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亂槍掃射
陳巷玉仙釀開窖良辰吉日,陳吉首次穿上陳氏家族成人華服,一身格子呢西式大衣,裏麵一件雪白襯衫,跟日常鄉裏小崽兒的裝扮一比,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派儒雅世家典範就出來了!
那時候,富貴人家的女孩還是以滿清遺風寬袖斜襟裏作文章,而男兒已經是一派西式文藝範兒了,有呢大衣,格子絨大扣大衣,中長款的針織開衫,暖男人設真不可小覷!
陳巷世代經商,而且是儒商,重視儒家學術教育,代代相傳家教十分嚴謹。富甲一方卻奉行低調做人,踏實做事的風格。除非對外涉商,日常家族內全體成員是隱居陳巷深居簡出,穿著跟千秋崗下幾條自然村的農民是區別不大。
大家這才發現陳吉長大了,而且長成了一個十分有範兒很有氣質的男兒。
鞭炮很長,嶺南匠人向來以手工藝超群著稱於世,連做個鞭炮也是之最,民國時期已經能做出超長的鞭炮,從高高立起的竹竿最頂端一直垂下來,再一直拖著迤逶至巷口。
“炮炮仗啦!”管家一聲長長的吆喝,家丁點著鞭炮引,隨著一陣令村民和鎮裏專門請過來的文人雅士們興奮硫的磺味躥出,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便連綿不絕地響起!
鞭炮喜慶聲中,陳吉帶領大家一起開窖現場品酒交易去了。
棘窿內,瑟瑟發抖抱在一起的安可兒和盈鈺聽見村子那頭傳來長長的鞭炮聲,安可兒這才開始吧吧吧地流眼淚。
恐懼的應激反應,讓她一直連哭也不會哭,叫也不會叫。
民國女孩,連世麵也沒見過別說拿著刺刀火熗的日本鬼子了!此刻她崩潰式地流淚,倒是盈鈺很安靜地抱著她。
盈鈺在無邊的自責與沉重悲痛中,反而冷靜得出奇。
正是她不負責的尖叫,害死了自己的至愛德滄的。也連累了前來接她的好姊妹可兒。她沒有資格再拖累任何一個人!
德滄極可能已經為她而死,原本以她的性格,是隻想一死了之的。可是德滄不正是為了她的小命才死於非命的嗎?可兒不是為了保護她的小命才身陷危險的嗎?她有什麽資格放棄?
她得救出可兒,她必須讓德滄的命在自己身上得以延續!
“讀得多書明道理。”這一句話,是她那位香港大媽媽天天跟她講的,而她自小從讀私塾到讀女子教會學校,對生命的尊重對獨立醒覺的意識,是比一般女孩強烈的。
趁著鞭炮起,三個日本鬼子朝棘窿裏嘰嘰呱呱大聲吆喝,意思不用翻譯也能猜出來,大致是:趕快出來,不出來要開槍了!
安可兒心想完了,陳吉玉仙釀開窖這長長的鞭炮,極可能成為她和盈鈺這兩個民國女神的追魂奪命炮!
這時候開槍,誰也不會聽到!
小山狗似乎也嗅到極大的危機,急得在空間有限的棘窿裏團團轉。
安可兒壓抑不住恐懼,顫抖著撫摸一下小山狗,然後朝日本兵相反的方向一推,示意小山狗不要理她們了趕緊逃命!
小山狗被推出兩步,猛然回頭,兩女孩發現它竟雙眼淌淚,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首,最終以另一隱秘的出口爬出棘窿。
“嘣!嘣!嘣嘣嘣!”此刻,曠野中響起響亮的槍聲!
盈鈺個頭比可兒大,忽然整個兒撲在可兒身上,任憑可兒怎麽掙紮,她就是死死覆蓋著可兒不放。
可兒在她懷裏失聲狂哭。
密密麻麻的棘窿內,枯死堅韌的棘竹裏傳出“噌噌噌”奇怪的聲音。
三名日本鬼子見裏頭毫無動靜,隨著陳巷長長的鞭炮燒到最後一聲集中的爆炸聲,日本兵突然獸性齊發,一陣亂槍掃射!
鞭炮聲結束,人們隱約地仿佛帶聽見不遠處還有兩聲嘹亮的,槍聲?
槍聲?
陳吉愣了一下,此刻一圈黃狗衝了進來,周狗仔的黃包車也刹不住,扔下讓車直撞牆自個停下來,他便衝進窖口一把將陳吉拉了出來。
“什麽事?狗仔?”陳吉感覺大事不妙,慌忙問。
“安、安、安……”狗仔一口氣喘不過來,陳吉忙拍他的背。
“安可兒,盈鈺被、被被困棘窿。槍!槍聲響起了!”周狗仔剛說完,陳吉臉色一變,扔也狗仔等人就衝出陳巷。
周狗仔自己不行了,一吹口哨,一圈黃狗令會主人意思,追了陳吉前去幫忙。
狗仔接過家丁奉來的熱茶,一口喝下去差點沒燙死,家丁忙甩了自己一巴掌,換上涼茶,狗仔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又拉起黃包車和另一名兄弟追了出來。
千秋崗山陰下,碩大的棘窿前彌漫著一股火藥味,當陳吉和大黃狗從崗上衝下來的時候,已經看見棘窿前空空如也,鬼影也沒有一個了。
陳吉嚇得失聲痛哭,但又不敢大聲叫喊,怕鬼子出沒害了村裏人啊!
當陳吉突破重重荊棘,一身血跡爬進棘窿中空位置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裏麵,空空如也,隻留下一雙繡花鞋!
繡花鞋很小,像是可兒的,但可兒分明不會有這麽豪華的鞋子。是不是盈鈺的?陳吉隻是三年見一次盈鈺,每次見麵,都是在民國四女神聚會時,他充當安可兒的小守護,在一旁瞄到的。
陳吉印象中,是盈鈺每一次回來,都比上一次見麵長大許多漂亮許多,他卻從來沒留心過盈鈺穿的什麽鞋子。
陳吉眼中,從來隻有安可兒。
那麽說,這雙鞋子,是盈鈺的?
陳吉哆哆嗦嗦收好這一雙華麗的繡花鞋,把它藏進懷裏,環顧四周並不見血跡,說明兩個女孩沒有中槍。
他這才稍稍穩下神來,再細心分析她們在這麽短時間內,是哪去了?
被日本兵帶走嗎?顯然不可能。
她們自己從棘窿背著日本兵的另一頭逃走了嗎?也不可能。陳吉很清楚這一個結了幾近三十年的棘窿,荊棘是越結越死,結實而堅韌,真的堪比銅牆鐵壁根本無路可走!
除非是一隻小奶貓小奶狗,還有點希望!
此刻,周狗仔圈養的那一串大黃狗忽而此起彼伏地在外頭狂吠!
外麵有情況?可陳吉又看不到外麵,也不可能快速再爬出去看什麽情況。隻能幹著急。
他環顧棘窿由荊棘條交搭成的空間四周,除了一個野雞窩,雞窩裏還有幾個野雞蛋,就啥也沒有了。
忽然,頭頂一滴水“噠”地打在陳吉頭上。陳吉抬頭一看!
啊……明白了,頭頂是空的!
這時候,天窗飄飄灑灑,灑起紛紛細雨來,轉眼變成鉛灰色的天空更顯淪陷前的淒涼與惶惶。
陳吉轉眼又否定了可兒帶盈鈺從頭頂空洞爬上去的可能。
太高了,且荊黃斜棘密布,他也沒能力爬上去,別說兩個女孩了。即便要爬上去再從外頭爬到地麵上,也要掛一路彩的。
這四邊的荊棘一絲血腥味也沒有,一點血跡也沒有。
兩個女孩,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