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劫後餘生
102劫後餘生
比恐懼更加難熬的是漫長黑夜帶來的困倦，紀飛羽身上穿著救生衣，她盡力讓自己漂浮在水麵上，減少一些體力的耗費，在礁石之後，巨浪湧過的聲音讓她一陣又一陣心驚。
天快亮的時候，她熬不住困倦，眯了一會兒，很快又驚醒過來，她攀著礁石，四處看了看。
有了光線之後，她終於能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挺立的礁石成一個環保的姿勢，她剛好在中間，不受外麵風浪的影響。
可是礁石陡峭，以她的能力根本沒有可能爬到上麵去。
紀飛羽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向入口處遊了過去，她想看看周圍是不是有能看到的小島，也許能遊過去也說不定。
但是她失望了，周圍隻有無盡的海……
她歎息一聲，正要遊回去的時候，忽然發現礁石另一側好像有什麽東西。她抬手擋了擋陽光，終於看清了，那是一隻腳。
盡管太陽照著，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寒意，難道她在海上碰到了遇難者的屍體？
紀飛羽咽了咽口水，沒有敢動，轉念一想，也許幾個小時後，自己也就變成了屍體，還有什麽好怕的嗎？
她想通了，鼓起勇氣遊過去。
一個身穿救生衣的金發小女孩兒飄在海麵上，被海浪衝擊著，緊緊貼著礁石。女孩兒的額頭受傷，臉色尚有一些紅潤，紀飛羽忽然意識到，也許她隻是暈過去了。
她急忙伸出手，拖著小女孩的救生衣帶子將她拖進礁石的避風灣裏。
紀飛羽摸了摸她的脈搏，盡管微弱，但是還有！
她幾乎要哭出來，太好了，還活著！
“喂！醒醒！”
紀飛羽沒有什麽急救經驗，隻能保守地拍著她的臉，最後用了非常原始的辦法——掐人中。
終於，女孩兒猛地咳嗽了兩省，吐出兩口水，醒了過來。
“媽媽……”女孩兒說的是英文，緊接著她睜開眼睛看到海水，又哭起來，“不，不，媽媽……”
“寶貝兒，”紀飛羽一手拖著她，一手扳住她的下巴，防止她情緒激動再次嗆水，“你跟媽媽走散了，我也是，你冷靜一下，別哭，聽我說。”
“我，我很害怕，”女孩兒哭著說，“這是哪兒？”
“這是……”紀飛羽當然不知道這是哪裏，她靈機一動，說，“美人魚的家。”
“不會吧，”女孩兒抽噎著說，“你多大了還相信這種故事？”
紀飛羽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她捋了捋女孩兒的頭發，說：“親愛的，你聽我說，我們遇到了海嘯，或者其他的什麽東西，現在我們飄在海上，不過很快就有人會來救我們的。”
女孩兒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安靜下來，紀飛羽放開了她，兩個人飄在海麵上，交換了姓名。
她說她叫艾琳，一個來自希臘語的名字，她跟爸爸媽媽還有姐姐一起出海，晚上她肚子餓跑出來吃東西，忽然就遇到了大浪。
“我啊，”被詢問自己是怎麽被衝出船的，紀飛羽給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說，“我去找我的結婚戒指，然後意外就發生了。”
“所以你結婚了，你的丈夫呢？”艾琳問道。
紀飛羽不願把情況想得太壞，她說：“他應該……在想辦法救我……”
她笑了笑，忽然有些苦澀，她低頭落下一滴眼淚，小聲說：“他一定沒事……”
“你說的，”艾琳望著她，“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剛剛還是她安慰小艾琳，現在就變成了艾琳安慰她。紀飛羽收起自己的頹喪，拿出一個大人該有的積極。
“對，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有人相互安慰，總比一個人望著大海苦等要好很多。有了艾琳，紀飛羽也有了希望。
她把睡裙下擺撕成一條條，綁在了一起，再把自己的救生衣脫下來，和布條係在一起，讓救生衣飄到外麵海浪比較大的地方去。
太陽越來越大，兩個人浮在水麵上又渴又餓。
“我，我想喝水。”艾琳聲音微弱地說道。
“喝水嗎？我比較想吃檸檬……你想想看，新鮮的檸檬摘下來，切成片，塞進嘴裏……”紀飛羽用自己有限的英語，講了一個望梅止渴的故事。
等待的時間越久她越茫然，她想到很多災難片裏，人有的時候不是死於災難，而是那種空等的絕望。
沒有任何一種死法，能比一點點絕望，等待死亡降臨更殘酷了。
太陽一點點偏移下去，艾琳年紀小，已經有了脫水的症狀，她發熱，神智也有些不清楚。
“會好的，就沒事了，艾琳再堅持一下……”
她說這些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艾琳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模模糊糊間，她忽然想到，她還有幾個未完的心願，一是老爹還沒有平安出來，二是她還沒有親耳聽到榮瑞卿認輸……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另一邊，那個還沒有認輸的榮瑞卿親自駕駛一艘直升機，沿著昨天航行的路線一路找過去，以出事的地點為圓心不斷尋找。
海麵上的浪仍然很大，找的越久，他的心越沉下去，也許……
海上即將迎來又一個日落，昨天這個時候，他還在跟紀飛羽一起看日落，今天他卻一個人在苦苦哀求天地眾神，把他的小羽毛還回來。
救援隊一整個下午並不是沒有收獲，他們幫助救起了許多遊客，也找到了不少屍體，每一次無線電裏響起相關信息的時候，榮瑞卿的心都會緊張一次。
如果，最終沒有在活著的人中問道紀飛羽的名字，他恐怕就要在已故人群裏去辨識她的麵容……
無線電又一次響起，某某坐標發現一件漂浮的救生衣，救援的快艇馬上開過去。
發現救生衣的左邊距離他們昨天拋錨的地方非常遠，榮瑞卿馬上調轉方向飛過去。
無線電裏又傳來消息：快艇已經救了人了！兩個！其中一個亞裔！但是名字跟榮先生的妻子對不上……
榮瑞卿原本心存希望，聽到最後一句，又開始失望。沒關係有一個人活著，也總是好的。
——她說她叫紀飛羽。
當她的名字被外國人用一種詭異的語調念出來的時候，榮瑞卿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停了一會兒，說道：“不，她就是我妻子。”
救援行動並沒有停下來，快艇把兩個還有生命體征的人飛速送到岸上急救，而榮瑞卿早就掉頭回到了岸上。
徐傑一直在停機坪聯絡周圍的情況，包括公司和救援隊。
直升機轟隆隆降落，徐傑不禁喜出望外，一定是紀飛羽有了下落榮瑞卿才回來的！
果然，榮瑞卿從直升機上下來，仿佛換了一個人。眼裏也有了光彩，他略顯激動地說：“找到了，找到了！”
徐傑聽了，幾乎要落下眼淚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麽，大概是覺得，活著真好。
榮瑞卿上了車，聯係了搜救隊快艇停靠的碼頭，急匆匆趕了過去。
港口成立了臨時的醫療場所，讓所有來這裏避難的人，和被救助的人都能得到妥善的照顧。
榮瑞卿一下車就衝了進去，四處張望，有不明情況的護士上前詢問，徐傑在他身後說道：“老板，你飛回來比較快，快艇會慢一些，也許剛登岸，別著急……”
他聽了，又從裏麵跑出來，直奔港口去了。
港口附近仍然很混亂，當地的人使館的人，以及很多遊客……
他在人群中穿梭，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是我老公，對，也許還有什麽英文名字我不知道，你有看到他嗎？”
榮瑞卿穿過交錯的人影，他看到紀飛羽裹著毯子，瑟縮地坐在地上，舉著自己的吊瓶，急切地向別人詢問自己老公的下落。
“紀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