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我要找人
柴房位於高府北角的一處小院,統共就三間矮屋子,雖然前幾日剛剛下過一場春雨,奈何屋子裏盡是草堆,火勢很快便燃了起來。
??高府眾下人紛紛被那火光驚起,衣衫單薄的抄起手邊得用的家夥,趕來救火。一時間人聲鼎沸,驚叫呼喊聲連連,震得高府各位主子心頭俱是一震。
??那滿屋子的柴垛化作火龍,竄著就往上跑,很快便連成了一片火海。待高則誠夫婦趕到時,大火已滅,三間房子燒掉了一間,彌漫的濃煙嗆得人掩鼻而咳。
??高誠則看著那滿目瘡痍的淒慘景象,不由眉頭緊皺:“那丫鬟被關在哪一處?”
??正陽扶著夏氏,麵有不忍的輕輕歎道:“回老爺,燒著的一間,正是那丫鬟被關之地。”
??“啪!”的一聲。
??眾人回首,卻見大少爺一身單衣,立在院門口,手中的食盒跌落在地,湧出黑黑的,尤冒著熱氣的湯水。
??……
??深夜的平蕪院,四周安靜的淒涼。
??高鳶尾立在庭中的幾株翠竹前,臉色凝重。
??庭院大門吱呀一聲推開半條縫,一個熟悉的身影鑽進來,疾行至高鳶尾身邊,低聲哽咽道:“小姐,是林西關的那間柴房,都燒成了骨架子了。”
??“人呢,人有沒有事?”高鳶尾一把抓紫薇的手。
??紫薇心頭一動,泣道:“她被打成那樣,如何逃得脫!聽說都燒焦了。”
??“什麽!”
??手中的帕子悄然落地,高鳶尾身子微晃,臉色一片驚色。
??“怎麽會這樣,那柴房不是有看門的婆子。如何會起火?”
??紫薇抹了把眼淚道:“打聽不出來,老爺正在前頭問話呢。不過……”
??“不過什麽?”
??紫薇略略一怔,黯然道:“有人看到橙子從那院裏驚慌失色的跑出來!”
??高鳶尾頓覺魂飛魄散。
??……
??高府內宅偏廳裏,燈火通明。
??高則誠,高子瞻父子,夏夫人及一幹府中管事盡數到齊。
??高則誠神色不豫的看著地上的馬婆子,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怒道:“一五一十的說來。若有一句是假,打死為算!”
??馬婆子嚇得麵無人色,忙磕頭道:“回老爺。老奴說,老奴都說。”
??“我且問你,好好的柴房如何會起火?”
??馬婆子驚恐萬分道:“老爺,老奴也不知道。今兒夜裏。老奴正看著門,大少爺來了。塞給老奴二兩銀子和一壺酒,說要進去看看人。大少爺進去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走了。老奴……老奴拿著手中的酒,心頭有些饞。便喝了幾口。”
??高府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守夜的婆子夜裏為了驅寒,多半會喝上幾口酒暖暖身子。高則誠聽馬婆子這般一說。眼中並無多少詫異,挑起眉梢道:“後來又如何!”
??馬婆子渾濁的眼睛膽戰心驚的看了眼老爺。吱吱唔唔道:“哪知……這酒滋味頗好,老奴沒忍住,就多喝了幾口,有些禁不住困,便坐倚在牆角,睡著了。等老奴聽著驚叫聲醒來,那火已經竄得一人多高了,老奴就看見……看見橙子姑娘從屋裏跑出來。”
??高則誠如劍的目光幽幽落在橙子身上,麵色冷俊。
??“說,深更半夜的,你為何要到柴房去!”
??橙子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眼珠子都直了,似未曾聽見座上之人的問話。
??劉媽媽見狀,一咬牙上前啪啪兩記巴掌,罵道:“作死的小蹄子,老爺問話,還不快如實說來!”
??“哇!”的一聲,橙子心中又驚又怕,失聲痛哭道:“老爺,我與她平日裏交好,她打成那樣,我怕她有個三長兩短,想趁夜給她送些藥去,誰知……誰知我剛走到院門,就看見那屋裏有火光,我想著她還在裏頭,正想去救,哪知火燒得太旺,我嚇得跑出來喊人!”
??劉媽媽見女兒左一言右一語,渾說不清,忙跪下道:“老爺,是奴婢讓她夜裏無人時,去瞧一瞧那丫鬟的!”
??“噢?”高則誠抬眉。
??“老爺,這丫鬟原是先夫人買進府的,入府後一直在奴婢跟前打粗,後來先是入了三小姐院裏侍候,又被太太看中,欽點了去侍候表少爺。表少爺出府後,老爺見她穩重可信,便派到了二少爺院裏。這丫鬟被打後,奴婢念著往日在跟前的情份,就交待女兒夜裏給她送些吃食,好歹留著一條命。”
??劉媽媽不急不躁,連帶著把這丫鬟的來路,都說得清清楚楚,又扯上了先頭的崔夫人,高則誠聽罷,看向劉媽媽母女的目光,少了幾分淩厲。
??“陳平,陳和,你們二人查看現場,可有所得?”
??陳平,陳和二人上前兩步,對視一眼後,陳平道:“回老爺,沒什麽異處。”
??“為何三間柴房,隻有人的一間起了火?”夏氏淡淡道。
??“回夫人,那柴房本身就極易起火,若是那丫鬟身上帶著火折子之類的,弄不好一個不小心……也是有可能的事!”陳平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
??夏茵柔略帶疑慮的目光看向身側的男人。
??後者,正向她向來。
??高則誠收回目光,默然許久,視線落在一臉茫然的大兒子身上,正色道:“派人四下守著,明日一早報官,若官府查探無不妥之處……夫人!”
??“老爺有何吩咐!”夏氏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為何,她一聽說這丫鬟出了事,便覺得心裏一陣灼痛,痛不可擋,卻不明白這痛來自何處。
??高則誠隻當她是被嚇著了,柔聲道:“人在咱們府裏出了事,好生收斂著,陪些銀子給那丫鬟……”
??話未說完,卻見高府大總管高博匆忙進來。附耳在高則誠耳邊輕語了幾句。
??高則誠陡然變色,站起身來。
??夏氏離得最近,眼角看得分明,心頭不由咯噔一下。
??……
??高則誠大步流星行至翰墨院門口,頓住身形。
??一管事模樣的人躬身上前,低語道:“相爺,我回來了!”
??高則誠深看高華一眼。眉目隱有怒意。
??管事高華嚇得頭一縮。忙道:“老爺,小的奉命去林家村打聽事情,找到了那丫鬟的家中。哪知。還有一路人馬也在打聽這家的事。小的就一個人,偏那路人馬有十來人,隻好……”
??“混帳!”
??高則誠心頭大怒,凜然道:“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何用?”
??高華腿一軟,忙跪倒在地。驚道:“老爺饒命!”
??高則誠低喝道:“隨我來!”
??……
??“小的許剛,拜見相爺!”中年灰衣男子上前行禮道。
??高則誠用茶蓋撇了幾下茶末子,淡淡道:“來者何人?深夜求見本相,所為何事?”
??許剛上前兩步。從懷中掏出一方腰牌。
??禁軍侍衛!高則誠看清腰牌上的字,心頭一驚,看向來人的目光帶著一絲深究。
??許剛恭身道:“相爺恕罪。在下深夜前來,隻為向相爺打聽一個人!”
??“何人?”
??“相府丫鬟林西!”
??高則誠心中一驚。
??……
??醉仙居二樓一處房間。齊進麵如土色的呆坐在椅子上,臉上懼是驚色。
??呂帳房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出去趟後,發生了何事,回來便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呂帳房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上,試探道:“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南掌櫃在裏頭,被人欺負了!”
??齊進接過茶盅,手中稍稍用力,白瓷茶盅應聲而碎。
??“齊爺,你倒是說句話啊,出了什麽事?”剛子急不可奈道。
??“齊爺,是不是南掌櫃被人用了刑啊!”強子赤急白臉道。
??“老齊,你倒是說句話啊,急死個人了!”
??齊進抬起頭,赤紅著一雙眼睛。
??今日正是二日之期,因南掌櫃被抓一事,他比往常稍稍遲了半個時辰往相府去。
??一入相府,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往日這個時辰,相府早已萬簌俱寂。今日偏偏幾處院落都還亮著燈,有一處院落更是燈火通明。
??齊進不作他想,先往熟悉的院子裏去,哪知屋中空空如也。齊進隱在樹上暗思,莫非她今日跟人換了班,在主子房裏上夜?
??等了須臾,正欲轉身離去,一個清脆的女聲差點沒把他驚得從樹上掉下來。
??呂布見齊進呆呆不語,急得臉色煞白,一把扯住他的胸襟,怒道:“你他娘的,倒是說啊!”
??齊進眼中淚光一閃,半晌才從喉嚨裏逼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小西姑娘,出事了!”
??……
??偏廳的人盡數散去,獨留高子瞻一人枯坐不語,時間在他身上似乎靜止。
??如玉悄然上前,柔聲道:“大少爺,時辰不早了,咱們回吧?”
??高子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撩起衣袍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目所及處,是一片狼藉的斷壁殘垣,清麗的臉龐在漫天的紅色中扭曲痛苦,嘶聲呐喊,而天地間卻仿佛靜止了一般,任由那紅色吞沒了星光水眸,化作了灰燼。
??高子瞻痛不可擋!
??倘若……倘若他沒有走開……
??如玉悄無聲息的貼緊了大少爺的身體,眼中似有恐懼道:“少爺,這鬼地方陰森森的,又剛剛死過人,怕是不幹淨,咱們回去吧?免得沾了髒東西。”
??高子瞻恍若未聞。
??如玉神情微動,眸底的怒意一閃而過,正欲說話,卻聽得不遠處腳步聲傳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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