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小題大做,那氏不安
靈心將碗叩過來,於碗底兒倒上些許酒,拿火折子一點,藍顏色的火苗就燒起來,看著那光彩幽幽微微的,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她朝上卷起袖子,搓了搓自己的雙手,用指尖飛快的蘸一點燒熱的酒,力道均勻的在那芮的雙膝上用力揉搓。“小主,您忍著點疼,若是不必不使勁兒,隻怕寒氣入骨,要落下病根兒的。”
??那芮皺著眉,卻沒有吭氣。一晚上跪在養心殿冰涼的地磚上,雙膝早已經又麻又痛,腫的嚇人。
??“小主,巧心去給您熬藥了,行氣活血的,等下您趁熱喝了。奴婢再去禦藥房,取些外敷的藥來。雙管齊下,總是能放心的。”靈心見那常在不開口,便多說幾句,也算是寬慰吧。
??那芮隻道一聲“不可”,臉色便又沉下來。
??“小主……”靈心有些不解,疑惑的問:“可是春氣潮濕,若是不這樣調理,奴婢隻怕要落下病根兒。”
??“落下病根兒又如何。旁人眼中,乃是皇上翻了我的綠頭牌,傳召我前往養心殿侍寢。次日我身邊的侍婢,就往禦藥房跑,旁人會作何猜想?”那芮心裏隻有冷意:“原本我就不招人待見,再連這一份虛有其表的恩寵都受不住,不落下病根兒,隻怕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靈心聽得出那氏話裏有多麽絕望:“小主放心,巧心直說是咱們宮裏的小金子扭傷腳了,旁人也不會打探這麽多。”
??嗤嗤的笑了起來,那芮的嘴裏隻有苦澀:“你呀,是沒看清楚這後宮裏的人心。看得見的地方,看不見的地方,哪一處不是藏著勾心鬥角,哪一處又不是謀算計策。她們不打探這麽多,並非是因為不想打探,而是我還不夠分量讓她們忌憚、提防。”
??靈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藥酒搓熱了,藥味兒顯得尤為濃鬱。
??“這段日子,皇上鮮少能想起我來。有齊妃與那一位青樓出身的姑娘擋著,我不當風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過幾日,年大將軍就要入京了。貴妃風頭正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以此類推,這樣一日複一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我風光。”那芮看著自己紅腫不堪的雙膝,心裏沁滿了涼意:“可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回不去。明知道退也無路,我又能如何?”
??“小主,皇後與貴妃……奴婢始終覺著,貴妃與小主多年情分。”靈心總覺得皇後靠不住,隻看她如何對待齊妃便也清楚了。“若是小主有什麽難處,不如求一求貴妃娘娘。娘娘必然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人走茶涼,哪裏還有什麽情分可言?”那芮不以為然:“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打斷了靈心的說話,那芮靜靜的凝視著窗欞。春光明媚,不時有鳥兒飛過,啼鳴清脆悅耳。明明是無限美好的時候,旖旎芳華,為何自己偏要這樣卑微卑賤的死去?
??皇上到底為何要散播爾雅乃煙花女子之事,且還要弄得闔宮皆知,單單是為了引起皇後與貴妃的嫉妒,從而鏟除這樣的禍患麽?
??心裏越不寧靜,那芮越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倘若追根究底,讓皇後與貴妃知曉自己是為皇上辦事,那往後的日子隻會更加不好過。
??“小主。”靈心匆匆進來,臉色隱隱不悅。“景仁宮來人,請您去皇後娘娘宮裏一趟。”
??那芮示意她近前來替自己更衣:“是福不是禍,總歸這宮裏頭什麽都是有定數的。”
??不多時,那芮抵達了景仁宮,令她意想不到的則是,年貴妃也在這裏。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那芮小心翼翼的向皇後行了禮,眼尾瞥見年傾歡一臉沉靜,心裏隱隱不自然:“貴妃娘娘金安。”
??因著是在景仁宮,年傾歡並不搭腔。今兒皇後讓自己留下,又刻意傳召那芮,想必是要做一場好戲。既然有戲,她隻管看著也就是了。
??“昨晚上,皇上翻了你的牌子。”靜徽柔和的笑著,語調也是暖的。“本宮看了彤史,發覺你久不侍寢,好容易才有的這一回,少不得叮囑你兩句。”
??“是。”那芮垂下眼瞼,隻做聆聽狀。
??看她今日的模樣,靜徽微微一笑:“昔日,你侍奉在貴妃身側,也是伶俐的丫頭。怎麽這段日子,越發見你溫和恭順,倒不見昔日的活潑了。”
??“臣妾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那芮弄不清皇後到底想說什麽,一整顆心都緊緊的揪著,不能放鬆。
??“既然提及身份,那很好。說明你還是懂得進退的。”靜徽微微擰眉,示意映夢將東西呈上來。“你的女紅做的極好,所繡花草形態各異,栩栩如生。這些絹子、肚兜也均是出自你的針法,本宮沒瞧錯吧?”
??那芮微微愕然,臉上訕訕的有些掛不住。“皇後娘娘恕罪,臣妾也是麽有辦法才會如此。”
??“哼。”靜徽冷笑一聲,眸子裏的流光微微轉冷:“本宮知道,許多宮裏的日子不好過,宮女兒就會自己動手做些什麽活計,再讓奴才偷偷送出宮去,換些錢貼補。隻是沒想到,那常在竟然也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連帶著降低你自己的身份。不錯,你是從奴才堆裏爬出來,爬上枝頭的,但不管怎樣,你如今已經是正經的小主了。”
??眼尾的餘光鋒利的劃過年貴妃的臉龐,靜徽住了口,靜默不語。似乎是擎等著貴妃開口,瞧瞧她要怎麽收拾這樣的殘局。
??年傾歡知道,皇後揪住這麽小的一件事發難,必然不光是為了刁難那芮。那芮無論是否侍寢,無論得不得皇上的喜愛,都將因為曾經是自己身邊的人而遭罪,這是注定無法改變的事實。
??“皇後娘娘恕罪,臣妾也是一時情急。隻因為娘家的兄長身子一直不好,臣妾才不得已做這些活計貼補家用,給兄長瞧病。”那芮說的也是實情,兄長的身子,因為受傷而落下病根兒,須得要好好調理,所用的藥材,又都是十分昂貴。憑她一個人在宮裏,微薄的那點分例銀子,自顧不暇,又怎麽能時常接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何況那芮沒想過,皇後會在這麽小的事情上做文章,即便是揪住了又能如何,眼前的事還真是看不明白了。
??“皇後娘娘貴為中宮娘娘,母儀天下,景仁宮一月的分例銀子,便是旁人的數十倍不止。自然不曉得日子難熬是何等滋味了。”年傾歡抿著唇瓣,柔柔的笑道:“身份低微的宮嬪,若隻是周全自己,倒也無妨。禦膳房成日裏有各種菜色送呈各宮,有得吃,總不至於餓死。可惜,即便她們能吃得飽,住得暖,母家還有尚在遭罪的親人,夾帶出宮雖然有違宮規,總好過眼睜睜的看著親人餓死不是麽!”
??料到貴妃會說這樣的話了,靜徽眸子裏隻有笑意。“按照貴妃所言,那宮規就成了一紙空文了。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連皇上都尚且要遵從,怎麽到了貴妃這裏,罔顧私情,就可以一筆帶過。到底是年家出來的女兒,這魄力就是與眾不同。”
??那芮趕緊跪下,哀哀道:“皇後娘娘恕罪,千錯萬錯,都是臣妾之錯。臣妾不該為了一己私欲,違反宮規,私自將宮中之物,夾帶出宮。求皇後娘娘處置。”
??年傾歡並不因為皇後的話而生氣,依舊隻是平靜的笑著:“皇後娘娘教訓的極是,倒是臣妾罔顧了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既然夾帶出宮乃是宮規不許,那就讓慎刑司依照宮規,好好的懲戒那常在,以儆效尤。如此,宮裏頭便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端了。”
??“貴妃變得倒是很快。”靜徽冷嘲熱諷:“那氏經你調教了這麽多年,竟然還會犯這樣的過失,本宮當真失望至極。何況家醜不可外揚,此事若經過慎刑司,隻怕又要淪為闔宮上下的笑柄,本宮今兒不免賣貴妃一個情麵,既然是你沒有調教好那氏,那就隻管重新調教,讓她成日裏去你宮裏,好好學學規矩。一板一眼的學,若還是有錯,再移交慎刑司也不遲。”
??眸子裏釀出了涼意,靜徽饒是威嚴:“貴妃以為,本宮這麽決計如何?”
??“皇後娘娘的注意,自然是最好的。”年傾歡不解皇後這麽做到底有何目的,卻也不急在這一時就找出答案。“那常在,從明兒開始,你便日日前往翊坤宮跟著本宮重新學規矩,務必要勤勉刻苦,早些學好學會,如此本宮也算是能向皇後娘娘交代了。”
??那芮連忙謝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開恩。臣妾一定好好學規矩,不敢再犯。”
??靜徽“嗯”了一聲,臉色溫潤起來:“這便是最好了,隻要貴妃肯為本宮盡這份心,那本宮也樂得清閑了。映夢,送貴妃出去。”
??年傾歡看著皇後雲淡風輕的樣子,動容而笑:“應當是臣妾感激娘娘給臣妾這樣的機會。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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