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人行
“給我！”
幽螢藍閱冰一般凝固著的淚水，像幹冰，瞬間直接升華化霧氣，讓她看上去更加楚楚憐，單純得讓人心痛！
“給我！”幽螢再一次哀求，“給我百花不落地繡鞋和手帕！求你！”
說完，整個身體虛空得異常可怖的幽螢朝安彌雙膝下跪。
安彌忍不住雙眼流出一串串水晶淚。
這一刻，福琳和陳澈才恍然大悟，安彌的眼淚和幽螢的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固體的，並非像人類的淚水會液體般流動。
“好的，我帶你去。你是先要繡花鞋，還是手帕？”安彌落下一地水晶淚珠，讓她站立在夜裏的仙湧河畔那一圈泥地閃閃發光夢幻得像星空燦爛。
“我要繡花鞋。”幽螢眼中冰藍的固態淚化作縷縷霧氣，淒楚得讓人心碎。福琳此刻想起福家祖傳《寶書》在有雲：“厲幽有怨，則淚如血；以純魅之
心則淚化氣。”
大概此刻的幽螢，心比純淨水般清澈，隻是像灰姑娘渴求水晶鞋一樣，渴望擁有那一雙百花不落地繡花鞋。
“好，跟我來。”安彌朝幽螢招招手，幽螢卻忽而惶恐後退。安彌和陳澈、福琳他們三人有多大的本事，幽螢不是沒有領教過。
安彌誠懇地看著她點點頭，再一次向幽螢伸出纖長的手臂。幽螢一雙冰一般的鳳眼看著安彌星光般燦爛的桃花眼，一步一步，慢慢移過來。
仙橋在她身後隱約浮現，又迅速被夜色抹去，剩下孤單的幽螢渾身顫抖著無憑飄蕩。
可憐……
虛空的身軀，腳前無路，身後無依……
看著她一步一步靠近，三人內心無限蒼涼。是多深的罪，非得讓一個魂魄要這麽淒愴？難道年紀輕輕死於非命還不有償還生前犯下的錯？
安彌走在前頭，幽螢飄在中間，陳澈口中念念有詞護著安彌押後，三“人”行，成一線走往“鬼市”正中的古董城。
巴士已經停了，也不敢打車，安彌和陳澈隻好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把幽螢一步一步引到“鬼市”。
淩晨三點幾，竟然已經開始有人摸黑鋪開地攤墊布，逐一擺開散發著一股股異樣味道的古物，準備開檔了。
鬼市真是名符其實啊！沒過多久，鬼影鬼影憧憧似的靜悄悄從四麵八方匯來數不清的古玩商販，或靜然無聲窸窸窣窣地整理著一切；或低聲交談整體發出嗡嗡的低吟聲。
也不知道誰跟誰在交談，也不知道他們為何知道對方是誰，在交談著什麽……
陳澈用施了符咒的道袍把幽螢虛空的身體裹著，隻露出此刻粉飾成蒼白的臉龐。可是，所到之處，這隱隱透著幽幽冷藍的蒼白，依舊引起途人注目。
但大家仿佛心照不宣，看一眼便低頭繼續理順自己的家什。
大概幽魅出沒，在鬼市是常事吧？安彌想。
“這熙熙攘攘裏頭，人不多。”幽螢開口道來，她似乎猜透了安彌心想著的事。
安彌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雖然上回第一次來，青衣老婦顧秀的出現，她也知道這裏頭人幽混雜，界域模糊。
隻是近來一宗接一宗的事情讓安彌完全還沒有心思弄清楚這黑夜與白天交接、陰陽交替的時候，是否也會產生界域間能模糊相接的時空？
陳澈笑著提醒幽螢道，“別說話了，一會兒當心。”
“……謝謝。”稍事沉默，幽螢禮貌道謝。
安彌瞥了一眼幽螢，她此刻溫文爾雅，美豔如花，似碧玉無瑕。倘若能見一見她生前的模樣，那應是豔冠當世的人兒，像福琳。
安彌不自覺歎了一口氣，忽然想起福琳咋的就沒有一塊過來呢？
“福大人呢？”安彌問陳澈。
“呃……此時不宜用手機。她一直沒跟來。現在幽彌小苑，是安全的。”陳澈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幽螢。
幽螢眼中全是迫切，她要趕快見到百花不落地繡花鞋，完全沒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這倒讓陳澈更放心。
的確，他們倆此行不知安危，福琳不來是合理的，好臨危救援。
不能三人同時涉險！
此時福琳一個人呆呆地坐在仙湧邊上。
她看著雷電過後萬裏星空無垠，仿佛看見三顆清亮的星星拱照長空！顧諾模樣的男子雙目緊閉飄蕩在星際。
自從春節當天，因為幫大頭祿伸枯骨掌進去民國盜走顧氏地契，透過石巷殘垣上的黑洞，福琳看見三星拱照並清晰見到分明是顧諾又分明不是顧諾的男子接受萬方來朝之後，她的心亂了。
是的，亂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種心亂。
方才顧諾給安彌通視頻電話，她正立在一旁，當顧諾的刀削臉滿屏出現在安彌手機屏幕的一刻，突然撲通狂跳的心讓她不堪地猜測到，自己為何心亂！
她盯著屏幕上這刀削臉跟安彌打情罵俏，竟然完全不受控製擠上去嚷嚷了一句後便掐斷了兩人的通話交流。
亂！
福琳心好亂。
她不可能喜歡顧諾啊！不可能！她對他從來不曾動心，隻是……隻是一直在取笑他，氣他，捉弄他……
而顧諾不知道為何，隻要看見福琳便表現得十分煩躁，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
一直她沒總結這條規律，現在回想每一次顧諾一看見她就煩躁不已，福琳竟然呆呆地坐在仙湧旁嘿嘿地笑起來。
笑聲你漣漪，一個一個丟進水裏，福琳被自己的笑聲嚇了一大跳！
“不可能，不可以！”她甩了自己兩巴掌，然後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
她貪圖他的權力嗎？她就在那一眼對他有感覺了嗎？
不！
福琳突然發了瘋似地衝進幽彌小苑，可是當她一腳邁進苑裏，渾身便不聽話地酥軟起來。
她急不可奈奔上二層小房間，麵紅耳熱地陷入了一個長長的夢中，夢裏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她，她就被燃燒起來了，可是就差那一點點，一點點，總是達不到。
福琳陷入迷情中時，淩晨四點，鬼市繁華鋪敘，像博物館裏曆經千年包了漿顯了醬色，幽幽黯黯的描繪舊城生活的絹本設色長卷。
安彌帶著幽螢走進古玩城本質鋪就的長廊裏，三“人”行清晰地發出兩人走路的腳步聲與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