頭“冥思苦想”一番,去看桃先生的欲望終是戰勝了猶豫,她放下撐頭的手,點了頭。
“好嘞!那邊的土包子,站到我身邊來,快!”
有間流心歡快地叫喚一聲,向蘇焱招手。蘇焱麵色不快,卻仍乖巧地走過去。
“沂源,我們走了!再次感謝你無私的貢獻出你床腳下的私房錢,你是個好人。”
有間流心話音未落,人已經帶著雲嬌與蘇焱身輕如燕,瞬息沒了影子。
待雲沂源回味過來有間流心話裏的意思,偌大的房間隻剩了他一人。
“喂!難道上次去的銀兩也是我的?啊!流心大哥,你給我回來!為什麽不去拿我爹的私房錢啊!”
欲哭無淚,雲沂源不死心地小跑到門邊,猛地,他的身體忽然有些僵硬地站直了。
“沂源,你剛剛說什麽?”
雲傲不知何時來的,望著雲沂源,背著手,站在門邊。
毫無防備,雲沂源心下一涼,幹笑幾聲,最終低下頭,叫了聲“爹”。
雲沂源心裏的苦,已經到了街上的三人不得而知。
“剛才的輕功,好厲害!”
蘇焱此刻很是為體驗了一把輕功的滋味而興奮,看著有間流心的眼神也變了。
——
以前他隻覺得有間流心是個騷氣的小白臉,現在他發現,他還是個輕功賊棒的小白臉!
“收起你白癡一樣的眼神好嗎?我會的還不止輕功,就你爹那個水平,我隨時都能打趴下。”
有間流心不屑地豎起食指搖了搖,放言道。
“切!就你這個身板,真的可以打敗我爹嗎?”
“你不信也沒關係,我很大度,從不介意他人的質疑。”
有間流心撇撇嘴,注意力又回到雲嬌身上,發現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街角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身上。
“寶貝小徒兒,你在看什麽?”
“他們手上有我家的錢袋。”
雲嬌開口,右手抬起,遙遙指了過去。那幾個乞丐有所察覺,也看了過來,低聲交頭接耳。
“嗯?有什麽好奇怪的嗎?”有間流心不解。
“那個是府中仆人特有的錢袋,可能是誰的掉了,我要去追回來。”
眼看那幾個乞丐低聲交談之後便起身離開原地,拐入了小巷子,雲嬌說著便小跑了過去。
“哎!寶貝小徒兒!”
叫不住雲嬌,有間流心隻得拉上蘇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