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城破
明朝末年平陽城下，震耳欲聾的炮聲震的人耳膜發痛，西斜的黃昏下，鮮血浸染了這座古城那青色的磚石……
血肉交織在了一塊，在這煉獄裏麵，人們仿佛化作了地獄裏的夜叉，眼睛赤紅的向著阻擋在麵前的人，傾瀉著自己的怒火。
城牆下麵的起義軍，蓬頭垢麵，手裏揮舞著農具，木棒，竹矛，城牆上的大炮每一次開火，都要帶走一兩條鮮活的生命。
起義軍還是義無反顧的向前而去，踩過了不知是誰的屍體，濺起了一陣血花，灑落在褲腳之上。
這些一個個看上去骨瘦嶙峋麵如死灰的農民們，看著他們那視死如歸的模樣，不經讓人感歎，他們不怕死嗎？
怕！隻要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這些老實的莊家漢，絕不會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來造反，可是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
明朝末年災荒不斷，又有惡霸鄉紳勾結官員，繁重的稅賦已經壓的他們喘不上氣了……各地造反大旗紛紛掀杆而起，這群被壓迫已久的泥腿子，抄起了自己身邊所有的東西，隻為了活下去。
活下去！就如此卑微的奢求，都不給他們！他們還能怎麽辦！
城牆之上，穿著棉製罩甲的兵卒，靠在了牆垛上，睜著那雙血紅的眼睛，他已經……幾天沒合眼了。
拿起一個麵餅，放進了幹枯的嘴裏，麻木的咀嚼著，在這血肉橫飛的戰場裏，生命在這裏一文不值，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明日的太陽是否還能照耀在自己這佝僂的身上，城破之後等待自己一家的命運又是如何，這些都是未知數，在這亂世裏，像自己這樣……太多了！
“反賊又攻城了！準備反擊！”一名小旗官，看著再次席卷而來的起義軍，連忙大叫著。
他們都是些最底層的人，與那下麵的人並無什麽差比，隻為了維護權貴驕奢淫逸……底層人的生命，在他們的眼裏或許還不如自己院內的一條狗吧！
老兵緩緩起身，看著燒的翻滾的金汁，渾濁的老眼裏沒有一絲光彩，這亂世奪取了自己太多……太多，現在自己這將行就木之人，也要伴隨著這裏亂世與這大明一同埋葬了……
雲梯搭在了城牆之上，還有不少用竹杠撐著往上爬來，老兵看著攀爬而上的起義軍，架起鐵鍋便對著下麵澆去。
滾燙的金汁讓的起義軍士兵，悲慘的嚎叫著摔落而下，成了那眾多無名屍體裏的一具。
“咻”的一聲，一道利箭插在了老兵的身上，鮮血緩緩從身體裏流淌而出，渾濁的老眼裏，那殘留的一絲光芒，漸漸暗淡……
平陽城內，一棟破敗的小廟內，一名瘦弱的少年，抱著一名小女孩，少年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容，拿起一小塊樹皮塞到了小女孩嘴邊。
現在這平陽被圍，連這往日沒人吃的樹皮，此刻都變成了搶手貨，少年臉上的傷疤述說著，這東西的來之不易。
小女孩餓的皮包骨頭，小口小口的吃著那樹皮，費力的吞咽著，吃了一會虛弱的說道：“哥哥！你吃”
“你吃吧！哥哥吃過了！”少年幹枯的臉上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對著小女孩說道。
看著小女孩的模樣，少年的內心卻想著其他的事情，自己到底該如何才能帶著妹妹躲過這起義軍，逃出生天呢……
這群起義軍一路上的暴行，在少年看來比起這朝廷可殘暴多了，屠城殺良，強搶民女，勒索搶劫幹起來是得心應手，高舉正義大旗，幹的卻是雞鳴狗盜之事。
“咳咳！老吳！求求你了！我實在餓的不行了，咱們就換孩子吃吧！”破敗的廟外，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
少年聽著外麵的聲音，連忙堵住了小女孩的耳朵，把小女孩護的緊緊的，人餓起來……就不能叫人了……
門外窸窸窣窣的話語還在繼續，少年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在這狗肉三十錢，人肉十錢的亂世之中，活著有時候比死還痛苦。
嬰兒的啼哭聲響徹著，少年卻不敢出去製止，那群餓瘋了人，已經聽不進去任何的道理，自己與妹妹說不定還要變成他們的刀下鬼。
少年聽著門外漸行漸遠的腳步，小心翼翼的帶著妹妹躲在神龕後麵，小女孩安靜的躺在少年懷中，少年看著小女孩的臉龐，伸出了如雞爪一般的手指，輕輕撫摸著。
妹妹可能便是自己苟活在世的寄托了吧……自己還記得父親母親餓到吃觀音土，最後肚子腫脹，死在了自家那敗落的茅草屋中的模樣……餓殍遍野，這種事正不停的在這片大地上，不停上演著。
“哥哥！我餓”小女孩虛弱的說著，少年看著小女孩的模樣，幹枯的嘴唇裸露出牙床，吐出了幾個字：“寧兒！你在這等著哥哥！哥哥去給你找吃的……如果哥哥沒回來，千萬不要出來知道嗎？”
“嗯！”小女孩虛弱的回應道。
少年放下了小女孩，躡手躡腳的向著院牆走去，費力的爬出了院牆，聽著耳邊那火炮特有的炸雷聲，步伐加快了一些，城南哪裏好像還有幾顆樹。
自己得趕快過去，不然晚上就隻能餓肚子了，小心的穿梭在街道之上，避過那些如餓狼一般的大人。
少年穿過幾道街道後，終於來到了城南那幾顆樹下，看著光禿禿的樹木，少年俯下身子，雙手在樹下刨著。
看著那一根根埋藏的根莖，少年撿起一塊石頭，小心的割著，正當少年歡喜之時。
“殺啊！殺啊！”的聲音傳遍四野，緊接著便是城破的聲音，在人們淒厲的嚎叫中，傳遍每一個角落……
少年急忙把根莖揣在懷裏，向著破廟趕去，瘦小的身軀仿佛有著龐大的力量一般，飛快的奔跑著。。
此時起義軍已經打入城內，開始大肆為所欲為，揮動著馬刀，猙獰的大笑著，砍向街道上混亂逃跑的人群，帶起一縷縷飛濺的血花。
少年急促的奔跑著，胸部劇烈擴張著，一定要趕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