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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回 師弟,我們回家

  林北對他的冷臉,不為所動,笑道:“你可想聽我彈上一曲?”


  ??柳柏梅握著的手一動,正色道:“我隻想問,她打算做什麽?”


  ??林北由衷的搖搖頭,道:“柳將軍這話問得委實奇怪。幾年來,我被困守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我又如何知道?”


  ??柳柏梅看著他,道:“你與她青梅竹馬,不會不知道。”


  ??“確實不知。”


  ??林北想了想,末了再加一句:“如果你把外麵的事情說給我聽一聽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析一下。”


  ??柳柏梅聞言不由皺緊了眉頭,道:“林北,你與她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她絕不可能……”


  ??“柳將軍。”


  ??林北撥動琴弦,一連竄動人的音符流淌而出。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林北低低的聲音,配著古琴,說不出的動人心弦。柳柏梅一腔的疑問,隻在喉間打了幾個轉,到底咽了下去。


  ??一曲未終,他悄然而去。


  ??林北待人離去,繼又撥動琴弦,卻不再呤唱。目光看向天空,暗夜無邊,似浮上一層陰霾。


  ??“林北,等我五年,五年後,我會迎你回來。”


  ??女人低啞的聲音恍若昨日,一晃竟已數載。林北有些動容又似有些隱憂。


  ??從懷中掏出一方玉佩,放在手中婆娑,日夜的把玩,玉色更白更潤。


  ??至於唇邊輕輕一吻。林西。五年也罷,十年也好,我都會在這裏等你,此生不負。


  ??……


  ??明道八年,夏。


  ??天氣異常炎熱。


  ??魏國民間收購之人,忽然在一夜間消失了。而與此同時,魏國的柴。米。油,鹽,布的忽然短缺。導致所有人的生活用品價格飆升,特別是糧食。


  ??魏國地處北邊,寒苦之地,並不似江南魚米之鄉一般。田地收成好。老百姓驚訝的發現,原本三錢銀子可以換十袋米的。現在隻能換六袋。


  ??更令人覺得恐怖的是,魏國最大的一個錢莊忽然關門,老板和夥計都不知去賂,所有存在錢莊的錢打了水飄。


  ??皇帝大怒。下令刑部極力追捕,誰知這些人竟像是遁地一般,無蹤無影。


  ??沒了錢。沒了糧,魏國從上到下。頓時陷入一片愁苦。


  ??夏去秋來,秋去冬來,魏國的冬天漫長而寒冷,足足有八個月之久。


  ??就在此時,歧國女帝率二十萬大軍駐守在魏國的西南邊境。莘國宋年率二十萬大軍繞道魏國的東部,形成夾攻之勢。


  ??仍沉浸在四女美色中的魏王如夢初醒,當即命柳將軍,楚王進宮商量事宜。


  ??三人還未形成一致意見,有宮人來報,魏國幾十條商道突然被人斬斷,形成孤立之勢。


  ??換而言之,就算你有錢,你也買不到米糧。而要命的是,魏國的米糧多半通過商道,用馬匹與人交換。


  ??魏王突然覺得事情不太妙,眼下的時節是白雪茫茫的冬季,若要糧草再生,必要再等八個月。


  ??八個月,如此漫長。三人麵麵相覷,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天地突然變色。


  ??……


  ??此時歧,莘大軍開始發動進攻,慢慢向魏國挺進。柳柏梅聞訊,親自上陣迎戰莘國。


  ??哪裏知道,那宋年見柳柏梅來,圍而不攻,安營紮寨,開始消耗魏國的士氣,同時消耗的還有糧草。


  ??就在此時,歧*隊發起進攻,守城的將士雖然驍勇善戰,卻敵不過歧軍的狡猾。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兵法三十六計,將魏軍耍得團團轉,損傷不少。


  ??魏國隻有一個柳柏梅,分身乏術。


  ??正當魏王猶豫是不是將柳柏梅調去西南角時,戶部來報國庫糧草隻夠支撐兩軍十天時間。


  ??前有強敵左右夾擊,後方一座孤城,無糧無藥,魏王如困獸般走投無路。


  ??此時使臣送來信,稱魏國如能將八皇子交出,便不攻城,否則,將兵臨城下。魏王如夢初醒,原來一切竟是為了他。


  ??魏王惱羞成怒,冷笑連連,大聲喚道:“來人,將八皇子文睿清帶上殿。”


  ??……


  ??林北緩緩走上大殿,神情似輕鬆愉悅。


  ??“皇兄,安好!”


  ??文睿溥斜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看著他,眼中的戾氣再也藏不住。


  ??他是一無所知?還是裏應外合?


  ??“有人給朕送了一封信,你猜這信何人送來?”


  ??林北笑盈盈的看著他,道:“皇兄,臣弟猜不出來。”


  ??他竟然還笑得出。


  ??文睿溥拍案而起,怒聲道:“他們要朕用整個魏國,來換你一人。”


  ??林北臉上沒有半分吃驚,道:“皇兄,臣弟何得何能,竟能用整個魏國交換。”


  ??何德何能?


  ??文睿溥咬牙切齒,“當初,你用先帝的遺詔騙過朕的眼睛,背地裏卻讓那女人來奪朕的江山。八弟啊,朕再不能容你。”


  ??他動了殺意。


  ??林北心裏咯噔一下。這樣的殺意,五年來很多,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明晃晃的說出口。


  ??他慢慢垂下了眼睛,輕輕歎出一口氣,忽然仰天一聲長嘯。


  ??嘯聲又尖又厲,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北上前兩步,眼中銳光四起,不緊不慢道:“皇兄是想把亡國之責,強加於皇弟身上?”


  ??文睿溥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心裏虛了一下,“大膽!”


  ??“將死之人,大膽又如何。”


  ??林北不退反進,一改往日溫潤君子模樣,目光如芒如針。


  ??“江山在皇兄手上,若皇兄勵精圖治。居危思安,何人能奪?”


  ??“你……”


  ??“*苦短日高起,從起君王不早朝。皇兄五年來,日日禦女,夜夜宵歌,哪還有當初奪江山時的英勇。”


  ??“你……放肆……大膽!”文睿溥惱羞成怒,寬袍一拂。玉盞應聲而碎。


  ??林北對他的暴怒還以冷笑。“魏國朝庭,為官者無數,能用者寥寥。文隻楚王。武隻柳將軍。堂堂一國,竟然隻有這兩人為中流砥柱。皇兄啊,皇弟替魏國的列祖列宗仰麵長哭啊。”


  ??他到底姓文,倘若殺進來的不是她。而別人,那魏國百年的基業豈不是毀於一旦。


  ??“奪江山的人。不是我,不是她,而是你自己。”林北長臂一伸,食指指向龍椅上的人。


  ??“反了。反了,來人……來人……朕要殺了你,殺了你!”文睿溥怒火衝天。


  ??“殺吧!”


  ??林北半分畏色也無。慢慢踱步到龍椅邊,雙手撫上那張精致的龍椅。動作優雅的如世家公子。


  ??“我一死,魏國必亡。不僅如此,魏皇室幾百人,你的皇後愛妃,皇子皇女,還包括你,都要為我祭奠。到時候,血流成河,天地變色。”


  ??她的怒意,從來不是說說的。五年的心血,一朝被廢,以她的性子,必要將這魏國的江山移成平地,方才甘休。


  ??“你……你……敢威脅朕!”


  ??文睿溥浮腫的臉色變得慘白無比,“你怎麽敢……”


  ??林北淡淡一笑,撂起衣袍,抬步離去,背影挺拔。


  ??“我不敢,她敢。皇上,你敗了,敗於一個女人之手。皇弟的項上人頭就在此,絕無半分退縮,等著皇兄來取!”


  ??清雅的聲音漸漸遠去,文睿溥頹然跌坐在龍椅上,一臉的頹敗。


  ??……


  ??林北一走,文睿溥將自己困在禦書房裏一天一夜,任何人都不見,而楚王長跪於禦書房外。


  ??沙漏一點一點流下,裏外均無一點動靜。


  ??黎明時分,厚重的宮門被打開,文睿溥緩緩走出來,立於文睿浩身前。


  ??後者抬起頭,眼中驚色一片,皇兄竟然一夜白頭。


  ??文睿溥彎腰,將他扶了起來,啞聲道:“走,陪朕在這宮裏走走。”


  ??黎明時分的魏王宮,寧靜無比。文睿溥在每一處宮殿前駐足,文睿浩默然隨從。


  ??走到皇宮深處,有琴聲飄來。


  ??文睿溥腳步頓了下,用無比悲慟的語調,道:“你……去送送吧。他說得對,朕愧對文家烈祖烈宗。”


  ??“皇上!”


  ??文睿溥浩眼眶微紅,這樣的皇兄,是他前所未見的。


  ??……


  ??文睿浩約在離林北一丈距離的地方停步,四目相對,眼中各有深意。


  ??“你可以走了”文睿浩淡淡開口。


  ??“我知道。”


  ??文睿浩勃然變色,一字一句道:“你就這麽自信,你信不信我能替皇上殺了你。”


  ??林北淡然一笑,一張俊臉靜諡無比,聲音沉穩道:“你不會?”


  ??“為何我不會?”文睿浩薄唇輕動,臉色又變了幾變。


  ??林北目光有些灼熱,輕輕地,慢慢的抬了起手,落在文睿浩的肩上。


  ??“因為……我們是兄弟!”


  ??文睿浩身子一顫,眼中閃過痛苦之色,發了瘋一樣的吼道:“滾——”


  ??……


  ??明道九年春。


  ??燕子歸來,萬物複蘇,然西北邊境依舊白雪一片。


  ??夕陽的餘輝已漸漸收斂,陰暗的暮色浸染大地。一望無垠的白茫之上,仿如紫雲飛逝的萬千鐵騎中,柳柏梅騎在高馬上,大手一揮。


  ??“停下!”


  ??刹時,八千騎兵齊齊止,戰馬嘶鳴聲聲震四野。


  ??柳柏梅看著百米外黑壓壓的一片,忽然有種萬劍穿心之感。


  ??五年,那個女人用了整整五年,將這九州納於她的掌中,為的,隻是換回身後的這個人。


  ??五年前,這人用一枚玉璽和一世的自由,換回了她;而如今,她竟用整個九州為報。


  ??金戈鐵馬,她主沉浮。


  ??馬蹄聲響,林北身著一匹赤紅如烈焰的駿馬。上前與他半肩。


  ??“多謝柳將軍暗中照拂。”


  ??柳柏梅苦笑。


  ??皇帝搬師回朝僅僅五天,許是後悔六個城池白白送人,又或者對先帝的戲言如梗在喉,對林北起了殺意。


  ??深夜,他剛欲躺下,一道利箭破窗而入。利箭上掛著一枚令牌,還有一塊薄帛。


  ??那帛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一行字:君子守信。替我照顧他。


  ??柳柏梅拿著令牌苦笑連連。


  ??她明知自己已不是柳家的人。卻還光明正大的找上門來要好處,當真是一點都不客氣,且還在這個節骨眼上。


  ??孰不知。他是叔叔用命護下來的人,就算沒有那塊令牌,他也會關照的。更不用說,她還是叔叔的養女。


  ??柳柏梅想至此。輕喚了一聲:“八皇子。”


  ??“喚我林北。”


  ??此去天地悠悠,魏國已然在身後。從此再無八皇子文睿清,隻有林北。


  ??柳柏梅咬牙道:“林北,我叔叔……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英雄。無人可比的英雄。”


  ??林北溫和笑道:“文韜武略,胸懷寬闊。清風明月,非柳家族人能比。”


  ??柳柏梅喃喃自語,一整容。又道:“她……打算將魏國如何?”


  ??林北搖搖頭,摸了摸鼻子笑笑道:“還真不好說。她一向隨心所欲……不過,她聽我的話。”


  ??柳柏梅精神一振,朗聲道:“多謝!”


  ??林北沒有聽到這一聲謝,鳳眸微狹,一人一犬在雪地裏慢慢向他走來,心中一熱,他不願再有片刻的耽誤,抱了抱拳道:“柳將軍,後會有期。”


  ??“等等。”


  ??柳柏梅忽然出聲:“林北,我很羨慕你。”


  ??林北回首,眼中有笑意:“你也會遇到這樣一個人的。”


  ??柳柏梅苦笑,笑意不達眼底。


  ??世上僅有一個林西,他盡窮三生三世,也不可能遇到。


  ??……


  ??林北下馬,一步一步向那個人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咚的跳動一下。


  ??五年的幽靜生涯,他並非與世隔絕,齊退會在中秋,除夕時趁著兵衛換崗,時不時的為他帶來外界的消息。


  ??他知道她所有的行蹤。


  ??走得近了,他反而停下來,抱胸看著她,嘴角擒起一抹笑意。


  ??眼前的女子婷婷,長眉清眸,玉麵朱唇,如緞黑發挽成風霧鬟,珠釵未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若空穀佳人,清雅絕世。


  ??五年未見,她變了,當年桂花樹下的小姑娘,已傾城絕色。真幸運,這樣的傾城絕色,是屬於他的。


  ??林西喘了兩口粗氣,約一丈的距離停步。


  ??他穿了一件青鴉暗紋長袍,瘦了,越發的俊朗飄逸,看上去還是那麽妖孽。


  ??隻是眼角已有細細的皺紋,五年的囚禁生涯,孤身一人,他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目光一經觸碰,便纏在了一起,絲絲縷縷,再不能分開。


  ??他就這樣,臉上帶著優雅的笑,目光明亮的,溫柔的,繾綣的看著她。然後,慢慢的張開了他的雙臂。


  ??林西眼眶一熱,突然提起裙子奔跑,如從前一樣,毫無顧忌的撲進了他的懷裏。


  ??林北一把接住了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氣,五年的時間,他的鼻尖縈繞的始終是這樣的味道。


  ??林西抬起黑亮的眼睛,含著薄薄的水霧,輕聲道:“師弟,我們回家。”


  ??(全文終)(未完待續)

  ??ps:打下最後一個字,包子眼眶熱了。


  ??這世上,最動聽的情話,無非是愛的人,牽扯著你的手,輕輕在你耳邊說“回家”二字。


  ??這一章,改了無數回,總不滿意。


  ??無疑,西、北二人是幸運的,於萬千人中認定了彼此,一生不變。


  ??隻是包子在想,那些求而不得,得非所得的人,他們的故事又該如何。


  ??已無力寫下去,就留著給你們想象吧。


  ??後繼會有番外,但一個字還沒動,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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