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我們離婚吧。
淩瀟瀟踉蹌的走出電梯，剛剛電話裏女人帶著哭腔的語氣，不停的拉扯著她的神經。
蘇子墨下意識的伸手去扶，手還沒伸過去，她就已經離開了他觸手可及的位置。
淩瀟瀟遠遠的就看見了男人的身影，腦海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出去的時候爸爸還是好好的，而故意把她支開，肯定是有事情要和男人說，關於她的還不能讓她聽見的事。
她淡淡的看了眼站在一旁，雙眸通紅的女人，抿唇不發一言。
快步走過去，在雙手插兜的男人麵前停下，她抬頭麵無表情的看他，“你和我爸說了什麽，我出去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在這裏讓我別擔心，為什麽我才離開這麽一小會，他又被送進去了。”
她的語氣說不上有多著急，但就是讓人明顯的能感覺到她隱約的疏離。
席錦琛臉色略微的一變，伸手一把摟住她強忍的發顫的身體。
“瀟瀟。”
她什麽都顧不上，甚至忘了要去推開他，睜大眼睛問道：“你和我爸說了什麽？”
席錦琛一直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摸上她白皙的臉頰，低低啞啞的道：“他讓我們離婚。”
“所以呢？”
“我早就說過了，席家沒有離婚的先例，”他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強勢的逼迫她與他視線相對，“瀟瀟，我不可能答應的。”
“嗬，”淩瀟瀟想也沒想的拍掉他放在她身上的兩隻手，，情緒有些失控的質問道：“所以，就算沒有談妥，那他為什麽會被送去急救？”
一股諷刺席卷而來，迅速蔓延至她全身。
“是，我不該直接拒絕他，我可以先答應他。”
他有些不安，其實在當時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早就後悔了，不過一句口頭的承若而已，承若是什麽，他親口承認的才作數，他可以緩著隨時可能離開人事的男人，他為什麽要和一個時日不多的病人較真。
他視線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低垂著腦袋，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半響，淩瀟瀟抬起眸，眸色清晰凜然，“席錦琛，”她先是叫了聲他的名字，然後語氣輕的像是不是從她口裏吐出的一般：“我們離婚吧。”
不等男人開口，她兀自笑開了，繼續道：“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隻是礙於爸爸的病情時不時的變化不穩定，如今既然這是他希望的事，那我也不需要再顧慮這麽多了。”
席錦琛的呼吸頓時一重，連著聲音也崩的緊緊的，捉住她垂在身側的手，立時質問道：“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離婚吧，”她的紅唇一張一合，咬字極其清晰，即便不聽聲音，也能從那故意放慢的嘴型中讀懂那句話。
他立時抬起她的臉，黑眸裏布滿了不可置信，“我之前怎麽說過的，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席太太。”
抓著她的手隨著他陰鬱的臉色，力度也不由的大了幾分。
她仿佛沒有察覺到手腕傳來的痛感，執意抽回了自己的手，身子往後倒退的時候，眼角瞥見了正朝她走過來的黎安希，她的身邊跟著一身休閑裝的男人。
眼淚不知怎的，像壞了的水龍頭，使勁的往外冒。
在看見男人的時候沒有哭，在聽見他說爸爸讓他們離婚的時候沒有哭，可是現在，她還是沒有哭，隻是.……
“安希。”
席錦琛看著就那麽站著女人，像是漂浮在海麵上失去了唯一的求生機會的絕望的模樣，忍不住又要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抬起的手卻隻從她的衣角處一蹭而過。
他冷眼睨著麵前抱在一團的兩個女人。
黎安希靜靜的拍著撲到她懷裏的女人，絲毫不在意那道打在她身上極其不善的目光，“瀟瀟，發生什麽事了？”
她的腦袋埋進黎安希的脖頸處，全身癱軟的壓在她的身上，兩個身高體型都差不多的女人，自然誰也經不起誰的重量。
“淩瀟瀟，你是要拉著她和你一塊滾到地下去嗎？”林城皺眉看著明顯支撐不住的女人，在看向另一旁站著的始終沒有吭聲的男人，哼了哼，“你站在那裏做什麽，沒看見你的女人虛弱的站都站不穩了。”
淩瀟瀟扶著安希的手臂站直了身，看向站在她們身後麵帶嘲諷的男人，然後在她麵露擔憂的臉色下，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安希，我沒事。”
“你去那邊的休息椅上坐一會兒，等會淩叔叔出來了，看到你這個樣子會擔心的。”
她點點頭，看著前麵亮著燈的急救室，喃喃的道了聲“好”。
黎安希回頭瞪了眼男人，“你該幹嘛幹嘛去，這裏的事情與你無關。”
林城看著她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那個有家事的女人，偏偏那個男人還不領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在這礙什麽眼，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是你能摻合的了的嗎？”
黎安希仿若未聞，扶著女人徑直走到長椅邊坐下。
柔軟溫暖的手握了上來，淩瀟瀟這才覺得自己渾身有多涼，她呐呐的道：“安希，春天不是快要結束了嗎？”這讓她不由的想起原本定下的婚禮日期，正是春暖花開時，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將近個把月的時間了。
她的話落，隻覺身上一重，隨後一道陰影覆蓋了上來，男人嗓音黯啞低沉的道：“今天氣溫比較低。”
隨即也不管女人願不願意，直接在她的另一邊坐下，將她強拉近自己的懷裏。
蘇子墨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從女人的那句“我們離婚吧”，他的心就一直高高的懸起，他一邊鄙夷自己的這種作為，一邊注意著這邊事情的發展。
淩瀟瀟正要發作，手術室的燈突然熄滅。
離的最近的孫婷連忙上前，“醫生。”
戴著口罩的醫生神色匆匆的道：“淩先生說讓淩小姐和他太太進去。”
淩瀟瀟在男人懷裏掙紮的動作一頓，愣愣的反應有些遲緩。
孫婷回過頭來看沒有動身的女人。
醫生不由皺眉道：“淩先生情況不大好，家屬要快點抓緊時間。”
孫婷一震，“瀟瀟。”
女人蹭的一下從他懷裏站起身來，席錦琛看著她目光直視，卻顯得空洞而又渙散。
他聽見她嘴裏呢喃著【抓緊時間】四個字，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他順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觸感讓他皺了眉頭，他低低的出聲道：“我陪你去。”
淩瀟瀟似是再也控製不住的一把甩開他的手，朝他吼道：“你去做什麽，加快消耗他僅剩不多的時間嗎？”
席錦琛看著那道身影越過他進了急救室，他剛剛清楚的看到了她唇角流露出的一抹冷笑。
他的瞳眸一下一下的重重縮著，胸腔處像是被堵了厚厚的一團什麽東西。
他邁步向前，在走到門口時，前麵突然出現的一個身影擋在了他的麵前。
他抬眸，一臉陰鬱的看著那個無比礙眼的男人，“你以為你能擋住我。”
“不，我隻不過是提醒你，她現在需要什麽。”
蘇子墨嘲諷的看著自以為是的男人，如果不是顧著裏麵的女人的心情，他何必現在站在這裏做什麽爛好人。
淩瀟瀟看著全身插滿儀器的男人，她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試圖讓發出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顫抖，“爸……”可是她她做不到，才一張口，眼淚就像脫軌的火車不由控製。
“瀟瀟，”男人的手朝她伸來，淩瀟瀟一把撲在床邊，將自己的手放在那隻蒼老無力，滿是老繭的大掌裏。
急救室裏的溫度越來越低下，淩瀟瀟聽著他絮絮叨叨的，將以往不曾說過的話反複了多次。
最後，他似是用盡了身體餘下的最大的力度握緊她的手，像乞求，又像是期盼，“瀟瀟，離婚吧。”
淩瀟瀟一怔，男人卻不再與她多說，放開她的手，直接趕人，“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你媽媽說說話。”
她恍惚的起身，出去之前再次回過頭來看了一蹲一臥的兩人，然後走到門口靜靜的站著。
席錦琛是最先發現走出來的女人，他走到長椅上，拿起被女人落下的他的外套走過去，披在她的身上。
她神情呆愣的看著裏麵，甚至沒有對他的靠近產生排斥，可是這卻絲毫沒有讓他的心情轉好，反而.……
然後，裏麵隱隱傳出來的哭聲驚醒了門外的幾人。
淩瀟瀟幾乎是同時就反應了過來，她大步往裏走，待走到那張床前，她剛剛所站的位置上時，她壓抑的極輕極輕的嗓音落下一個字，“爸……”。
話落，隨後進來的幾天立時頓在了原地，原本安靜的隻能聽見唯一的哭聲的急救室裏，在她的這一字音落下之後，那道哭聲也停止了。
席錦琛隻覺心慌的無法言喻，難受，卻又束手無策，他上前，一把拉住已經伸出去的女人的手，啞著嗓子，“瀟瀟。”
然後，她順著他的力度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他，忽然笑了，席錦琛隻覺得，看著這抹勉強到不行的笑意格外刺耳，他正要開口，就聽她說：“席錦琛，我爸不在了，他這輩子沒要求過我什麽，所以，這極少的幾乎是唯一的一個要求，我不想讓他失望。”
“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