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靈犀古琴
醒時，晨光熹微，東方初露魚肚白。空氣微涼，殘留著昨夜浸透露水的泥土氣息。側耳聽，不遠處有飛鳥鳴晨，一聲，兩聲。忽地撲騰翅膀，抬眸，若見羽翼劃過晨空。
身體尚且虛弱，寧靜淺眠，時間流逝。待雲嬌再次睜開眼，趴在窗邊的她，眼簾已有晨光鋪灑，微微刺目。
“嬌嬌，怎麽在窗邊睡著了？”
慕柔忻同樂顏來時，便見雲嬌睡眼朦朧趴在窗前，還未緩過神來。
雲嬌聽見聲音，望去，糯糯地喚一聲“娘親”，從窗沿離開，進了屋子。
屋內，樂顏帶了雲嬌去洗漱，慕柔忻則打開提來的食盒，端出放置於內的一碗蓮子粥，幾個白麵饅頭。放於桌上。
“嬌嬌來吃早飯吧，身體還難受嗎？”
“不了。”
“那就好。”
慕柔忻點點頭，親手端起粥碗，一勺勺喂給雲嬌。一會兒，念著心裏的事，微斂眼簾，又道。
“嬌嬌還在生有間大師的氣嗎？”
提起有間流心，雲嬌自然又想起紫雲的死訊，小臉拉了下來。
“不算特別生氣。”雲嬌嘟嚷一句，繼而麵露愁容，又道。“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也許紫雲姐姐並不會死，是我的錯，是我多管閑事，我的錯……”
雲嬌說著，淚水奪眶而出，說話聲也帶了哭腔。
暫且放下手中的粥碗，拿了懷中手絹為雲嬌擦眼淚，繼而伸手握住雲嬌的兩隻手，慕柔忻柔聲道。
“事情已經發生了，怎麽樣都沒有辦法改變，既然如此，不如想想怎麽去彌補吧。”
“這件事嬌嬌的確有錯，但錯的不是善良。嬌嬌你記住，在你有能力去幫助別人之前，你得先積攢力量。如果自己的事情都辦不好沒有餘力，幫忙，也許會變成幫倒忙。”
“別再怪罪自己的過錯，給自己一次機會，也給他人一次機會，好嗎？”
似懂非懂，雲嬌淚眼婆娑，點點頭。
“這樣就好，沒事的。對了，後天就是觀蓮節了，一會兒娘親準備好東西，給你測一測尺碼，做身新衣服。”
“好。”
用過早膳，慕柔忻先行離開。樂顏收拾了碗筷，提了食盒去了廚房。
雲嬌獨自坐在廂房內發了會兒呆，便出門，在府中四處行走。
她心中希翼著能遇見有間流心，但又有些害怕，不願與他見麵。
那天在悅聽茶館，她一聲不吭便跑走了，桃先生也僅僅知道她離開，之後失蹤，有間流心應是著急的吧。病時聽聞雲沂源說過，有間流心冒雨尋了她幾個時辰，那麽大的雨，她都病了，也不知道有間流心有沒有事。
“寶貝小徒兒？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病好的差不多了嗎？”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雲嬌站在原地四下張望，隻見有間流心仍是一襲藍衣，麵帶嬉笑，信步而來。
他的手中抱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此時空了一隻手朝雲嬌招手。
一瞬間，雲嬌生了退意，但到底是站著不曾移動，睜著一雙明眸，看著有間流心由遠及近。
與雲嬌在此相遇，有間流心心中有著驚喜。雲嬌病的這兩日，步驚鴻被他扣在雲府不曾離開，直到昨夜保證了今日便可恢複如初，才被放出雲府。
此時，為了第一時間征求雲嬌的原諒，他剛把“那件東西”從雲傲的藏庫裏“拿”出來，準備給她送去。
但有間流心的問話，雲嬌並沒有回答。她低著頭看著腳尖，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有間流心有些苦惱地摸了摸頭，最終主動上前，拉住雲嬌的一隻手，帶著她回她自己的廂房。
“寶貝小徒兒，為師知道你還在生為師的氣，答應的事情沒有做到，為師向你道歉，紫雲姑娘的屍身為師已經安排人安葬回她的家鄉了。”
雲嬌仍是低著頭不吭聲，有間流心暗自歎口氣，接下去說道。
“這一件事為師沒有做到，但答應你的另一件事，為師現在就兌現。”
聽到這句，雲嬌終於抬頭，望向有間流心，最終，目光落在了他懷中的木盒上。
仔細看去，這個木盒樸實無華，毫不起眼，除了一左一右兩個金色鎖扣，他處沒有什麽花俏的雕刻或紋路。木盒表麵明顯有著擦拭灰塵痕跡，顯然是已經堆放了很久。
——
這樣一個木盒裏裝的，會是什麽？
有間流心餘光注意到雲嬌視線集中所在，心中微喜，隻覺被原諒有望，語氣也歡快了些許。
“沒錯，答應你的好東西，就在這個木盒裏。別看外頭沒什麽特別的，裏麵的可當真是百年難得的。”
半信半疑，雲嬌跟著有間流心回到自己的廂房。
木盒被放在桌案上，開啟前，有間流心還特地關上了房門。
“寶貝小徒兒，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叫靈犀古琴。傳說，用這把古琴彈奏出的曲子，能穿透人心，洗滌靈魂。”
有間流心一邊介紹，一邊打開鎖扣，露出木盒內物品的真容。
雲嬌看去，微微驚訝。木盒的外表平淡無奇，內壁卻是雕刻得精致優美，有流雲錦花，也有遊龍戲鳳。將包裹著的金絲綢緞包裹小心翼翼地展開，古琴這才露出真顏。
古琴為黑褐色，長約三尺六寸五，寬約六寸，厚約二寸。琴體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整體形狀依鳳身形而製成。典雅美觀，意韻深遠。於右下角，七弦之下，更有古老的文字“靈犀”。
“這把琴由上好的杉木製成，音色清透得很。怎麽樣？喜歡嗎？”有間流心笑著詢問。
“這把琴是在……”
“沒錯。跟你說過了的，你爹的藏庫裏好東西可不少。不過這把古琴，也算得上絕品了。”
見雲嬌欲言又止，有間流心主動解釋了古琴來處，絲毫沒有覺得不妥。
“那……爹爹知道嗎？”
“這個嘛……我這不是急著拿給你看嘛！怎麽樣？喜歡嗎？為師可以教你！”
略微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有間流心連忙轉移話題，一臉期待地看著雲嬌。
但見雲嬌還是欲言又止，有間流心猶豫片刻，將古琴從木盒內取出，琴頭向右，琴尾在左，橫置桌上。
“來，寶貝小徒兒，且聽為師為你彈奏一曲！”
說罷，有間流心雙手撫上琴身。
很快，舒緩清麗的琴音自七弦之間流淌而出，沁人心扉。還未等人體味完，旋律一轉，活潑靈動，使人的心情也明亮起來。
雲嬌聽得入迷，漸漸地也忘了煩惱，招手撐頭，雙目微閉，側耳聆聽。
琴曲在和諧恬靜的旋律中結束。有間流心深呼一口氣，見雲嬌仍未回過神來，心中得意。
房門打開的聲音忽然響起，晨光連帶著掌聲進來，驚醒了雲嬌，有間流心也跟著看過去，隻見雲傲拍手而入。還有幾個侍女在後頭扒著門框，麵目興奮，好奇地探進頭來張望。
有間流心心下一個忐忑，麵上仍保持著笑容。
“有間大師不愧是京上千裏挑一的才子，一首平沙落雁真是聽得人欲醉欲仙。”
讚歎的話，雲傲說來卻帶了隱隱怒意。
他掃視桌案，目光銳利，隻在掠過雲嬌時閃過一抹溫柔，最終停留在已經站起身麵向自己的有間流心身上。
雲傲的話，有間流心不能不答卻也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幹笑幾聲，說了幾句“過獎”。
“嬌嬌，你娘在找你，你先過去吧。至於有間大師，帶上古琴，我想和你好好探討一下琴曲之事。”
雲傲又開口。對雲嬌說話的語音姑且淡然，之後便生硬了不少。
雲嬌不敢多言，逃也似的出了房門。
歎口氣，有間流心轉身把古琴收好，跟在雲傲身後，在侍女們崇拜的的眼神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