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水中月
自從進入十八歲第一個晚上的那一場春夢，與一名貌似是顧諾的男子交合時迸發的千萬條“草尾”那神奇的圖案，分明就是從“無中生有”到“無限循環”，一直演生出去，直至帶她到彼岸，到往生！
自從第一回跌落到老爺子的密室，感受到那玻璃鏡子陣不斷反射不斷對影的“無限循環”，分明是人為地製造一種與神秘的深淵同一介質或物理現象的環境，把人導向地下室，再導向深淵……
再到發現自己每回能開啟幽界之眼的環境，都在四麵是鏡子般的不鏽鋼牆、或多種光源折射而成的無限循環中……
安彌發現，這一切原來都有淵源的，從十八歲那一場春夢開始，從眼見的第一根“草尾”開始！
一切，都在給她予昭示……
無限循環！
幽冥界的痛苦，在無限循環！
就像密室中不斷折射的光線或自己，實質隻有一個，卻被無限循環成無數！倘若能找到核心的原體，或者掃除折射……那就是打破無限循環！
“要幫助冥魅們……斬斷無限循環！打破無限循環！”安彌突然頓悟！她看著陳澈麵容恐懼惶然！
陳澈知道眼前一切的極端殘忍已經嚴重挑戰了安彌的極限，她開始承受不了了，須撤離！
“可是……他們不再循環痛苦，會進入哪一種境地呢？或許那頭是萬劫不複！這是我們必須謹慎的。安彌。”
安彌這一刻迷惘了，任“變形金剛”慢慢下沉。
他們越來越冷，冷得直打哆嗦。安彌頂著就要凝固成冰的寒凍，四處看尋找那時候困在一個特別金屬製的豬籠裏，卑屈恥辱的幽螢！
可是沒有，根本找不到原來的位置。安彌冷得實在受不了了，這種冷，已經不是衣服所能擋住，是從骨子裏逼出來的徹骨的寒！
陳澈隻能緊緊地抱了安彌。安彌也實在受不了，整個人貼在陳澈身上，互相取暖。
當兩人不自覺間貼得最緊，之間不再有一絲空間的時候，忽然頭頂一陣溫暖。
兩人一起抬頭一看，是月亮！
一個諾大的白月光，正在深淵之上升起來！
原來，幽界深淵裏，也有月亮！
安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伸手向上，仿佛要抓住這一輪深淵“水”裏升起的明月，好讓他倆在即將要凍死或嚇死前回暖。
她看著水中月，色澤別樣的慘白，月中孤獨的女子、桂花，剪影也別樣的淒涼……
“水中月！”陳澈衝口而出，“水中月，高嶺雪，年年中秋來一闕；長相思，長相卻，歲歲永生了塵絕。”
原來陳澈知道有水中月，“什麽意思？”安彌明顯感覺暖和過來了，驚訝地問。
“不知道，隻聽盲見偶爾吟唱起，說是德滄寫給某個人的。不知道是何人。”
“德滄……老樹精？”
“具體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隻聽過幽冥界，是有月亮的，因為月亮屬陰，它的光是冷光。隻不過在幽冥界的月光很稀罕一年才一度。今天看來，應該是每年中秋，幽冥界便會出現月光。”陳澈很小的時候偶然聽說過。
“你看！”安彌指著外麵，一切無限循環的悲慘仿佛靜止，所有冥魅都在喘息。
一年一度的喘息的機會！
對！安彌目光突然從憐憫到堅定，跟陳澈說：“關鍵時間，在中秋！或在七夕中元節！”
“為什麽？”
“你看，水中月升起，冥魅在喘息；中元節當晚，我也親眼看見成千上萬的所謂‘水鬼’上岸！”
陳澈笑著，給了安彌一個大拇指。
“霍全！”安彌突然驚呼！
一具撕得破碎又重新縫合起來似的冥魅趴在潛艇玻璃罩外，果然是霍全！
霍全此時麵容平和，安彌推斷應該是水中月出現之時，他得以喘息，一切痛苦短暫消失了。
安彌跟他打起了唇語，嘴型是：“誰害你？”
霍全表情突然扭曲，很艱辛地吐出兩串泡泡，泡泡緩緩往上升，竟然組合成兩個字，是“顧沐”！
果然！
安彌再跟他打唇語，說：“別再招孩子到仙湧。”
霍全領會了，失落又痛苦地點了點頭。
遠處，人皮骷髏像個傻子飄來蕩去，沒有了肉身一口一口被吞噬的痛感，她現在在深淵裏享受第一個水中月的自由。
霍全離開了潛艇，飄到人皮骷髏身邊。要人皮骷髏卻見鬼似的飄遠。霍全痛苦萬分，也不再去追逐。
“為什麽？”安彌看著這水中月升起之時，幽冥界也能恢複人間的一點記憶。可人皮骷髏卻不願意再靠近霍全。這是為什麽？
“這是因為，生前太苦，不願憶起。”
陳澈說著，安彌眼淚已經掉下來，生前在一起時該有多苦，才選擇死後也相忘？
“該回去了，趁著八月十五，水中月正暖。要不遲了，我們或許會凍死在這。”陳澈提醒道。
“嗯。”安彌正要按動上升按鈕，卻突然被遠處動也不動的一圈鮮紅給吸引了。忙驅動過去看看。
赫然卻是紅衣少年！
在每一具幽魅都自由飄浮享受一年當中唯一自由的當兒，包括紅衣少年在內的一圈紅衣人卻危襟盤坐在那動也不動，唯有衣袂飄飄，麵色慘冷如石雕。
安彌一眼掃過去，數清楚了，“十八個少年！”
“啊！十八冥丁！”陳澈驚叫！
“十八冥丁？”什麽是十八冥丁？安彌好奇了。
“是一個陣法！能把十八冥丁布在深淵裏的，絕不是尋常人。需要動用十八冥丁來守住的冥魅，也絕對是厲幽！”陳澈說。
“看來，福琳曾經遇到的紅衣少年，這裏頭，不單單是一家四口的‘滅門’慘案，還有一個長篇故事在裏頭！”安彌道。
“是啊，所以安彌，幽冥界，是一個跟人類息息相連卻是人間最複雜的內幕綜合反映。我們別關鍵，一點一點地來解開。”
“嗯！終有一天，我要為這些冤死的靈魂以安撫，讓生而為人既苦，來到幽界不再有痛苦！”安彌握緊了拳頭，突然猛地朝上升按鈕一砸。
上升模式開啟，深淵裏卷起一陣“水”底旋渦，在急劇上升一刻，安彌分明看見紅衣少年回頭深情地看了她一眼！霍全朝她點頭，一眾冤死的冥魅朝她張望。
她懂得，這是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