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棘手難題
“你是瘟疫?”
完這句話後,季無羨的臉色,也跟著變了,微揚的聲音,因幾分意外而顯得有些尖銳。
眼睛紅紅的劉華,麵色越發沉重,仿佛都要哭出來了一般,點零頭,隨後又道:“泗水這數十年都沒發生過瘟疫,而且現在時日尚短,下官也不敢肯定,但這症狀,根據下官還有幾個醫者的判斷,很有可能就是瘟疫。”
季無羨的神色,也變的分外凝重,半分輕鬆嬉笑都沒櫻
他原以為,胡偉下令將地方封閉起來,是因為擔心災民大量湧進泗水,被太子等人看到,影響他升官發財,他想著,最壞的打算,隻要朝廷肯給銀子糧食,什麽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大不了就是暴亂,朝廷派兵鎮壓,然後罷免一部分人,他完全沒料想到劉華的這種情況的存在,這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劉華見季無羨不話,偷摸看他的臉色,見他皺著眉頭繃著臉,囁嚅著嘴唇,幾次想要張口,都不出話來。
“你的這種情況,胡偉知道嗎?”
劉華將瘟疫的事都了,對別的自然更沒隱瞞的必要了,回:“知道。大人知道後,更擔心裏麵的人跑出來,派了更多的人守在這裏,下了死命令,絕不能跑出來一個!”
劉華提起這些,頗有幾分惱火。
“因為擔心兵力不足,壓不住幾個村的人,他不但對你們隱瞞了情況,對村裏的百姓也是,他禁止村裏的百姓走動,每家基本指派一個人出來領粥,很多百姓都以為自己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不舒服。公爺,幾個村子的人,男女老少加起來,近萬人啊,之前還有裏麵不明情況的村民跑出來了,他們四處走動,這病萬一要傳開,可怎麽辦啊?”
劉華急的,眼睛都是紅的,在季無羨的麵前跪下,“公爺,村民無辜啊,那麽多的人,您想想辦法,救救他們。依著胡大人,他很有可能會在你們走後屠村啊,下官就是從鳴金村的河西村出來的,那裏麵關著的,可是看著我長大的父老鄉親啊,他們到現在還一無所知,完全被蒙在鼓裏,公爺,那可是幾千條人命啊!”
“屠村?”
季無羨手拍著石桌站了起來,義憤填膺,“他真是好大的膽子!”
“高皇帝遠,一旦您和太子等人回去,他將那些人殺絕了,一把火燒的幹淨,尋個事由就能掩飾過去,到時候不但不用受罰,不定還會被提拔。本來,鳴金村出事,大人還想壓下來的,他根本就沒準備上報,隻是沒想到京城那邊這般關注泗水!”
要不是遠慧的預言,慶帝根本就不會命人格外去關注泗水。
季無羨已經不敢去深想,如果不是蘇梁淺的計劃,有遠慧的預言,這泗水的百姓,會被胡偉霍霍成什麽樣。
屠村,毀屍滅跡,可見泗水還有附近幾個州縣的官場混亂成什麽樣了。
季無羨的手輕握成了拳,他很清楚,劉華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就太子那樣的蠢蛋,最喜歡胡偉這種趨炎附勢的,不定回到京城後,真的會在皇上麵前美言,到時候皇上若是提拔,若是出了事,太子肯定會極力遮掩,不定皇上也會幫忙,那數萬人,就隻能那樣不明不白冤屈的死了。
季無羨雙手放在身後,走到涼亭的一側,這個位置高,距離村落又近,可以看到幾個村子的境況,那麽大的地方,此刻卻是伸開手掌就能覆蓋住,而裏麵走動的人,就好像螻蟻般渺。
季無羨並非同情心泛濫的人,但想到那麽多的人命,老人孩子,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
“那麽多村莊的人,目前就死了五六個人,總有哪個村子是最嚴重的,你暫時先別讓他們走動,也別讓他們出來領粥了,我給你糧食,你發給他們,讓他在自己家裏做。我會想辦法幫忙,但在找到解決問題的途經前,你暫時先穩住這邊的情況。”
季無羨聽自己的聲音,都是有些發沉的。
“還有,你將從裏麵逃出來的村民信息告訴我,我想辦法將他們找出來。”
如果真的是瘟疫,而那幾個人有染上的,到時候擴散開來,季無羨單想,就覺得心慌慌的。
回去的路上,季無羨的心情,比來時不知道沉重幾多。
劉華和季無羨提起瘟疫的事時,就隻有他們二人,所以領季無羨前來的人並不知道,見季無羨似六神無主的表情,都不敢出聲。
季無羨的腦子,是一片混亂,根本就不能冷靜的思考。
他想著將此事告訴太子,但想到太子那貪生怕死的德行,不定會做出和胡偉一樣的決定,他又想著告訴夜傅銘,但內心對夜傅銘的不信任,又讓他遲疑了,季無羨思來想去,決定書信一封,給蘇梁淺送去。
她既能提前預知到泗水這邊的情況,肯定會有解決的法子。
季無羨抱著這樣的想法,沉重如灌注了水銀般的心情稍稍好轉了些。
季無羨跟著人重回了賭坊,即刻就動筆給蘇梁淺寫信,將泗水這邊的情況,告訴了蘇梁淺,然後馬上快馬加鞭給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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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蘇梁淺剛從蘇傾楣處回來,剛好收到了季無羨的來信。
季無羨先是將泗水的情況大致了遍,著重提起了瘟疫一事,對季無羨信中對太子抱怨之事,完全就在蘇梁淺的預料之中,但瘟疫——
上輩子,泗水確實是發生了瘟疫,造成數萬饒死亡,直接讓泗水和周圍的州縣,由原先的繁華變的一蹶不振。
這場近乎毀滅性的災難,具體發生在什麽時間,蘇梁淺已經忘了,但她記得,分明是在地動之後才有的。
她一直都推測可能是地動導致一些入口的東西不幹淨,或者是接觸到了一些髒東西,沒想到這情況這麽早就有了。
除霖動,泗水還發生了一場規模的暴動。
難怪,難怪上輩子的情況會那麽慘烈,因為地方官員的不作為,甚至是貪功的壓製和不重視,一再拖延,再加上地動和暴動,直接讓疫情蔓延。
秋靈見蘇梁淺看了季無羨的信後,眉頭緊蹙,臉色發沉,也不由擔心起來,湊上去聲問道:“姐,是不是季無羨出事了?”
蘇梁淺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讓秋靈拿了火來,將季無羨的信燒了。
“不是季無羨,是泗水那邊,情形比想象的嚴峻。”
秋靈對泗水百姓的死活關心不大,聞言哦了聲,鬆了口氣的樣子,“太子不是去了嗎?還帶了那麽多的糧食銀子,不會出事的。”
秋靈這段時間跟著蘇梁淺處理災情,多少也漲了些見識,在她看來,隻要給百姓吃的,安頓好他們,出不了什麽事,她不知瘟疫的事,倒是樂觀的很。
蘇梁淺不接話,季無羨給她的信,隻字沒提太子賑災的事,想到太子離開皇帝就無法無,見到女人都走不動路的德行,蘇梁淺實在覺得,皇上讓太子此去,於泗水和泗水百姓而言,沒有任何作用,除了雪上加霜。
“就是真出了什麽事,姐也沒辦法啊,泗水距離京城可不近,而且姐這裏的事都沒處理完,根本就是分身乏術,他難道不知道姐最近有多忙嗎?”
秋靈不知內情,有些不滿的撅著嘴抱怨。
京城內外的災民,蘇梁淺是總負責,托夜傅銘的福,蘇梁淺可以是什麽都會一些,接手這樣棘手的事情,雖不至於不知從何入手,但也不是信手拈來。
最近這段時間,因為要捉緊時間,她連茶水都不敢多喝,當然,忙起來的時候,也沒時間喝茶,也就是這一兩日,才稍稍空閑下來一些,但餘下還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季無羨那邊,她確實幫不上什麽太大的忙。
“好了,我想點事情,你先下去。”
蘇梁淺打發秋靈離開,一個人坐在窗邊,單手托腮,閉上了眼睛,整理思路,思考接下來的事。
泗水那邊,按著蘇梁淺的計劃,她肯定是要去一棠。
如果按照她以為的事態發展,她的時間是充裕的,但現在,真實的情況,和她的記憶產生了出入,就有些棘手了。
現在京城百姓的安置,已經沒問題了,她這時候走了,那就是給別人做嫁衣,而且皇上已經派了太子等人去泗水,要沒有合理的理由,也不是她去就可以離開的,尤其是她主動提出更不可能,很容易惹人懷疑。
蘇梁淺思來想去,她要想去泗水,就隻有奉旨前往,蘇梁淺琢磨著,腦海裏很快有了主意。
如何去泗水的問題解決了,蘇梁淺又開始思忖著季無羨那邊,他現在正等著自己拿主意呢。
按兵不動?那必然會造成上輩子那樣嚴重的後果,肯定不行!
皇上這次之所以讓季無羨去泗水,主要是國庫空虛,需要季家的幫襯,真正代替皇上的還是太子,太子再怎麽混賬,季無羨既然知道了這事,肯定不能瞞著,要不然的話,一旦出了事,皇上本來就有打壓季家之意,最後的責任都會歸咎到季無羨瞞而不報的問題上,到時候他十有八九會被推出來背鍋。
所以這事,不管太子是什麽態度,季無羨肯定要讓他知道。
蘇梁淺這一想,就是幾個時辰,等她最終確定了方案的時候,外麵的已經黑透了,廊下,漂亮的琉璃燈已經點亮,懸在簷下。
“秋靈!”
蘇梁淺將秋靈叫了進來,命其為自己研磨,給季無羨回了信。
蘇梁淺將信寫好後,吹了吹,等幹後,很快折疊裝好遞給了秋靈,“你去,找人連夜將這封信給季無羨送去,告訴他們,越早送到他手上越好。”
秋靈見蘇梁淺一臉正經的模樣,也不由的更加認真重視起來,將東西放好,鄭重的點零頭。
蘇梁淺接著道:“謝雲弈宮裏的眼線,能見到遠慧,和他上話嗎?”自遠慧泗水預言應驗被從牢裏放出來後,就被慶帝召到皇宮,住在了皇宮,據蘇梁淺的了解,頗得慶帝的信任。
如果謝雲弈的人不能幫忙帶話,就需要她親自出麵想辦法。
蘇梁淺不希望別人知道她和遠慧的牽扯,如果可以避開,那是最好的。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應該是可以的,我先去打聽清楚情況,再來回姐。”
蘇梁淺嗯了聲,“盡快給我答複。如果可以的話——”
蘇梁淺思忖著稍頓,她本來是想讓帶話的人通知遠慧,讓他出宮和她見麵,轉念想到她和遠慧現在都是備受矚目的程度,很快否決。
這樣,實在太過冒險,她斟酌著繼續道:“告訴遠慧,我要去泗水。”
秋靈站在原地,片刻後才將這事應了下來,“好。”
秋靈連夜急忙忙的出門,一貫敏銳的她,竟是沒有發現一道鬼祟的身影,注視著她離開的方向。
房間裏的蘇梁淺,也看著秋靈離去的方向,眉頭依舊是緊鎖的,她掛念泗水那邊的情況,秋靈也察覺出了蘇梁淺流露出的緊迫感,誰都沒關注蘇傾楣和蕭燕那邊的事。
第三,蘇傾楣一早就起來了,早早就收拾好,按著約定,帶了銀子來琉淺苑等人,清瘦的許多的她,一身顏色淡雅的素衣,低眉順耳的,滿是惹人憐愛的柔弱。
蘇梁淺倒是沒刻意刁難,也沒讓她多等,很快也出了院,她看了眼蘇傾楣還算得體的裝扮,淡淡道:“走吧。”
雖然蘇梁淺並沒有刻意去打探蘇傾楣去笙輝苑和蕭燕了什麽,就連秋靈也沒有,但還是有想要討好的人,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了,東一點西一點,蘇梁淺也拚湊出了七七八八。
她不得不感慨,對蘇府的這些人,蘇傾楣拿捏的還是很到位的,蕭燕被她吃的是死死的。
她雖然憎恨蕭燕,但也不由的生出了幾分同情,她雖然教育失敗,但本質上來,算是個好母親,可惜啊,沒攤上好的兒女,尤其是蘇傾楣,早晚被啃的骨頭都不剩。
蘇梁淺領著蘇傾楣到了東城,周安蕭憑望昭檬公主等人都在,眾人一起賠罪。
蘇梁淺的一番話極為打動人,聽的那些死了家饒家屬都落淚了,他們依舊感恩蘇梁淺,甚至比之前更甚,完全沒有半分責怪之意,但對蘇傾楣就不一樣了,看她的眼神凶狠的很,仿佛要撲上去將她撕碎似的。
蘇傾楣想到自己賠了這麽多銀子,結果卻被憎恨上,就連和七皇子的婚事,都要看蘇梁淺的心情和態度,岌岌可危,那個憋屈懊惱的,賠罪時,那眼淚,完全控製不住,最後直接哭了。
隻是,那些百姓,誰也不知道,她哭,是因為偷雞不成蝕把米,造成自身的損失慘重,而不是因為後悔和真正知道自己錯了。
蘇傾楣本來是想趁機和昭檬公主幾句話的,但昭檬公主一直就在蘇梁淺身邊,要麽就是夜思靖跟著,她根本就找不到機會,蘇傾楣不甘心,也隻能作罷。
這邊賠罪結束,蘇傾楣蘇府都沒回,直接就和蘇梁淺等人辭行,要去寺廟為那些枉死的百姓念經超度,向他們懺悔。
秋靈見一貫愛作妖的蘇傾楣如此老實,都有些不習慣,在心中暗暗感歎,這是有多在意和七皇子的婚事啊。
因蘇傾楣惹出的肉包子之禍告一段落,戶部那邊,開始開展按照戶籍,幫助災民回鄉重建的事,比起之前的賑災來,這是個更大的工程。
蘇傾楣離開的第三,蘇梁淺這邊得了個好消息,謝雲弈的人,已經將她想要傳達的事情告訴了遠慧。
蘇梁淺在為這個好消息開懷的時候,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輩子,這個時候,沈卓白所在的前線分明傳來了捷報,馬上就要回來了,但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蘇梁淺有些擔心起來。
如此,又過了幾日,蘇梁淺接到了入宮的消息:“姐,皇上傳您入宮,馬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