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揮之不去,夢魘揪心
夜色如水,入秋之後,風不免有些涼。
??從長春宮出來,耿幼枝不顧儀態的伸了個懶腰,使勁兒搖了搖脖子:“唉,真是!幸虧有驚無險,不然當真不知道怎麽好了。”發覺貴妃與熹妃都異樣的看著自己,耿幼枝麵色一赧:“兩位娘娘勿怪,臣妾失儀了。”
??“裕嬪為安嬪的胎盡心盡力,自然會覺得疲倦。”年傾歡語調柔柔的。
??“謝娘娘體諒。”耿幼枝臉頰微微發熱。“自從圓明園照顧安嬪幾日,臣妾便習慣了在她身側幫襯。雖然說從前沒有什麽淵源,但臣妾總想著孩子是無辜的。”
??雁菡無聲在心底冷歎,隻是沉默無言。
??“孩子的確是無辜的。”年傾歡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裏的酸澀輕易就漾了出來。“但願安嬪能順利誕下這個孩子。”
??“時候也不早了,娘娘早些回宮歇著吧。”耿幼枝朝貴妃與熹妃福了身:“臣妾先行告退了。”
??待她走,年傾歡才笑問熹妃:“怎麽方才你一言不發,莫不是也不讚同裕嬪留在長春宮照顧安嬪?”
??“娘娘睿智,自然是洞若觀火,臣妾這麽冷眼旁都懸著心,總覺得安嬪的孩子怕是……”雁菡吸了一口又涼又悶的夜風,隻覺得胸口一陣一陣的寒。“臣妾是怕東窗事發,會招致禍事。就算現在安嬪對裕嬪多麽熱絡,來日為求自保,也必然會將種種不是歸咎於裕嬪身上。她這是好心辦壞事,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足可見,你與她交談過這些!”雁菡沒想到,裕嬪的動機連熹妃也瞞著了。
??“是。”雁菡並不回避:“我苦勸,但似乎裕嬪根本聽不進去。”
??年傾歡饒是點了點頭:“也罷,太醫院諸人盡心竭力,未必就不能保住安嬪的龍胎。何況接二連三的不適,也都隻是胎氣未穩的緣故。許說過了四個月,就好了也未可知。咱們還是不必杞人憂天了。”
??這話也並非沒有道理,雁菡點了點頭:“臣妾明白了。”
??“你也早些回宮歇著吧。”年傾歡上了肩輿,吩咐樂凝回宮。
??靜徽慢慢的走到安嬪的床邊,見她一臉冷汗,少不得接過映蓉遞來的溫潤綿巾,替她拭去。“你們說安嬪是有什麽心事啊?怎麽入夢還這麽糟心的樣子?”
??侍奉安嬪的侍婢不敢多嘴,隻是垂首立在一邊,紋絲不動。
??“罷了,你們都下去,本宮在這裏陪著安嬪。”靜徽懶得同這些奴才廢話。打發了長春宮的宮人,才問映蓉:“錢院判給安嬪用的藥和方子,你都再讓咱們的人仔細驗過麽?”
??映蓉點頭:“娘娘放心,奴婢不敢馬虎,回回都讓人仔細檢查過,連同藥渣也沒有忽略。並無可疑。”
??“那就奇怪了,好好的用藥,怎麽就保不穩這個孩子?”靜徽不解的拭去安嬪鼻尖上的冷汗,轉而又去拭脖頸耳後的位置。
??“不要……”安笑然受驚,一把攥住皇後的玉腕,使盡了力氣。“娘娘饒命啊,不要……”
??冷不防的睜開眼睛,安笑然驚慌的凝視著麵前的女子。“皇後娘娘,為何您就是不肯放過臣妾呢?”
??這奇怪的舉動,驚著了靜徽,腕子上的痛楚倒是變得不明顯了。“你發什麽瘋?”
??映蓉隨即端了一杯溫水過來:“許是夢魘吧,安嬪喝杯溫水壓壓驚。”
??安笑然這才回過神,麵前的人當真是皇後。而皇後手裏的綿巾還是溫熱的。“臣妾冒失了,請娘娘恕罪。”
??隻是映蓉端過來的水杯,安笑然碰也不敢碰,誰知道皇後會不會在這水裏做手腳,讓她沒有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臣妾不口渴,謝謝姑姑好意。”
??靜徽接過映蓉手裏的杯子,擱在自己唇邊,慢慢的喝了下去。小玉杯裏的水本就不多,直到喝完,她將杯子倒過來,讓安嬪看個明白。“到了現在,你都不相信本宮是要救你。還當本宮要謀害你腹中的骨肉,安嬪,你好糊塗!”
??“娘娘,臣妾……”安笑然腦子裏還是方才夢魘的畫麵,心慌不已。麵前的皇後又特別的威嚴,那股震懾力叫她不敢直視。“臣妾沒有別的意思,隻不過是……”
??“你經常夢魘?”靜徽蹙眉問。
??安笑然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臣妾自從有孕以來更為難眠,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就因為本宮曾經讓你目睹了汪氏的死?”靜徽怎麽也沒想到,原來這才是安嬪的心魔。“怪不得太醫院的禦醫們,想盡了法子,終究還是弄成這幅樣子!”
??“娘娘,臣妾並非……”安笑然不知該怎麽想皇後解釋。但她明白,無論自己說什麽,皇後心裏都會有芥蒂,如同一根刺一般的芥蒂。“臣妾隻是……”
??靜徽有些失望,表情微微緩和了許多:“宮裏頭,要活命,就得不擇手段。本宮不讓人扼死汪答應,你怎麽能有今天的風光?她駱氏,獲寵皆在你之前。本宮不過是借她的死,為你掃清了禍患。到今時今日,駱氏也不可能再得聖恩,難道你不該感激本宮麽?”
??不帶安嬪開口,靜徽又道:“你自己嫡親的孩子沒有了,在你最風光得意的時候。倘若不是本宮為你安排了那個女兒,你覺得皇上還會願意來你宮裏坐坐,陪著你好好說說話麽!再者,因為你的龍胎,齊妃可是險些忤逆君上。福敏對你來說,根本從頭到尾就是福祉,可若是沒有本宮,這一切你與齊妃能做到?”
??靜下心來,仔細的想了想,皇後的話也沒有錯。皇上苛待後宮,除了年貴妃得寵,旁人能撈著什麽?若不是她還有福敏,怎麽能得如今這個孩子?“娘娘一片苦心,為的就是能讓臣妾博得皇上的恩寵。臣妾雖然愚鈍,卻也明白您這是為了臣妾著想。隻不過……臣妾每每閉上眼睛,總恍惚的看見汪答應滿臉是血的向臣妾索命!”
??“胡唚。”靜徽橫眉:“汪答應是本宮讓汪泉扼死的。她要索命,也隻管來找本宮。這些年,殞命在本宮手上的宮嬪還少麽?你以為隻有一個汪答應?活著的時候,她們本就是賤命,難不成死了反倒是還有了指望?本宮根本就無所畏懼,要知道,死人是不會害你的,唯有活人才會。”
??安笑然何嚐不想有如此堅硬的心腸,可她就是忘不掉那一幕。
??靜徽倒吸了一口涼氣,幽怨的望著她:“你可知,如果你再這麽下去,非但保不住你的孩子,就連你的恩寵也未必還能擁有了。皆是,扼死你的,就不是你自己的心魔與夢魘,而是你的無知與蠢鈍。汪答應早就已經死了,你做什麽她都不可能活回來。是要你自己的命,還是替一個死人揪心,你自己想明白。”
??“娘娘,臣妾……”安笑然滿麵是淚:“臣妾想保住這個孩子……”
??“很好。”靜徽道:“如果你真的想保住這個孩子,首先要做的,便是除掉裕嬪。”
??“為何啊娘娘?”安笑然不解:“這些日子,如若不是裕嬪照拂在臣妾身邊,隻怕臣妾早就已經撐不住了。她並沒有壞心思……”
??靜徽陰冷的眸子,滿是輕蔑:“你時常夢魘,裕嬪與你走的這麽近。好多次你昏迷之中,都是她在側照顧。指不定早就知道你夢魘的緣由,開始疑心汪答應的死了。來日,等她掌握了確切的證據,不但你會有麻煩,連本宮都難逃罪責。她待你好,還是暗中替年貴妃揭短,你說的清麽?”
??這話著實叫人驚心,安笑然分辯道:“臣妾相信您所言,也必然加以防範。不如……不如就給臣妾一次機會,讓臣妾試探裕嬪。倘若她並沒有起疑心,就讓她活下來吧。”
??“你入宮,本宮便覺得你不同尋常。有野心也有膽色,絕非如今這幅樣子。”靜徽很是失望:“可沒想到哇,你竟然輸給了自己的心魔。裕嬪的事情,本宮今日就把話放在這兒了,要怎麽做隨便你。但是安嬪,你若保不住你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你的恩寵,那麽來日,不管是你自己,亦或者是安嬪,一個都別想活!幫不了本宮的人,留著何用?”
??“娘娘……”安笑然禁不住顫抖起來:“臣妾必然會盡力為娘娘分憂。”
??“可笑!”靜徽隻覺得不可理喻:“試問現在的你,和一個廢人有什麽區別?你連自己的心結都解不開?你能為本宮分憂?”
??靜徽淡淡歎了口氣,憂慮道:“這個孩子就是你晉封為妃,甚至取代貴妃的籌碼。你自己想想看,隆科多垮台之後,緊跟著就輪到年氏一族,到那個時候,你若能順勢而上,這後宮又該是怎樣的一種局麵?何況本宮許你有皇嗣,也會助你一臂之力。未嚐你的孩子就不能榮登大寶?是要振作起來,好好的走該走的路,還是去給一個死人陪葬,你自己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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