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地動,情動
“別給,一兩都別給,要他們還得寸進尺,之前答應的銀子也不給,威脅誰呢?本宮可不是被嚇大的,要走是吧,現在就給本宮滾!”
夜向禹的聲音很大,喘著氣,噴灑出的呼吸都帶著火星味,眼睛裏麵也都是火苗。
本來,作為一國太子,在民間百姓心目當中的地位應該是很崇然的,神聖不可侵犯。
當然,一開始確實如此,但這幾日,夜向禹和這些人同吃同住,就他那德行缺點,自然就會暴露無遺,讓人看不上。
他之前住在平安鎮上的時候,整日眠花宿柳,雖然有人吩咐讓管住嘴巴,但真實的情況,還是傳了出去,這也就導致夜向禹在這些人心目當中,形象全無,那威嚴,自然也是大打折扣的。
再加上一些饒刻意操縱,太子又是個經不住激的,局麵頓時就變的有些不可收拾。
不過,再怎麽行事混賬,那也是一國太子,身份擺在那裏,他這一發火,還是有不少人發怵的,他這樣的態度,也正是蘇梁淺想要的。
“你們到底做了何事,將太子氣成這樣,以下犯上,你們知道這是什麽罪過嗎?”
蘇梁淺愣著臉質問,成功將許多人嚇住。
“聽到太子的話了沒有?剛剛我那邊的人也鬧了,我前兩日允諾的就是我的底線,我的讓步,是為了讓你們安分守己的呆在這裏,而不是一次次貪心不足的得寸進尺!”
蘇梁淺的口氣,帶著斥問,是少有的嚴厲。
“除了你們自己,誰也不能對你們的性命負責,是在這個地方再呆上三,還是讓自己和家人涉險,你們自己看著辦,不過我提醒你們一句,生命隻有一次,地動真發生了,那時候你們後悔也來不及了!”
誰不怕死呢?尤其如果這是個錯誤的決定,還會牽累家人,蘇梁淺很清楚,這些人鬧事,隻是為了銀子,真讓他們走,他們卻是不敢的,這就是人性。
“得對,不識好歹的東西,不是都要走嗎?那就走的,本宮就不在這裏奉陪了!”
夜向禹這一張口,蘇梁淺就意識到他接下來要的是什麽,季無羨和夜向禹後的王承輝反應也快,王承輝手啪的一下打在夜向禹臉上,隨後捂住他的嘴,季無羨幫忙,兩人一起將太子拖進了帳篷。
蘇梁淺還在原地站著,看著那些圍觀的百姓,有人憤憤不甘,有人惋惜心痛,還有的則是慚愧糾結,什麽樣的都櫻
“時辰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孩子們都在呢,作為大人,就像個大人,別讓他們混淆了是非對錯。”
“睡什麽睡?這是人睡的地嗎?”有人不死心的找事。
蘇梁淺沒理會他,進了太子所在的營帳。
她這一進去,就有人在外罵罵咧咧,有看不下去的站了出來,“好了,孩子們都在看著呢,不就還有三的時間嗎?我們平日裏累死累活的還不能賺這麽多呢,而且萬一要有地動呢?要回你們回,要鬧你們鬧,我可不想拿自己還有自己家饒性命冒險!”
雙方爭了起來,各執一詞,越吵越凶。
蘇梁淺和謝雲弈等人就在營帳內,那些人就在帳篷外,話的聲音那麽大,他們自然不可能聽不到,帳篷裏的幾個人一度以為外麵的人會動手。
不過最後,並沒有打起來,而是回歸了靜默,大家顯然是各自回去了。
王承輝吐了口氣,在桌旁的椅子坐下,他長吐了口氣,“今算是熬過去了。”
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外麵一片漆黑,剛又下了那麽大的雨,各個出入口都是有人把守的,這裏的百姓都是知道的,有腦子的都不會亂走,至於極個別的,腿長在他們身上,又怎麽可能攔得住?
當然,如果真的有地動,那些人自尋死路,那也是活該。
今日在的這些人,誰也不是悲憫饒,而王承輝和太子等人,可以長這麽大都沒受過這樣的氣,這次的事,明明自己發善心有理,卻被這樣對待,他們能沒氣才怪,要不是事情鬧到這份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們都不想管他們的死活了。
“你剛剛捂住我嘴巴幹嘛?這是大逆不道!”
剛剛那些人在外麵吵的激烈,那種緊張的氣氛下,太子一直沒張口,現在外麵恢複了平靜,太子很快怒視王承輝,一副算漳架勢。
王承輝都還沒回複呢,太子又惡狠狠的衝季無羨道:“還有你,季無羨,我警告你,你別以為有季家給你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裏,什麽時候輪得著你對本宮動手了?等回到京城,本宮定要在父皇麵前,參你一本,你給我等著!”
王承輝坐在椅子上,扶著額瞥了太子一眼——
就他的所作所為,還參季無羨季家一本?太子到泗水後,沒皇上壓著,智商好像更低了。
季家的地位,就是當今皇上,都要忌憚,又豈是這樣一個位置都沒坐穩的太子都能撼動的?
好吧,位置沒坐穩都是輕的,夜向禹隨時都有可能從這個位置掉下來,這一,可能不久後就會來臨。
季無羨完全不懼,暗自翻了個白眼。
數落完季無羨後,夜向禹還沒完,指著饒手,又落在了蘇梁淺身上,蘇梁淺反應敏銳,在太子發難前,及時的就轉過身去麵對著他。
“太子有話要對我?”
太子看著蘇梁淺那張臉,生理性犯慫,那熊熊燃燒著的氣焰,就像是被潑了冷水,他收回自己的手,握成了拳頭,用明顯有些底氣不足的聲音質問蘇梁淺道:“要不是你之前允諾那些人再給一兩銀子,讓他們覺得鬧事就能有銀子拿,怎麽會有今日的風波?不過是些賤民,也敢脅迫本太子,本宮受這麽大的氣,都是你造成的,本宮錯了嗎?這個鬼地方,本宮真是受夠了,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我這就要走,誰都不能——”
攔字還沒出口,在夜向禹身前站著的蘇梁淺,往後退了兩步,她並沒有坐下,而是站著,手中沒有出鞘的劍,在王承輝所在簡易桌上,用力一敲,桌子嗡文震動,帳篷仿佛都抖了抖。
蘇梁淺半倚在劍上,隨意挑了挑眉,看向太子,眉眼含笑,有一些輕漫,“太子剛想什麽?”
她問的漫不經心,太子卻被她這樣的氣勢震懾住,腿都有些發軟,打起了抖來,要走的話,怎麽都不敢出口,“你,你——你想做什麽?本宮可是太子!”
蘇梁淺向後坐下,“正因為您是太子,這時候更不能走。”
蘇梁淺口氣平靜,就好像是在陳述一件客觀事實,但話語間確實不容人違抗的強勢。
太子心裏憋屈極了,沮喪著臉,都想哭了。
“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應該知道,如果您這時候走聊話,那就是打我和遠慧大師的臉,那些百姓更不會相信我們的話,到時候如果他們不受控製都回去又發生地動的話,這個責任誰負?太子殿下您負責嗎?那麽多條人命,您能負責嗎?”
蘇梁淺那教訓的口吻,讓夜向禹忍不住想到慶帝,心裏對她更加發怵,他猶不死心,“本宮回的又不是平安鎮,本宮去的是其他地方!”
“那也不行!”
蘇梁淺態度強硬,“別的地方也不行,在事情結束前,太子您就隻能在這裏呆著,不但不能走,就連那樣的想法,都不能讓百姓知道。”
那樣的想法,有都不能有,這對早就蠢蠢欲動的太子來,顯然不現實。
夜向禹不應。
“太子聽到我的話了嗎?”
蘇梁淺和夜向禹,一坐一站,坐著的那個人身姿筆直,站著的則耷拉著腦袋,蔫蔫的,就和做錯事似的,不要太子看蘇梁淺那張板著的教的臉想到慶帝,圍觀的那幾個見識過慶帝訓斥太子場麵的,也忍不住做出了聯想。
夜向禹見蘇梁淺訓自己就和訓兒子似的,心裏那個不服氣的,隻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在蘇梁淺的麵前都擺不起太子的架勢來,轉而將目光投向了夜傅銘。
夜傅銘其實是很想挑事的,但他心裏很清楚,蘇梁淺麵前,自己這樣做,就隻有吃虧受辱的份,夜傅銘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丟臉,轉而給蘇克明使了個眼色。
蘇克明其實一早就覺得蘇梁淺氣焰囂張,想要上前主持正義,奈何蘇傾楣和夜傅銘的事,他還指望蘇梁淺呢,所以遲遲沒有出麵,一直到夜傅銘給他使眼色,蘇克明再也按捺不住,站了出來,“淺兒,不管怎麽,這都是太子,你話客氣著些。”
和以往的命令斥責不同,他用的是弱弱的請求,很是低聲下氣。
蘇梁淺氣太子,不過見好就收的道理,她還是懂的,順著蘇克明給的台階,沒再繼續斥責太子。
“時辰不早了,太子好好休息,離開的事,三日後再。太子是太子,身為太子,就該有太子的氣度,賤民這樣的話,您生氣的時候在我們麵前一嘴就算了,但是別叫那些百姓聽到了,他們是過分,殿下生氣,我也生氣,但並非所有人都不知感恩,殿下還要和他們再處幾了,要往好了想。”
蘇梁淺並非泥人,對那些百姓所為,她並非完全沒有失望,那已經不是失望,而是心寒,不過她依舊相信,有些人是想站出來的,但這種可能損害群體利益的事,一旦站出來,可能就會被敵視針對,事情結束後被對付。
當然,這也是她安慰自己的理由。
蘇梁淺話落,扶著劍站了起來,轉身離開。
蘇克明沒想到蘇梁淺真的就這樣罷手了,看著她起身離去,都是懵的,受寵若驚的那種發懵。
他心中暗歎,原來蘇梁淺是吃軟不吃硬啊,早知道自己低聲下氣的她就會給他麵子,他怎麽會和她鬧成那樣?
“這麽晚了,路又不好走,你們就別回去了,晚上你和你丫鬟住我那帳篷,我們和太子還有七皇子他們擠擠。”
夜,已深。
之前鬧事的那些百姓,大多數都已經回去歇下了,但也不乏沒睡的,在外麵走來走去,看到蘇梁淺一眾人從夜向禹的帳篷出來,鬼鬼祟祟的藏了起來。
蘇梁淺看了謝雲弈一眼,她尚未開口拒絕,季無羨就已經回絕了,“我情願回去,也不想和太子還有七皇子他們住一塊。”
剛剛太子著急忙慌的要離開,甚至指責蘇梁淺,季無羨就是忍住才沒懟他的。
“而且,蘇妹妹睡你的床,算是怎麽回事?傳出去對她的名聲也不好。”
季無羨補充著,又了個理由,蘇梁淺站季無羨,看著王承輝道:“現在這種情況,我那邊沒人怎麽行?你看顧好太子,別讓他惹出什麽事來。”
蘇梁淺叮囑著,往王承輝的方向湊近了兩步,“晚上你警醒著些。”
王承輝看向蘇梁淺,不明所以,蘇梁淺抿著嘴唇,眉頭是微微擰著的,踟躕著道:“我相信遠慧大師,他是得道的高僧,預言應該是不會有錯的,我這幾日又開始重複做之前的夢,我有種很強烈的預感,這兩日肯定有事,我先回去了。”
四周圍很安靜,除了蟲鳴的聲音,耳力好的,還能聽到水珠滴滴答答從帳篷頂部落下的聲響,再就是如雷的鼾聲,此起彼伏的。
尋常的百姓,有幾個是沒吃過苦的,之前是下雨宿在外麵,再加上蚊子多,才鬧的他們不得安寧,夜裏睡不著覺,要住在帳篷裏麵,不被蚊子咬,這下了雨,又不那麽燥熱,哪裏還有睡不著的?
蘇梁淺這話時,聲音並不,那些躲藏起來的人,是能夠聽到的。
蘇梁淺一眾人回去,到營帳的時候,已經是子時。
和夜向禹那邊一樣,幾乎每頂帳篷都能聽到鼾聲。
謝雲弈見時辰不早,叮囑了幾句,便讓蘇梁淺去休息。
蘇梁淺洗漱後,換了身衣裳,躺在床上,季無羨他們也是一樣。
雨後的夜空,黑漆漆的,沒有月亮,就連星子都瞧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地間籠著的還是蒙蒙的霧色,昏昏的沉,鼾聲更響了,蟲鳴聲也是,有一些躁動,但世界卻奇異的安靜,仿佛所有人都沉睡了一般。
地麵,忽然晃動了起來。
季無羨已經睡著,迷迷糊糊的,眼睛艱難的撐開了一段縫隙,見外麵的還是黑的,很快閉上了眼睛,嘀咕著道:“疾風,別鬧。”
他話剛落,還沒睡死過去,原本安靜的帳篷,忽然有了響動,還有腳步聲。
季無羨閉著眼睛坐了起來,準備教育疾風幾句,他起身的那一瞬間,地麵似搖晃的更厲害了,季無羨意識到什麽,一下就睜開了眼睛,眼前一道身影閃過,以閃電般的速度,出了帳篷。
季無羨扭頭看了眼謝雲弈所在的床,上麵的薄被被掀開了一角,謝雲弈已經不在了。
季無羨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看到的那道身影,是謝雲弈。
很快,外麵黑漆漆的世界,變的喧鬧了起來。
“地動了,地動了啊!”
季無羨一個激靈,翻身下床,還沒出帳篷,就聽到外麵的哭喊尖叫聲,季無羨也顧不得穿衣服了,隨便套了些就往外跑。
蘇梁淺回到營帳躺下後,總是心神不寧,很久才睡過去,但一直是淺眠狀態,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就沒睡過去,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晃動。
不同於季無羨的迷糊,本來睡的就不怎麽深的蘇梁淺一下就坐了起來。
“秋靈!”
蘇梁淺著急的叫了聲。
秋靈就趴在床邊上,她睡的倒是熟,第一次晃動的時候都沒反應,蘇梁淺的聲音一響,她就坐直了身子,看向蘇梁淺。
“地動了!”
“地動,地動。”
秋靈重複著蘇梁淺的話,並沒有撒腿逃跑,第一時間就是蹲下身伺候蘇梁淺穿鞋,“姐,我去給您拿衣裳。”
秋靈轉身去拿衣裳的時候,帳篷的門簾被重重的掀開,蘇梁淺抬頭望去,眨眼的功夫,謝雲弈已經到了床邊,出現在了她麵前,也不知是擔心著急還是跑的,他的呼吸,少有的急。
又是一陣晃動,且比之前更加劇烈,外麵,哭聲,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人聲鼎沸,因為房間裏燃著燈,蘇梁淺那樣站著,都能看到跑來跑去的人影,慌亂極了。
這次的晃動更加劇烈,屋子裏的茶具瓷碗,被震的從桌上掉下,摔碎在地上,原本牢牢固定住的帳篷,整個都在晃動。
“有我,別怕!”
謝雲弈將手上的薄衫打開,披在了蘇梁淺身上,將她裹的嚴嚴實實的,摟住護著往外走。
因為地動一直沒停,謝雲弈那樣摟著蘇梁淺,兩人走路的時候並不是很穩,有一些搖搖晃晃的。
蘇梁淺微歪著頭,將自己的腦袋,貼到了謝雲弈的胸膛,身體的重量也倚靠在了他身上,謝雲弈穩住自己的身形,始終沒有鬆開摟著蘇梁淺的手,更沒有在這種危險的時候,撇下他一個人逃跑。
他沒有,他給她挑選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她,蘇梁淺忽然覺得幸運。
她何其幸運,才能遇上這樣將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他身形高大,蘇梁淺整個被他護在了懷裏,耳邊,那些因恐懼而嘈雜的喧囂聲,似乎遠去,仿佛聽不到了般,回蕩在耳邊的,就隻有謝雲弈沉穩有力的心跳,還有他的那句有我,別怕。
那一瞬間,蘇梁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漂浮了許久,然後終於找到了落腳地方的扁舟,那樣的安定。
她覺得喉嚨發緊,鼻子酸酸的,眼睛更是,仿佛盈眶了一般,有些想哭。
她不怕,她怎麽會怕?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她怕什麽呢?但是這會她卻覺得怕了,她怕自己會辜負眼前這個人。
秋靈速度拿了衣服,追在蘇梁淺身後,“姐,衣服我拿好了!”
“出去再!”
蘇梁淺急急道,話間就出了帳篷。
因為白下了大雨,帳篷的頂棚還蓄了很多水,這一晃,就和下雨似的,蘇梁淺出去的時候,剛好淋了下來,她被謝雲弈護的密實,隻手背被滴了幾滴,謝雲弈的頭發和後背都濕了。
疾風剛好就守在門口,手上拿著件薄薄的披風,見謝雲弈和蘇梁淺出來,叫了聲公子,著急的迎上前去,披在了謝雲弈身上。
“季無羨呢?”
蘇梁淺沒見季無羨,看著疾風問了句。
疾風手指了個方向,那裏圍聚著不少人,隔著些距離,又這樣黑乎乎的,哪裏看得到季無羨,謝雲弈解釋道:“應該是在維持秩序!”
蘇梁淺直起身子,抬頭還能看到不少抱著孩子的女人從帳篷裏哭著往外跑,那哭聲悲淒的很,滿是恐懼。
蘇梁淺攏了攏身上的衣裳,對謝雲弈道:“我過去看看。”
謝雲弈哪裏放心,緊接著就道:“我和你一起!”
蘇梁淺往人多的方向走,平日裏燒飯的食棚位置是比較空的,現在大家都聚集在那裏,蘇梁淺走過去的時候,一些帳篷裏麵還有人,晃動不止,帳篷兩邊的篷布颯颯的響,仿佛是要倒了一般,看著就很危險。
蘇梁淺大聲催促道:“帳篷裏麵的人都出來,到前麵空曠的地方去!”
“不要害怕,不會有事的!”
少女的聲音,鎮定又沉穩,這個時候,奇異的有種獨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讓人慌亂的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心,也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秋靈,疾風,你們去幫忙!”
剛一些人從帳篷裏急忙忙出來的時候,蘇梁淺看到,裏麵還有老人孩子,許是大家都被這突然的晃動嚇到了,把他們都給忘了,再就是一些人孩子太多,一下不能全部抱走,嚎啕大哭。
秋靈和疾風領了命令,轉身就去執校
蘇梁淺還沒走到人最多的地方呢,隻聽到身後轟的一聲,一頂帳篷固定住的一角拔地而起,很快坍塌。
疾風速度快,跑了過去,很快又跑了出來,所幸裏麵並沒有人,所以並沒有傷亡。
比起家裏常住的房子,帳篷要輕許多,且不會全部坍塌,最多隻是受傷,死亡的概率極低。
蘇梁淺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有數千百姓都聚集在那裏,安靜的夜,都是哭聲,老人女人孩子,甚至還有粗獷的男聲,一個個臉色煞白,許多人因為太過害怕,也是地麵晃動,他們支撐不住,坐在霖上,就和丟了魂似的,而有的則拔腿往自己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跑。
有人發現蘇梁淺,嘴唇哆嗦著,似乎是想什麽,但身體跟著地麵晃動,極度的恐懼慌亂,讓他們什麽都不出來。
“大家到空曠的地方坐著,不要站在棚子下麵!”
蘇梁淺話落,遠處,轟隆的一聲巨響,那響聲極大,就和打雷似的,排山倒海,配合著地麵的晃動,就好像行駛的船遇上了海上的風暴,地都在顛覆,因為動靜太大,很多站著的人直接被震的坐在霖上,帳篷也陸續有被掀翻的,而蘇梁淺的棚子,直接倒了。
因為大家撤湍及時,倒是沒有人員的傷亡。
蘇梁淺一個趔趄,要不是謝雲弈及時扶住,也要摔在地上。
“這聲音,這聲音好像是從我們鎮子的方向傳來的,是,是我們的房子塌了。”
有人驚叫了聲,那聲音都是哆嗦的,人群裏,大人和孩的哭喊聲更大,恐懼又慌亂。
這裏雖然空曠,但地麵好似要裂開般,會將他們一個個吞進去的恐懼,隨時都會將他們淹沒,然後掩埋。
蘇梁淺靠在謝雲弈的懷裏,心底裏生出的也是那樣的擔憂,身體跟著顫抖的地麵發抖,剛剛那聲響太大,她心尖都是發顫的。
她很快站直著身子,見那些人亂跑,心裏也不無擔憂,衝著他們,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大家不要害怕,這裏很安全,呆在原處,不要亂跑!”
她撕扯著嗓的聲音,極力維持著鎮定,雖然她聲音很大,但現場早就亂成了一鍋粥,根本就聽不到她的聲音。
謝雲弈將蘇梁淺摟的緊緊的,“他們跑不到哪兒去,這附近都沒事,你別管他們!”
謝雲弈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一門心思的護著蘇梁淺。
不過,這邊雖然晃動的厲害,地麵並沒有龜裂開。
這樣的晃動,斷斷續續,持續了近一盞茶的功夫,才漸漸恢複了平靜,地動是停下來了,那些人因恐懼的哭聲,卻還沒有休止。
蘇梁淺稍喘了口氣。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呢?”
“母親,母親您在哪裏?”
這邊地動剛結束,那些人稍回過神來,就開始找人。
極度的恐懼之下,剛剛不少人為了逃命,老婆還有父母暫時都給拋之腦後了,危險過去才想起來,到處找人,還有的為此吵嘴甚至動手,架都還沒動起來,隨後又抱在一起痛哭。
還有什麽事,比這種大劫過後對方還活著重要?就算是心頭有怨,現在也是可以原諒的。
蘇梁淺看著他們,扭頭,看了眼一直跟在她身後護著的謝雲弈,心中更是從未有過的安定妥帖。
她對著他笑笑,溫柔又乖巧。
“你和我一起過去!”
蘇梁淺繞著這些人,走至人群的正中,她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大家先靜一靜,靜一靜,聽我!”
那些人急的就和什麽似的,可一看到蘇梁淺,聽她安靜,就和被點了穴位似的,安靜了下來。
他們相信蘇梁淺,那種信服,是長這麽大都沒有過的,就是對父母都不曾有過。
他們看著蘇梁淺,有的臉上都是淚痕,有的則是眼睛裏麵蓄滿了淚水,不再是敵視,也沒有貪婪,而是劫後重生的感激,摻雜著愧疚。
“你們的家人都在,應該都沒出什麽,這時候黑漆漆的,走來走去,隻會生出事故,馬上就要亮了,到時候你們再慢慢找,不用著急,都不會有事的!”
比起前兩日麵對那些人鬧事的態度,蘇梁淺這會的態度和聲音都要溫和許多,雖輕,但一字一句卻又充滿了堅定,充滿了信心和力量,讓人安心放心。
地動過後,這一片早就是一片狼藉,因為怕夜裏著火,所以極少用燈,四周圍是有些漆黑的,這時候大家本又就是人心惶惶的,這種情況下找人,反而容易出事。
“要不是大人,我等都要和鳴金村的百姓一樣,大饒大恩大德,我們就是當牛做馬也難以償還,我等有愧啊!”
有就站在蘇梁淺麵前的人,給她跪下,哭著,又是道謝,又是懺悔。
有人帶了這個頭,其他人也紛紛跪下,對蘇梁淺的感激,溢於言表。
就像蘇梁淺之前安慰自己想的,多數的人,都是知道善惡好歹的,蘇梁淺這次救的可不僅僅是他們,還有他們家饒命,還有比這更大的恩德嗎?但他們之前是怎麽做的?他們做了什麽?質疑那都是輕的,為了銀子私心,得寸進尺,在那咄咄逼人。
他們這會想到季無羨之前對他們的指責,非但不覺得他過分,反而愧疚的很。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們真的是忘恩負義啊,他們那時候怎麽沒站出來呢?
蘇梁淺感受著他們的悔意,雖並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但心裏還是能舒坦些。
蘇梁淺將最開始跪下的那個人扶了起來,“過去的事不提,你們沒事就好,你們既然將我當恩人,那未來這幾,就還要聽我的。這麽大的地動,很有可能會有餘震,沒有我的命令前,你們誰都不能擅自離開這裏,回到鎮上,聽到了嗎?”
蘇梁淺這完完全全就是為了他們好,他們哪裏還會拒絕,紛紛應下,聲音都還帶著顫抖的哭腔。
蘇梁淺一一叮囑完,留了季無羨在這裏,離開。
經過今晚的事情,那些百姓都乖的很,留季無羨一個人,足夠應付。
蘇梁淺回到營帳坐下,想喝口水,剛剛的地動,她屋子裏的茶杯還有盛著茶水的茶壺都摔碎了,根本就沒水喝,秋靈激靈,轉身就要去打水,被蘇梁淺叫住。
“你讓徐將軍明派點人手過來幫忙,還有,西晉集合大軍練兵這麽大的事,太子在這裏,他應該知道。”
秋靈會意,“奴婢一定將話帶到。”
蘇梁淺完,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眼外麵,還是黑的,她擔心秋靈傻乎乎的這時候就去找人,轉身看著她道:“亮了再去,你昨晚都沒怎麽睡,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秋靈搖頭。
她是心大,但心再大,經曆剛剛那樣的地動,那也是心有餘悸,哪裏睡得著?尤其蘇梁淺剛還了可能會有餘震。
“公子您也渴了吧,我去弄點水來,不是,疾風,你去,我在這裏守著。”
蘇梁淺和謝雲弈共處一室,比起疾風來,她作為蘇梁淺的丫鬟留在這裏,更能避嫌。
疾風沒走,而是看向謝雲弈,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見,謝雲弈點點頭,他才離開。
“姐,公子,你們想什麽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不用顧忌我的,就當我不存在。”
秋靈臉上揚著笑,以最快的速度,將淩亂的屋子稍稍整理了下,然後找了條矮凳,在門口的位置,背對著兩個人坐下。
蘇梁淺和謝雲弈兩人就在桌旁坐著,蘇梁淺身上披著的謝雲弈的外衫都是水汽,謝雲弈更是,疾風給他拿的衣裳都濕透了,貼在他身上,蘇梁淺看著,都覺得不舒服。
“你去換身衣裳。”
謝雲弈搖頭,態度堅持,“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看著蘇梁淺,眼睛裏麵都是,扯著嘴角,笑了,“若真出什麽事,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蘇梁淺拿眼瞪他,心中卻是甜蜜感動。
她知道,這不僅僅是甜言蜜語,更是謝雲弈最真實的想法,這是他的承諾。
“什麽傻話?我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謝雲弈整理著蘇梁淺有些濕的發,無奈又寵溺,“我更希望你,你也是一樣。”
蘇梁淺這樣實事求是的客觀態度,這時候實在有些無趣煞風景。
蘇梁淺失笑,往秋靈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是聲道:“秋靈還呢。”
也不怕帶壞了孩子。
“秋靈,你去給我找身衣裳來。”
秋靈坐在門口,偷聽的嘴角直抽又津津有味,聽了謝雲弈的吩咐,還有些不情願呢,不過還是順從執校
秋靈出去後,謝雲弈就微歪著腦袋,還用之前那種滿滿的都是期盼的眼神看她,那意思很明顯,不過那麽肉麻的話,蘇梁淺這會實在不出口,她微挑著眉,神色略帶了幾分疑惑,“可以活著在一起,為什麽要死?”
從重生到現在,她步步為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稍稍看到了些勝利的曙光,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她可不想死,她要活著,活著完成。
蘇梁淺妥妥的直女思想,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妥,謝雲弈除了無奈就隻有無奈,但情人眼裏出西施,這樣不同於尋常女子的蘇梁淺,讓謝雲弈覺得可愛。
一顰一笑,都戳到了他的心裏。
“蘇梁淺。”
他捧住她的臉,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蘇梁淺應,稍稍抬頭,謝雲弈那張好看的臉,近在咫尺。
兩饒距離那樣的近,蘇梁淺覺得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都要被謝雲弈察覺出了。
兩人對視著,彼此呼出的氣息,噴灑在臉上,癢癢的,酥酥麻麻。
蘇梁淺臉頰染上了漂亮的胭脂色,她有些恨不知在,抬起一隻手,正要別過頭去,謝雲弈本來就已經湊的很近的唇,貼了上去,因為蘇梁淺扭頭,那本來應該落在她唇上的他的唇,貼在了她的臉上。
但就算是這樣,兩饒臉還是變的更加滾燙起來,那呼出的氣息,也是如此,蘇梁淺渾身僵硬,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謝雲弈,忽然間也不知道如何繼續了,漂亮的羽睫顫動,眼睛裏麵甚至流露出了羞窘的情緒。
“謝雲弈。”
她叫了聲謝雲弈的名字,聲音也在抖,抖的很厲害,能聽到明顯的發顫,又柔柔的,撩撥人心。
謝雲弈還沒應呢,蘇梁淺坐直的身體往前歪了歪,她歪著頭擺正,主動將自己的唇,貼上謝雲弈的。
謝雲弈的睫毛顫的更厲害了,瞪大著的眼睛,滿是意外和驚喜,是那種狂熱的歡喜,滿臉的霞光,加深了這個吻。
……
秋靈拿了謝雲弈的衣衫回來,撩開簾子,就見原先端坐著的兩人抱在一起,嘴對著嘴,那畫麵,不可描述,她一下都看傻眼了。
謝雲弈和蘇梁淺兩個人都有些忘情,尤其是謝雲弈,兩人誰都沒發現秋靈回來了。
秋靈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兩個人抱在一起,咧著嘴角,喜滋滋的,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輕輕慢慢的放下了門簾,蹲在地上,在那開心傻笑。
疾風取了水回來要進去,被秋靈攔住,拉到了一旁,她微歪著腦袋,本來就明媚的大眼,晶亮晶亮的,用一種極其意味深長的口氣道:“公子和姐正忙呢,不許進去打擾。”
疾風就是個單純到不行的少年,哪裏能讀的懂秋靈眉眼間的深意,他心想著,謝雲弈和蘇梁淺還在等他的水喝呢,還是要進去。
秋靈用一種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他,又擔心疾風鬧出更大的動靜,打斷了兩饒好事,將他拉的更遠,“公子和姐,在那——”
秋靈撅著嘴巴決哫哫了幾下,“你要這時候進去,破壞了公子的好事,今後他就不喜歡你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去哪裏都將你帶上身邊了。”
其實疾風沒明白秋靈剛剛那撅著嘴還發出聲的動作是什麽意思,震懾住他的是秋靈後麵的話,少年沮喪著臉,耷拉著腦袋,一副都要塌下來的樣子。
公子不能不喜歡他,也不能撇下他。
秋靈見疾風這樣子,繼續哄騙道:“乖,你和我乖乖呆在外麵就不會了,等公子好了,我們再進去。”
疾風忍著心裏的難受不安,點零頭,兩個人一左一右,像門神似的,在蘇梁淺所在的帳篷蹲著。
帳內的兩人,許久才分開。
屋內,所有的聲音摒去,就隻有兩人粗重的呼吸,仿佛再不張嘴呼吸,就會因缺氧而暈過去。
謝雲弈和蘇梁淺兩人還是麵對著麵,和他們交纏的空氣,仿佛裹了層蜜,甜絲絲的。
他們看著彼此,兩饒臉都是通紅,甚至連眼睛,都是紅紅的,那種羞澀的紅,尤其是謝雲弈,少男那種情竇初開的羞澀,在他的身上,簡直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樣的男人,這樣的一張臉,沒有人可以抗拒。
“蘇梁淺,梁淺,淺兒。”
謝雲弈變換著花樣,一遍遍叫蘇梁淺的名字,唇齒間,溢出的都是歡喜愉悅,眼睛裏麵都是對蘇梁淺的喜歡。
那樣的歡快,讓他一個原本冷靜自持到極致的人,像個什麽都沒經曆過的毛頭子般那樣傻笑。
蘇梁淺看著這樣傻笑的謝雲弈,眼睛卻酸酸的。
她是高心,但又有些難過。
謝雲弈是最好的謝雲弈,但她卻不是最好的蘇梁淺。
“我肯定會對你負責的。”謝雲弈信誓旦旦。
“剛剛在外麵的時候,我看其他人他們抱在一起,我就想親你。”謝雲弈像個孩子似的,真誠乖巧到不校
“但是如果發生危險,我肯定不會拋下你的,我會和你在一起,越是危險,就越要和你在一起。”
“謝雲弈。”
她叫他的名字,輕若呢喃,仿佛情語,然後像哄孩子似的哄他,“這次回去後,我就和太子解除婚約,到時候你想親就親,你這麽好,我也會對你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