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出事了
清華宮中,人人存著自己的盤算,心思各異。
那麽多的人,原先也是極其嘈雜,一下變的極其安靜下來。
就在這種沉靜的讓人心生畏懼的安靜中,一臉堅定的蘇梁淺,將目光落在了慶帝身上,重複著自己之前的話道:“臣女不願意!”
她的口氣,是難以撼動的鏗鏘,更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蘇梁淺看著慶帝明顯變的難看的臉色,甚至都沒有曲膝蓋跪下,而是和慶帝對視,繼續道:“臣女與太子殿下並不合適。”
她的言辭非常的委婉,但夜向禹的行事太過混賬,混戰,慶帝時常為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兒子而上火丟人,偏不少人又是知道太子的德行的,而蘇梁淺又太過的優秀矚目,慶帝覺得蘇梁淺這是在含沙射影太子配不上她。
除卻身份來,太子確實一無是處,慶帝也不止一次的覺得,夜向禹配不上蘇梁淺,不夜向禹,就是自己極為看好的夜梟然,他都覺得他駕馭不住蘇梁淺。
慶帝死死的盯著蘇梁淺,那眼神裏,有很深的威逼她改口妥協的警告,壓懾性十足,皇後和後宮的妃嬪以及就近的王公大臣,感受到他的警告和怒意,有些已經是瑟瑟發抖。
關心蘇梁淺的,暗自為她捏了把汗,而其他更多的是覺得蘇梁淺恃寵而驕,目中無人,要被重罰而幸災樂禍。
蕭意珍和葉安陽她們高忻意的都想笑出聲來,但因為慶帝那嚇饒樣子,心裏慌慌的不安,自然不敢有這種會引起格外矚目的舉動。
蘇梁淺任由慶帝各種眼神警告,揣著明白裝糊塗,裝看不懂,慶帝見她眨巴著眼睛流露出的無辜樣,氣的臉都呈黑紅色,將目光落在了和季無羨坐在一起的謝雲弈身上。
在一眾王公貴臣中,謝雲弈的長相氣度,無疑是最耀眼矚目的,慶帝在搜索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完全蓋過了季無羨。
那一身貴氣,慶帝覺得自己就沒一個兒子能比得上的。
身為帝王,尤其是自負的帝王,承認別人比自己的兒子優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慶帝剛還在蘇梁淺那受了氣。
但就算是存著私心,慶帝也不能否認謝雲弈對一個女子的吸引力。
這確實是個會讓女子著迷的男人,慶帝打量著他,他不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會是尋常百姓。
慶帝為什麽會將目標投注向謝雲弈,這其中,當然有夜傅銘的功勞。
明明和太子有了婚約,卻完全不當回事,和其他男子曖昧來往,這作為蘇梁淺最大的把柄,夜傅銘當然是不肯放過的,這次慶帝找他談話的時,他就暗示性的將這事告訴了慶帝。
所以,慶帝見蘇梁淺不知死活那樣沒眼力見的反抗,便覺得這所有的一切,和謝雲弈有關。
如果不是心有所屬,怎麽可能會不想做太子妃?
慶帝覺得,以蘇梁淺的本事,她應該是個有野心的女子,這樣好的機會,她定是不會錯過的,但慶帝當然不會容許一個女人,尤其還是和沈家有關的外姓女人把持朝政。
他讓蘇梁淺嫁給夜向禹,是有自己的權衡盤算的。
身為女子,因謝雲弈這樣的男人淪陷,這是件可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這丟了他的臉,他就不能忍,更遑論,蘇梁淺已經不僅僅讓他丟了臉,而是在百官麵前,侵犯了他身為帝王的威嚴,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挑釁的威嚴。
慶帝像之前對待蘇梁淺那樣,死死的盯著謝雲弈,就目前的局勢來,謝雲弈的態度,顯然是攻擊讓蘇梁淺改變主意的一步最好的棋子,可讓慶帝火冒三丈的是,謝雲弈和蘇梁淺一樣,對他根本就熟視無睹,慶帝那個臉臭的,扶在龍椅上的手,用力的仿佛要在上麵摳個洞出來。
慶帝雖然知道蘇梁淺和謝雲弈的事,但當著這麽多饒麵,自然是不能將話挑明的,不然落了太子的臉,那不就是啪啪打他和皇室的顏麵嗎?
慶帝忍了又忍,才克製住自己暴走的摔杯的衝動,不過在場的隻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慶帝的不快,當然,他們也在承受慶帝這種不快,給他們的壓懾力,大家都心翼翼的,唯恐成為自己淪為不幸的出氣筒。
長公主的目光順著慶帝,在蘇梁淺和謝雲弈的身上都遊移了一圈。
蘇梁淺和謝雲弈的事情,長公主多少有幾分耳聞,多年姐弟,她對慶帝更是了解,心中已然猜出了幾分。
“不合適?皇上有心抬舉,樂安縣主這是什麽態度?這是仗著自己立零功勞,就目中無人了是吧?”
長公主言辭犀利,頗有些咄咄,滿是質問。
長公主話後,被貶為庶民的葉安陽也跟著附和,那話,難聽刻薄至極。
過了這麽久,被嚇的六神無主的蘇克明終於醒過了神來,他看著慶帝那滲饒神色,腦海裏重複著的就隻有完蛋了二字。
蘇克明起身,因為渾身發軟,再加上抖的厲害,起來的時候,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栽去,桌上的酒菜果盤,伴隨著他這一動作,砰砰乓乓的碎了一地,蘇克明更以狗啃屎般的狼狽姿態,摔在霖上,那些糕點點心還有酒菜,濺的他一身,臉上都是,有些菜就掛在了蘇克明的發上,他那樣子,看著就和個醜似的,滑稽極了。
要不是慶帝的怒氣太甚,估計都有人忍俊不禁,直接失態的笑出聲來了。
因為蘇克明和蘇梁淺的這種關係,眾人再看蘇梁淺時,那眼神越發的幸災樂禍起來,還有些輕慢。
顯然,蘇克明這個樣子,是很讓蘇梁淺丟臉的,簡直和在她臉上抹黑沒差別,但蘇梁淺依舊像之前那樣站著,不要氣惱尷尬了,她清冷堅毅的眉目,就連眉都沒皺一下,仿佛那個因為自己過於丟人而連累她的蘇克明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蘇克明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是多麽的丟臉的,但當眾的這一摔,他的尷尬羞惱卻是真的,他心中恨恨的,隻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到了蘇梁淺身上。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這個孽女,他怎麽會如此?
蘇克明不但氣惱,還很痛,麻麻的那種痛,仿佛痙攣般,尤其是手心——
蘇克明先前摔下去的時候,手心碰到了摔破的瓷碗,被割破了,蘇克明太過慌亂恐懼,開始都沒覺得疼,一直到見自己流血了,才反應過來。
蘇克明氣惱且鬱悶,都想要哭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黴了,才會有蘇梁淺這樣的女兒,要不是蘇梁淺,他的人生還是一帆風順的,他花重金培養的蘇傾楣,還有蘇家,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也顧不得疼,慌裏慌張的就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蘇梁淺身側,唚朝著慶帝的方向跪下。
“皇——皇上恕——恕罪。”
蘇克明話氣短,因為慌張和心虛,她聲音結結巴巴的,更是有些喘。
“臣——臣女管——管教無方,臣——臣,臣——”
蘇克明臣了半,他腦子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怎麽解釋。
慶帝看著慌亂俯首的蘇克明,鐵青難看的臉,稍稍舒緩了些,他恢複了先前麵對蘇梁淺時的慈和,“朕並非亂點鴛鴦譜的人,這門婚事,是朕尚未登基時便定下的,朕一言九鼎,你現在你不願,可能告訴朕緣由?”
慶帝並沒有擺帝王的架子,就像個諄諄善誘的長輩,也越發顯得蘇梁淺不識好歹。
一言九鼎?
蘇梁淺聽了這四個字,麵上沒有表情,心裏卻早是嗤之以鼻。
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真要有君子一言九鼎的高潔品質,她上輩子何至於落的那般下場?他若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沈家更不會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
和其他人一樣,蘇克明也覺得蘇梁淺不識好歹,且這種情緒是加倍的,他拽了拽蘇梁淺,想讓她跪下,但是沒成功,蘇克明急眼道:“婚姻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淺兒能嫁給太子,那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還不快謝恩!”
“臣女不願意嫁給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蘇梁淺半點麵子也不給蘇克明留,啪啪打蘇克明的,她義正言辭,將鍋甩給夜向禹,她同時看向膽戰心驚的皇後,繼續道:“且,皇後也不喜歡我,臣女並非不識抬舉的人,臣女隻想未來的日子簡單些,不至於艱難被刁難,承蒙皇上的寵愛,臣女不勝榮幸惶恐,但若皇上真的想要賞賜臣女,還請收回成命。”
蘇梁淺著,屈膝跪在了慶帝麵前。
就算是跪著,她也是身姿筆直,和慶帝對視,儼然就是不能妥協的姿態,言辭間還有幾分直率的不滿。
蘇梁淺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將她賜婚給太子,不是賞賜。
這話中的不滿和深意,不但慶帝聽出來了,其他人也聽出來了。
慶帝也是心虛的,擰了擰眉,其他也有和蘇梁淺產生共鳴的,倒是少了幾分幸災樂禍,反而對蘇梁淺產生同情。
這樣精彩豔絕的女子,嫁給太子,確實倒黴。
皇後本來就是膽戰心驚的不安,見自己被蘇梁淺拎出來擋禍,心咯噔一下,整個人都是一顫。
慶帝思忖了片刻,似是在遲疑,淩厲如利刃般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太子的空座上,更生了幾分惱火,射在了皇後身上,“皇後!”
他的聲音,是讓人發慌發虛的沉。
皇後打了個激靈,手中的帕子被絞成了一團,站了起來,走到慶帝的麵前不自覺的跪下。
“你不喜歡樂安縣主?”
皇後很清楚慶帝的心意,他想促成這門婚事,他希望從她口中聽到的是對蘇梁淺的喜歡讚賞,讓別人覺得蘇梁淺是故意撒謊推脫這門婚事,然後強勢讓兩人成婚,皇後是很願意配合慶帝的,但是現在--
她怕慶帝,但她更怕蘇梁淺手裏捏著她的把柄。
好半晌,皇後都沒有出聲,她就那樣跪著,慶帝的眼神,盯的她頭皮都是發麻的,同樣亂的還有腦子和心,她糾結著,囁嚅著嘴唇半,都沒出一個字來。
兩個人,她都得罪不起。
她低垂著腦袋,因為極度的糾結,臉色煞白。
皇後有種自己身處在懸崖峭壁的感覺,前有狼後有虎,不管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條。
“皇後。”
慶帝的口氣極其不耐,還有深濃的警告和暗示。
“臣——臣——臣妾,臣妾——”
皇後結結巴巴的,幾次吞咽口水,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她身為皇後該有的沉穩儀態盡失,慧貴妃和後宮其他女人嘴角上翹,一副看戲的姿態。
昭檬公主明顯察覺到了皇後的不對勁,但這時候,她也不敢出頭,著急的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老夫人他們,但是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不喜就是不喜,臣女又不是銀子,且為人強勢,不懂變動,皇後不喜歡臣女,又不是什麽錯?”
就在皇後著急的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蘇梁淺開口,“太子殿下喜歡的另有其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不但喜歡的是別人,還不喜歡臣女,要不然的話,如此重要的場合,他怎麽會離開?”
夜向禹中意蘇傾楣的荒唐事,這確實是人盡皆知。
蘇梁淺直接將話挑明,聽的在場眾人,是連連倒抽涼氣,暗暗感歎蘇梁淺實在大膽,竟敢在老虎頭上拔須,偏蘇梁淺神色無辜,口氣還有些憤懣不平,含著氣性,再配上那張年輕的臉,隻讓人覺得是年輕的衝動率真。
皇後頭都是大的,接著蘇梁淺的話道:“是,太子並不喜歡樂安縣主,他喜歡溫柔聽話的女子,臣妾也是,所以臣妾在之前做了不少阻攔,還私下刁難了樂安縣主,但皇上要堅持的話,臣妾也是會接受的。”
皇後硬著頭皮,一口氣將話完,意思很明顯,她確實很不喜歡蘇梁淺,蘇梁淺沒有撒謊。
皇後的回答,也是讓眾人吃了一驚,慶帝更是大感意外,他沒想過,皇後明知道他的想法,竟然也敢如此忤逆。
先是蘇梁淺,再是謝雲弈,現在就連皇後也如此。
身為帝王,被一個人頂撞下臉會覺得有趣,但兩個三個都不給麵子,還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如何能忍?
“你,你什麽?”
話既然已經到了這份上,皇後反而沒了畏懼顧忌,抬起頭來,看著慶帝,重複著道:“臣妾確實不喜歡樂安縣主,她和太子也不合適,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耽誤了太子的一生啊!”
慶帝那個氣的,猛地起身,腳都抬起來了,被殘存的理智叫喚住,才沒踹向皇後。
慶帝收回自己的腳,那仿佛要吃人似的目光先是在皇後身上停頓了片刻,想到了什麽,又落在了蘇梁淺身上,那眼神,除了質問,還有審視。
蘇梁淺隻是跪著,肅靜的神色,有種不出的虔誠,不卑不亢的,但慶帝不知怎的,就是從中看到了挑釁,還有嘲弄。
對他帝王威嚴的挑釁,然後嘲弄他身為帝王,不是無所不能的嘲弄。
“皇上!”
就在慶帝的情緒也要暴走的時候,太後叫了聲,慶帝沒能收住自己難看的神色,不過也沒有對蘇梁淺動怒,而是朝身邊的人嗬斥吩咐道:“太子呢?太子去哪裏了?將他給朕找來!”
一眾的太監,誠惶誠恐,慌忙離開,出去搜找太子,這群人前腳剛離開沒多久,蘇傾楣的丫鬟尖叫著跑了進來。
這要是以往,她定然是衝不進來的,但清華宮現在值守的太監侍衛走了大半,再加上人心惶惶,竟是讓她直接跑到了蘇梁淺麵前。
“大姐,您,您快去看看,二姐她,二姐她——”
抱琴哭哭啼啼,話根本就不全,慶帝正準備發難的時候,先前和那群人一起跑出去找饒胡公公煞白著臉,跑著進來,直奔慶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