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然新嫁
“然兒，等我來接你。”李彌筠不斷在心裏默念著。
飛跑著穿過尋常街道，誰能先到在朝堂上運籌帷幄、笑談風生的天子重臣竟然會有這樣的一麵。
而此刻葉府的門前，也早已紅妝十裏，在媒婆的操持下，嗩呐吹起來了，鑼鼓敲起來了，個個兒臉上都掛著微笑。
閨房中的葉然此刻卻怎麽也笑不出。
“然兒，哥哥對不住你。”
盡管昨晚已經聽到了葉然的承諾，但是葉曉明此刻依舊深感不安和內疚。
“我是葉家的一份子，哥哥不必如此。”
葉然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眉間帶喜，但一副冷靜自持的表情，卻為這喜慶的氣氛，霎時結了一層冷霜。
葉家，生為葉家的人，葉然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無奈。
她不能控製自己在這出嫁的當口，心裏仍舊放不下李彌筠，回想起初見時候他的一眸一笑。還有那一日，他要遠處西域，皇帝派他去監軍，她去送他，在城牆之上，看他身在萬軍之中，卻依然一身青青子衿，她就這樣動了心。
她如何讓蕭郎變成路人，可是為了哥哥，為了葉家，罷了。
葉然緊緊的攥著手中的喜帕，一閉眼就踏上了花轎。
來世恨為女兒身，萬般喜樂由他人。
喜氣洋洋的嫁衣在溫柔的陽光下，錯綜的金絲線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怎麽會這樣，事情有了變化嗎？
這一幕恰好落入李彌筠的眼中，不是說好事成則可毀婚麽。李彌筠把自己的安排又想了一遍，確認自己這邊已然事成。
望著葉然的花轎漸行漸遠，李彌筠的手中攥緊的拳頭滑下一滴朱紅色的血粒。
“哎呦，這不是少師大人麽！”後方人群中來賀喜的人中有人發現了李彌筠。
是葉然這邊出了變化吧，李彌筠瞬間壓下心裏的不安與嫉妒，恢複了平日朝堂施施然的模樣。
“梁大人，你這是來觀婚嫁啊。”
“李大人，不也是麽！隻是李大人為什麽不去恪親王那邊啊。”
“正是聖上讓我來給恪親王送祝禮，恪親王於是就派了我個閑差，過來瞅著葉家這邊，害怕新娘子打扮久了，誤了吉時。”這樣的借口，梁大人不能找聖上或者恪親王任何一方核對，所以李彌筠用著也無後顧之憂。
“那咱們趕緊去恪親王府邸去喝兩杯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梁大人雖然是個二品官，比自己要低些，但是梁書華手中掌握的可是朝廷的軍需之權，是不好輕易得罪的。李彌筠心理暗自揣度了一番。
這一路上，李彌筠更擔心的還是葉然。
葉然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她應該清楚今夜的婚宴一旦成為了定局，她就再無挽回之地了，她知道她將進入的是怎樣的一個龍潭虎穴嗎？
葉然當然知道自己即將麵臨的是怎樣的一個局麵。
可是，當兄長跪在自己的麵前，她早已沒有拒絕的理由，她不能為了李彌筠而讓葉家陷入窘境，哥哥已經承受了很多，自從父親在皇宮飲鳩自殺的那一天，她和三個哥哥就必須扛起葉家的秘密。
而到了今天她才知道，比起天下江山來說，皇帝的怨恨就足以讓葉家陷入不複之地。
如果她的嫁人，會讓天子因為一點點的內疚對葉家手下留情，她的犧牲便是值得的。
李彌筠，此生的相思盡付於一人，他可懂自己的無奈。
恪親王府，葉然又想起了杜元芳，這位閨中好友為了不讓杜家落得個罷官抄家的地步，毅然決然的嫁給了恪親王的二公子沈福生，沈福生娶親後常年在南方任職，葉然這些年一直掛念著杜元芳過的如何。
常常為了元芳而深感可惜，而自己如今也淪入相似的命運了。
“小姐，剛才李公子在門口看著。”
葉然的心中一緊，他在門口看著我出嫁！
“小姐，你這是何苦啊，大少爺是要你去送死啊。”
“小栗子，不許這麽說，我始終是葉家的人啊。”一行清淚緩緩落入了豔紅的嫁衣之中。
恪親王年當三十，早已娶妻，而此番卻生生把原來的恪親王妃降為側妃，隻為迎娶葉然。這其中有皇帝對葉然內疚的成分在，但更多卻是算計。
皇帝的內疚來自於李彌筠，兩人少年情誼，卻因為皇帝個人的私心而讓有情人永無再會之期。葉然隻盼李彌筠心中能夠釋然，皇帝的所作所為，一定是瞞著他的，若他知道，他又會如何，又能如何呢，隻望他此生安好吧。
那被降了等級的恪親王妃，本就出自名門世家，在婚前聽說原可親王妃柳氏出自當將軍柳山之府，曾經這樣高高在上的女子一夕被降等奪位，她如何肯甘心呢？
葉然在心裏默默的過著恪親王府中的每一個成員的來曆性情，世子雖然是個沒有什麽心計的胖子，但是這不代表世子妃也是個傻子。他們對這突然嫁入的葉然，又怎會沒有半點猜忌之心。而二公子沈福生，他也是嫡子，如果說皇位的搶奪已然是父子相殘，兄弟反目；那這世子之位的爭奪，也是絲毫不遜色的，隻願元芳能知我心。
葉然的心中浮起的絲絲的無力感。
“葉然，你這個狐狸精，橫刀插入人家夫妻之間，是有違人和的。你是會遭天譴的。你拆人姻緣，你等著天打雷劈吧。”
熟悉的聲音傳來，葉然怎麽也想不到，胭脂竟然也對自己有著如此深的怨恨，竟然甘心被利用至此。
盡管攔轎的胭脂很快被人拖開了，汙言穢語也沒有再傳來，隻是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周圍陷入了短暫的安靜。葉然的內心更加複雜酸澀。她的心，她的身，從來都不由自己。
媒婆很快反應過來，招呼著鑼鼓嗩呐催催趕趕的又恢複了剛才的喜慶，隻是此刻聽起來，卻怎麽都像是刻意營造的歡喜。
走過了鄭端街，花轎就到了恪親王府。
葉然無暇再想其他，她惟願能按照坐天嬤嬤說的步驟一步一步就這樣順順利利的成為了他人的婦。
下轎後，葉然感到周圍賓客的打量，手上傳來的刺痛讓她的心一縮，仿佛什麽重要的東西也即將要失去。
“彌之，你也在這裏啊。”
“希爾，借著恪親王的喜事喝杯喜酒罷了。”
溫柔幹淨的聲線已然打亂了葉然的心。
葉然很快被拉進了新房，懷著一番理不清的頭緒坐在那裏，除了不言不語的小栗子，沒有一個親朋姑嫂的陪伴。
彌之，你要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