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贗品與新娘
01贗品與新娘
別墅裏的燈漸次亮起,一個夜晚慢慢降臨。
屋裏繚繞著誘惑人心的香薰,滿目都是醒目的喜字。紀飛羽看著鎖門走過來的男人,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心中默念:老爹!救命啊老爹!你女兒馬上就要被人侮辱了!
榮瑞卿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新娘,溫和的笑裏帶著不易察覺的冷嘲,他問道:“雅涵,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怎麽看上去不太開心的樣子呢?”
被叫做“雅涵”的紀飛羽,掩口假笑:“哪有,嗬嗬,我超開心的……”
榮瑞卿繼續溫和地笑著說:“那麽,春宵苦短,不如,我們睡覺吧,雅涵……”
睡什麽?睡覺?
紀飛羽瞪大了眼睛,拜托榮少爺!你瞎得連眼前的女人不是你的新娘都認不出來,你竟然還有心思睡覺?
果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紀飛羽一邊計算著,她一拳打飛這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強壯男人的可能性有多大,一邊想到自己是如何陷入今天這個境地的,不由得悲從中來。
要知道今天十點之前,她還是一個練攤,吃冰,上網,剁手,陽光下努力奔跑的少女啊!
時間倒回一周以前。
老舊的聯排樓裏,紀不休開了空調想吹吹冷風,他那個不孝養女紀飛羽立刻跑了出來。
“哎呀老紀!我們三個月沒開張了,你竟然還開空調!電費誰來付啊!”紀飛羽氣哼哼地關了空調,把遙控器扔到桌子上。
紀不休一副被他氣得心髒病要犯的樣子,躺在椅子裏抽搐:“哎呀,不孝女,我怎麽會把你撿回來養著的,都不如撿條狗回來養啊,狗都不會攔著我開空調……”
“狗也不會幫你做贗品賺錢啊……”紀飛羽冷淡地瞥了紀不休一眼。
“說起這個,”紀不休忽然正經起來,“丫頭,老爹昨天接了一單新‘品’,你看看。”
紀不休說著,把桌上的筆記本打開,給她看裏麵的一封郵件,裏麵是委托人發來的電子郵件,指明要現代畫家羅夢怡的一副名為《黎明》的畫作。
“老爹,”紀飛羽皺眉說,“你不是說我們隻做仿品,不偷東西的嗎?”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紀不休合上筆記本,說道,“羅夢怡去世才二十年,我們把黎明複製一下,隨便賣給他就行啦!你看,對方可是開價500萬,定金付六成,這麽好做的生意為什麽不做?”
紀飛羽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思索,問道:“一個現代畫家的油畫,竟然有人出500萬,你不覺得有詐嗎?”
紀不休老神在在地說:“藝術品這種東西,向來都是這樣的,有人炒就有人欣賞,有人欣賞自然就有價格了。怎麽樣接不接?”
紀飛羽仰頭看了看四周,為了老爹能過一個有空調的夏天,她隻好咬牙接下來了!
誰也想不到,在老舊的居民樓裏,一個不起眼的房間裏,正在為開不開空調吵架的兩父女,一個是古董藝術品掮客,一個則是製造贗品神級聖手。
別認錯了,那個製造贗品的神級聖手,就是舍不得一兩度的電費的窮逼女孩紀飛羽。
紀飛羽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跨過一堆顏料和資料,撈起自己床頭的文件夾翻閱起來。她屋裏除了畫具還是畫具,偶爾有一兩副未完成的畫作堆在牆角,都會被人誤以為是真品。
這是紀飛羽獨有的天賦。
她六歲的時候,用紀不休的水彩顏料臨摹了一副放在家裏轉手的畫作,紀不休就知道他這個女兒不簡單。
如今,市麵上流通得許多所謂的“孤品”“傳世之作”,一小半,都是紀飛羽的所作的贗品,至今還沒有人識破。
紀飛羽翻閱著羅夢怡的介紹,發現這個女人成名很早,逝世也早,她的畫作《黎明》被譽為20世紀中國油畫的巔峰之作,可是她死後,這幅畫隻在香港的拍賣行出現過一次,從此之後再沒有了蹤跡。
紀飛羽可以模仿任何人的風格筆觸,但前提是,她要見過真品,才能萬無一失。這種不在博物館裏展出的作品,她要怎麽才能見到一次呢?
“女兒!”紀不休推門進來,差點兒被地上的畫架絆倒,他激動地說,“老蔡查到,《黎明》最後被本城富豪榮耀德收藏了,榮耀德你知道吧?全城一半的實業都是他們家的,據說他們家的別墅跟城堡一樣,比我們樓下菜市場都大。”
“老爹,你不用這麽誇張,”紀飛羽翻著本子,說道,“隨便一個學校都比我們樓下菜市場要大好嗎?”
紀不休兩眼放光,說道:“不是啊女兒,我們可以去榮家的別墅探險了啊!你不是最喜歡探險了嗎?”
紀飛羽聽到這裏,也是眼睛一亮。對哦!去大別墅探險,是她最愛做的娛樂項目了!
自從發現了女兒的天賦,紀不休一直都希望她能繼承自己的衣缽,成為紀家倒賣古董製作高仿的繼承人,於是從她十幾歲開始,紀不休就帶著她趁黑夜潛入各種豪宅城堡鑒賞那些被豪門珍藏起來的珍品。
十年來,從來沒有一次失誤。
但是……榮家好像有點兒特別。
他們第一次嚐試,破壞了大門安保係統,沒想到院子裏有狗,紀不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父女二人被狗追到逃無可逃,隻好躲進了垃圾桶裏。
可是誰來告訴他們,為什麽這個垃圾桶還會有自動鎖?他們被困在裏麵和垃圾過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被傾倒在垃圾場才得以逃出。
紀飛羽蹭掉臉上的爛菜葉,目光空洞地看著遠方。紀不休哭唧唧:“老子入行幾十年,還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嗚嗚嗚……”
“老爹,別哭了,”紀飛羽麵無表情地拍了拍父親的肩膀,“我發誓,我要是進不去榮家的大門,我紀飛羽就把老爹喂狗!”
紀不休哇地一聲哭出來:“你發誓就發誓,為什麽拖我下水,養你不如養條狗啊!”
從前夜探豪宅太沒有難度,讓紀飛羽對榮家也掉以輕心了,她決定踏踏實實搞一個切合實際的計劃出來。
“你說什麽?你要冒充新娘混進榮家?”紀不休洗了三天花瓣澡,還是覺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對啊,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榮家尋找畫的下落,順利的話,晚上就能出來了!”
紀不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女兒說道:“榮家人是瞎了嗎?榮少爺是瞎了嗎?他們會認不出來你是假的嗎?”
紀飛羽翻了個白眼,把一張照片舉到臉龐,說:“這就是榮家少爺的未婚妻,菲亞銀行董事局董事李越的女兒李雅涵。”
紀不休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照片,長大了嘴,把照片接了過來,看了又看,感歎道:“我滴個乖乖,她怎麽跟你長得這麽像?”
紀飛羽也沒想到,她本來是想看看榮家的婚禮有沒有可能混進去,竟然被她看到她跟準新娘長得這麽像。
“真是天助我也,到時候,我們混進新娘化妝室,迷暈新娘,化妝師趕到之後給我化了妝,現在的化妝技術,就算我們之間有什麽差別,也不會看出來的,等到我拿到了畫,你把李雅涵放在榮家門口就好了。”
紀不休嘿嘿笑起來:“不得了不得了,我女兒要出師了,果然還是要撿個女兒養,不能養狗。”
盡管在紀飛羽的計劃中,她跟榮家少爺的“夫妻之名”可能隻在當天的午夜之前存在,但是她還是好好了解了一下這位新郎。
“榮瑞卿,28歲,恒輝實業接班人,”紀飛羽念著新郎的資料問道,“老爹,蔡叔的資料是不是有錯,這人看起來是很帥沒錯啦,但是一點兒都不冰冷邪魅。”
紀不休翻白眼說:“早就讓你少看點兒不切實際的了,老蔡的資料什麽時候出過錯,我跟你說,榮家的大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呢。小小年紀失去母親就被父親送到國外去了,前幾年回過,整個榮家沒有他的立足之地,都以為他要把繼承人的位置讓給他弟弟了,沒想到,幾年下來,愣是不聲不響地從後媽和弟弟手中奪權,他老子都不敢吭一聲。”
“那他不是很棒棒,”紀飛羽冷漠地拍了拍手,“不管怎麽樣,我會潛入酒店的化妝室,老爹你要在這之前迷暈李雅涵帶走。”
紀不休嘿嘿笑起來說:“放心吧女兒!”
作為全城首富的大公子,榮瑞卿的婚禮安排在頂級酒店的宴會廳裏,新娘化妝室在宴會廳樓下一側走廊的盡頭。
為了避免監控拍到,兩個人決定分頭行動。紀飛羽跟老爹約定的時間是早上八點,老爹假扮酒店清潔工,用布草車帶走李雅涵。而紀飛羽提前一天藏在休息室隔壁,八點一到,通過緊鄰的窗戶進入休息室。
“喂,老爹,七點五十了,你到了沒有?”
紀飛羽用微型對講機聯絡紀不休,可那頭一點兒回應都沒有。眼看時間要到八點,紀飛羽決定先按計劃進行。
“老爹如果有危險一定會給我留下暗號,他遲遲不動,應該事出有因,我先去看看……”
紀飛羽開了窗戶,看著下麵的幾十層樓差點兒暈過去,最可恨的是,她錯估了窗戶與窗戶之間的距離,她的小短腿,幾乎要劈成一字才能順利跨過去。
終於撬開窗戶跳進去,紀飛羽顧不得觀察環境,捂著大腿在地上打滾。滾了半天發現不對,休息室裏一個人都沒有。
看來應該是老爹來過了,不過老爹能避開那麽多人帶走李雅涵,也真是厲害了!
紀飛羽來不及多想,先把身上的緊身衣換下來塞進衣櫃,迅速換上掛在一旁的婚紗,不得不說,有錢人家的婚紗真是高級,而且……真是難穿啊!
她正在想怎麽把胸填滿婚紗,休息室的門開了。
門裏門外的人都是一愣,紀飛羽飛速想著眼前這個人應該是誰,來人拍手說:“新娘子真漂亮,我的助手馬上就到,我們來化妝吧!”
原來是化妝師……
正當紀飛羽被化妝師按在椅子上塗塗抹抹的時候,走廊另一端的新郎休息室裏。這裏沒有新娘休息室的滿室鮮花和耀眼的珠寶首飾,隻有一個男人悠閑地喝著咖啡,對著鏡子練習自己溫和有禮的微笑。
休息室的門被人敲了敲,有人推門進來,走到他身邊低聲說:“少爺,李家小姐逃婚了。”
榮瑞卿笑起來,淺淺地啜了一口咖啡,笑著說:“是麽,那我要看看我後媽和李家要怎麽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