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豆子之死
清晨,廚房中早已忙忙碌碌。一聲尖叫讓忙碌中的人們瞬間定格。
每個人的心中都惴惴不安,私下裏,對側妃之死的各種猜測已在恪親王府的仆從之間開始蔓延。各種小道消息形形色色,將恪親王府中的主人們分析的透徹如裏。
此刻,一個滿臉被棗糕的蒸氣蒸的白中透紅的廚娘說道。“你們說,這又是什麽事兒啊!自從這恪親王妃換了個人,日子就沒幾天安穩的了。據說,那個女子把以前的少師大人迷的呦,聽說就是為了她,少師大人才辭官的。”說完,女子還暗暗指了指葉然所住的院落。
“陸家婆子,你可別亂編排王妃。我覺著王妃就不錯,你看昨天她去接二夫人的時候,笑的多歡快啊。而且給她去送飯菜的時候,她一點架子都沒有。對我們也是和和氣氣的。”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少婦。
挑起話頭的廚娘心理有些不滿,平時說這些消息的時候,可沒有人敢反駁她。“沈家媳婦,你懂啥,我在這廚房也呆了又二十幾年了。你才在這裏做幾天,別以為她和二夫人走的近,能掀起什麽風浪。二爺雖然是嫡子,但也始終是二爺,大爺才是世子。”廚娘說完一番話,覺的自己頗為在理,就朝著少婦做了個得意的表情。
“嗯,陸家婆子的話在理兒。這世子誰也越不過去。”眾人最不接話,但心中也紛紛稱是。
“哼哼。”少婦看著眾人不知不覺中的偏向,卻暗道:你們這些個懂個什麽,二爺用得著和大爺比嗎?世子沒當上王爺前,這個王府始終都是王爺的。
扭了下腰身,少婦想起剛才那一聲尖叫,也暗中開始猜測剛才發生了什麽,盡管說著葉然的好話,此刻她依舊覺著發生的事情和葉然是脫不了關係的。
而東廂裏麵,葉然已經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杜元芳了。
沈福生站在恪親王的右手邊,這個年輕的父親此刻滿臉痛心,他扶著元芳,夫妻二人默默的抽泣著。
恪親王此時也沒有顯現出比側妃之死更多的悲哀。王府的孩子很多,能安然到老的卻沒有幾個,或許早夭也是一種福氣。
葉然覺的自己能真切的感到杜元芳的每一寸悲傷。
剛聽到消息時,她的手被杜元芳緊緊的攥住,有幾處甚至劃出了血痕。
奶媽和丫鬟們早已經被捆縛住扔做一團。他們的身體戰栗著,像冬日被燃燒的幹柴,偶爾發出幾聲嗶啵的關節聲。
連帶在門口候著的世子妃也深感驚詫。這件事情不在她的計劃之內,此時王府的水有多深,讓這個常年在陰謀中遊刃有餘的女子也感到心驚。
唯有小床中的豆子仿佛入睡了一般安安穩穩。不哭也不鬧,雙眼緊閉,臉色卻發著烏青。豆子的鼻子與元芳長的很像,不是很高挑。葉然不由的想到昨日初見這個小家夥的時候。
他喜歡抓著自己的小指,偶爾會蹭上幾滴口水,他微翹的鼻子偶爾會吸溜吸溜的,留下一行清涕。元芳說因為一路奔喪,小家夥有些著涼。對於有色彩的東西,這個小家夥總會格外關注。
葉然房內彩色的東西不多,價值昂貴的也不多。但是偶有幾件被這個小家夥緊盯不放的,卻都個個是稀奇的玩意兒。這點讓元芳氣嘟嘟的笑罵他小財迷。
不過因為元芳剛回來,葉然就讓小栗子把幾件東西全搬到了豆子的房間中。
如今,東西依舊如昨,緊緊的擺在架子和櫃子上。
元芳早已哭的癱軟在葉然的身上,她感到了一種噬咬心扉的難過。她從未指望過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什麽人能夠視自己如珠如寶。但是看到葉夫人和葉老爺對葉然的態度,她第一次羨慕了。但也隻是羨慕。
她從未期待過自己的婚姻,嫁人離家之後,和沈福生的種種,逐漸讓她生出了對美好的向往,生出豆子的時候,第一次,她有了期望。
她想控製自己,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她抱過豆子的那些個日日夜夜,一幕一幕的浮現。
年輕的父親試圖安慰自己沉浸在悲傷中的妻子,可是一切都是徒勞。沈福生神色決然的說道,“查,我要一查到底。”他的眼睛直盯著世子妃,仿佛那是他此生的仇人。
那目光中的冷意讓世子妃跟著打了個寒顫。
葉然的心也跟著陷入了元芳的悲傷,那夜和元芳細說過往的時候,豆子就睡在自己的身旁,他均勻的呼吸還在耳旁,誘人的奶香仿佛還在空氣中彌漫,可是一眨眼,他便躺在那裏,冰冷的小手,無不宣告著他過早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柳曼麗死後,葉然沒有再找到她和葉家的關聯,隻是暗中希望柳曼麗隻是和大嫂一起合夥放高利貸,除此之外,葉然還在等一個丁叔查探的消息。
葉曉明的毒還未查清,如今卻又是一樁命案。
前廳裏,葉然坐在恪親王的身側,沈福生扶著杜元芳坐在左方下首。元芳依舊在哭,臉色煞白,早已沒了昨日的生氣。哭聲也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不由自主的哽咽。
堂下跪的是世子妃,進來的下人傳來口信說世子沈福雲大醉在萬花樓中,還等著家中的銀兩。聽的恪親王氣不打一處而來,一聲嘩啦,恪親王手中的杯子順著世子妃的額角擦過,所幸世子妃躲的快,否則她的臉必然再寬廣一分。
“說,你這是為什麽?”恪親王的語氣中顯示出他已經憤怒到了極致。就算是他不關心的孫子,可那畢竟是他的孫子,如此膽大妄為的世子妃,將他的尊嚴置於何地。
幾番審問和查證,王府的侍衛們在豆子奶娘的丈夫身上查到了一包砒霜,昨夜奶娘的男人上門,元芳通融讓二人在王府歇了一夜。而清晨,奶娘還沒來得及讓自己的男人離開王府,就驚聞豆子的死訊。
豆子所中的毒亦是砒霜之毒。奶娘的男人趁著歡好之際,將砒霜塗在了奶娘身上,而夜半三更,豆子喝奶之時,便是中毒之際。
午時,恪親王便令人去奶娘加搜尋,發現了另一個來自青樓的女子,原來奶娘的男人早已在家另結新歡,而這新歡的贖身銀兩卻有些耐人尋味,據奶娘的男人說是一個婆子送個他的銀兩,讓他足夠能夠把這小娘子接回家裏。而婆子說隻要他塗了毒藥,便萬事無憂,不會有人追究他的。
事實證明,若不是豆子身體偏弱,而照看的丫鬟們比平時起來的更早一些,那個男人早已和青樓的小娘子一起不知所蹤了。看著豆子的奶娘在前廳的一角啼哭著,葉然對這個女子竟生不出任何的責備。
奶娘的男人最後指著世子妃身旁的一個嬤嬤叫喊著。
於是便有了先前的一幕,世子妃跪著,她深知自己不會被怎樣,就算真是她做的,恪親王也不能把她怎樣,她無所畏懼。可是她忘了,有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卻是衝她而來的。
葉然坐在上位,她等著恪親王最後的審判,卻突然覺著這宗命案查的過於順暢,仿佛遺漏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