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獨處時光文
那麽突然的三個字,毫無征兆的竄入耳畔,緊接著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滑過胸膛,竄入心底,頑劣的充斥在腦海裏,她愣住,幾乎下意識要抬手去掏耳朵。是她幻聽了麽?還是洞穴內水滴聲太大造成了假音?他是那樣乖戾自大的男人,他怎麽可能紆尊降貴的同她這顆小小的棋子道歉?他向來都是唯我獨尊傲視群雄的不是麽?他……真的太難懂……“對不起。”音量加大些許。李冉冉驚奇得無以複加,他真的在同她道歉?天要下紅雨了麽……環抱自己的手臂緊了幾分,她陷入身後人的懷裏,他溫熱的鼻息就在頸窩附近,似羽毛輕拂,一下又一下。她略感不適的掙紮開,還未挪開卻被反轉了身子——兩人麵對麵,瞬間近在咫尺。黑夜裏他的眼睛仿若流泉映著星輝,流轉生姿,表情有些脆弱的堅定,是恰到好處的迷蒙神態。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段離宵很具備殺傷力,尤其是平日裏的高傲與囂張麵具一旦卸下,眼前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眉眼裏帶著憂傷的貌美少年,無害模樣足以打動任何女子。哎,拜托不要那樣看著她好不好……李冉冉佯裝不在意的別開視線,惟有緊抿的唇瓣泄露一絲慌亂。而那早先服下的續命丹仍在持續不斷的發揮藥效,使得她渾身滾燙,好在方才的灼熱痛楚現已消退很多,否則肯定會控製不住的叫出聲來。好吧,其實她不想告訴他恢複聽力的事,因為那樣會很尷尬。不過事實證明現在的狀況更尷尬——一片沉默,誰也沒有開口。其中一人是因為假扮聾子無法說話,而另一人則眉頭緊皺,目光裏有難懂的掙紮。李冉冉滴溜溜的轉著眼珠子,莫名緊張起來。而那洞穴外的天也仿佛聽懂了她的內心,配合的下起雨來。一時間,洞口便有綿延不絕的水柱傾瀉下來,透明簾幕一般,將裏頭隔絕成一個無人打擾的小空間。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習慣性的半歪著頭,鳳眸微眯,薄唇輕抿。麵前的女子原先尚稱清秀的臉被縱橫交錯的褐色脈絡毀之一旦,裸露在外的皮膚蒼白到幾乎透明,隱隱可以看到下麵的血管。他倏然閉上眼,第一次有種無力感,不忍再看下去。沒得救了。心底有個聲音沉重的響起。那又如何?她是死是活又和他有什麽幹係。戲謔的諷刺蓋過先前的歎息。可是……如果真的不在乎,他又為何會突然害怕起來?有多久不曾感到恐懼?自從最後一次被自己的母親扔進灌滿醉綺羅藥汁的浴池裏,他有很久都忘記了恐懼這兩個字是怎麽寫。但是此刻一想到日後的生活沒了她,沒了她……
??沒了她也不要緊,隨便找個人代替就好。潛意識裏有人接過話。他苦笑了下,代替,怎麽代替?她太有趣,有好口才卻偏偏不敢和他頂嘴;她太囂張,喝醉酒後居然能夠放肆到調戲他;她行為怪異,夜深人靜偏好放聲歌唱,搖頭晃腦的樣子惹人發噱;她做事魯莽,完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那一類,偏偏還喜歡自作聰明。她太過於讓他印象深刻,有靈動的眼睛,有柔軟的唇瓣,有細細的呼吸,還有愛搞怪的驚人之舉……她,是李冉冉,獨一無二。心在意識到這點後猛然抽搐,這一刻,他不得不挫敗的承認,她在他心裏已然根深蒂固,開花結果。原來之前那麽多次夜探昆侖不過就是想見她一麵罷了,他終於明白那過去的夜裏心心念念的朦朧身影是誰……這家夥幹嘛突然裝深沉?李冉冉小心翼翼的打量對方,雙手撐在地上,身體後仰,努力拉開兩人的距離,而他的手則曖昧的在她的腳腕處徘徊,力道輕柔,指尖蔓延的地方傳來酥麻感覺。
??現在應該不是**的好時間吧?李某人很無語,惱怒的蹬開他的手,隨即連滾帶爬的想要逃開他的勢力範圍。段離宵也不生氣,拍一拍手心的髒汙,俯下身子,輕輕鬆鬆撈起她。做什麽!她無聲的瞪著眼前的精致麵龐。他笑一笑,唇畔有她所不熟悉的溫柔,繼而伸出長指,一遍一遍摩挲她的臉頰。
??李冉冉剛開頭還試著躲避,到後來發覺自己無論怎麽閃都擺脫不了那隻手後便很聰明的放棄了。臉部肌膚因著藥力滾燙,他的指尖回複原來的體溫,觸碰在頰上帶來微微冰涼的寒意。
??外頭倏然雷聲大作,她嚇了一大跳,反射性的往洞口看。“你聽得見?”他懷疑的眯起眸。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聾子,怎麽可以有這般舉動,於是心虛的晃晃腦袋,假意四處張望。
??段離宵不動聲色的踢起腳下小石子,動作極小的將它們彈至對麵的石壁上,石塊相擊,瞬間發出清脆的聲響。李冉冉若無其事的盯著眼前事物,強忍住回頭的**,心裏不斷告誡——
??她是聾子,她是聾子,她什麽都聽不見……“不要動!”警告的低聲在耳畔響起。李冉冉演上癮了,仍然不明所以的歪著腦袋,假裝沒聽到。段離宵慢條斯理的道:“你後邊有蛇。”騙小孩呢你!她麵不改色的看著他,眼神裏滿是迷茫,直到他變戲法一般從她身後揪出一條蛇來才嚇得變了臉色,驚慌失措的把臉埋入他的懷抱。他安撫的拍拍她的背,將蛇扔出洞穴之外,握著她的臂膀微微推開,欲言又止道:“冉冉……”
??她忽閃忽閃的眨著眼睛,靜候下文。他似在細細琢磨她的名字,聲音有惑人的軟調:“冉冉。”有屁你倒是放啊!她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僅僅有著比螞蟻稍大一點的耐心,實在無法容忍對方的吞吞吐吐,無奈此刻被聾啞人的身份阻礙,否則早就咆哮回去了……“冉冉。”再喚一遍。李冉冉偷偷翻了個白眼,這小子絕對是抽風了……他歎一口氣,摟她入懷,不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悲傷和愧疚。怪他太過疏忽,沒有強製性讓她在上個月服下慢性解藥,怪他太草率;以為秦無傷壓下了她的毒便能一勞永逸;怪他太無情,逼她服下烈性極強的毒藥;墨發似黑綢,輕輕的滑落,擋住了眼睛。他沒有抬手撩開它們,隻是麵無表情的低下頭,任自責的情緒蔓延,排山倒海的淹沒他。還是栽在這個小女子手裏了……他無聲的逸出歎息,懷抱她的手不可遏止的顫抖。
??李冉冉在這一刻有些恍惚,對方的舉動太過溫柔,珍惜的模樣就像是對待最心愛的人,而且段禍水之前從未一而再再而三的抱她,即便是酒樓那次也是帶著欺淩的粗暴……這樣的他,太過陌生……也太讓她心慌,霸道的男人攻占的是女人的身體,而柔情的男人攻占的則是女人的心。她的心,遺落在昆侖某個白衣勝雪的男子身上。但是為何此刻,感覺到段離宵有些笨拙的撫摸她的長發,她居然會狠不下心來推開他?自己未免也太賤了吧?對方可是仇人哎!仇人仇人仇人!暗地裏偷偷淋漓盡致的喊幾遍這個詞,李冉冉從不該有的晃神中情形過來。他的懷抱極霸道,她兩手都被緊緊箍住,掙不開,隻能憤怒的拿頭撞他。“呃……”他悶哼一聲,很快就鬆手。她抬眼,一眼就看到他肩胛上傷口的血流得愈發誇張,是她的傑作麽?她摸一摸額頭,上邊果然沾了血跡,於是立馬不知所措的雙手絞在一起,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段離宵抬起手,很快在身上幾個大穴點了一遍。良久,那血仍然沒有消停的跡象,他虛弱的笑笑:“果真沒用。”為什麽會這樣?李冉冉慌了神,自她刺了他一劍後,他的傷處就一直維持在流血狀態,全然沒有一絲要結疤愈合的意思。說實話,血牙極細,她也沒有完整刺穿他的肩胛骨,最多隻到皮下兩三公分,以他平日的體質來說,早該止血了……可是就連他自發點穴都不行,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了……
??失血過多,段離宵的麵色同死人臉沒什麽分別,紙一般的顏色,看起來頗為駭人。
??她走近,淡淡擰了眉。他靠在石壁上。虛弱的開玩笑:“擔心我?”頓了頓又自嘲道:“忘了你聽不到。”
??她沉默。他不再多話,從內襟裏掏出一瓶藥,遞給她,右手做了個倒的動作。是要倒在傷口上的意思麽?李冉冉瞟瞟那處血淋淋的部分,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隨後牙一咬,打開瓶塞,瞬間有刺鼻的味道散發出來,很是熟悉。她一愣,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也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瓷瓶,小心的打開,裏邊的味道和他給的那瓶幾乎是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自己這瓶味道濃重些……當然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藥粉是他那個時候讓她對付敵人用的蝕骨粉啊!怎麽可以……怎麽可以用來止血……他扯一扯唇畔,半合上眼,手指點點肩胛。李冉冉猛然縮回手,堅決的搖頭。段離宵輕笑,手指在地上劃出字跡——不給我上藥,真想殺了我?她用力閉了閉眼,顫巍巍的探出手,又不放心的縮了回來。他眼中的溫柔加深,長指繼續一筆一劃的寫字——沒必要擔心,這個藥濃度淡很多。
??誰在擔心你!她用力的瞪回去。賭氣似地揚起手,白色粉末洋洋灑灑飄落,直接掉在他的肩胛處。刹那間便有燒焦味竄出,她忍住竄到喉嚨口的尖叫,看著那原本鮮紅的顏色陡然轉為暗黑,同時發出恐怖的嘶嘶聲。他眉心緊皺,卻是一聲不吭,若不是額邊的青筋暴露了他在忍耐,她幾乎要以為這個蝕骨粉是灑在別人身上的。良久,他喘一口氣,費力的從下擺處撕一塊衣布。她從他手中奪過來,半俯下身子幫他包紮。她的發輕輕滑落,發梢有一下沒一下的拂過他的麵頰。他靜靜閉起眼,享受這難得溫馨的一刻。倏然,洞口傳來紛遝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暴怒的吼道:“什麽人這麽大的膽子!竟然敢侵占老子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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