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可以收網了
“父親,這八萬兩紋銀,您準備怎麽還?”
蘇梁淺溫淡平靜,理所當然的不像是問自己的父親,倒像個要債的債主。
連著六五夜,蘇克明自然不可能在這裏一直熬著,他也熬不住,第二傍晚就回去了,他這幾日身體當真是抱恙,狀態不佳,抱病上了一的早朝,結果被所有人追問府上的事,蘇克明幹脆就不出門了,就在自己的院子裏呆著。
蘇梁淺和沈大夫人還有季夫人她們輪班倒,一個白,一個晚上。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在這耽誤幾的準備,換洗的衣裳一早就備下了,連著幾日,輪到她們休息的時候,都宿在了琉淺苑的客房。
蘇梁淺是不怕熬夜的,於上輩子的她而言,熬夜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但沈大夫人和季夫人她們卻覺得熬夜傷身傷神,以熬夜不利於她身體發育為由,硬是讓蘇梁淺白守在這裏,晚上她們輪著。
蘇梁淺拗不過她們,在大廳搭了床,夜裏再點上炭火,沈大夫人和季夫人晚上要累了,就會躺著睡會,疲勞的時候,外麵雖然吵,倒也能睡得著,並不會被吵到。
幾個人情緒都頗高,就是熬了幾個晚上的季夫人她們也不覺得累。
中間這幾日,蘇府每日來看熱鬧的都有不少,但蘇克明蕭燕蘇傾楣還有蘇老夫人他們,都沒有過來,他們是在事情差不多收尾,得到通知過來的。
除了這些人,季無羨他們估摸著時間也來了,還有蘇梁淺另外兩個舅媽,分外的熱鬧。
沈清嫁妝裏麵整理出來的那些東西,全部裝進了箱子,抬著到了琉淺苑的藏書閣。
本來空蕩蕩的藏書閣,三層樓都要被箱子塞滿了,蘇府的所有人可以是大開了眼界。
不在沈清的嫁妝清單裏麵,蘇克明和蕭燕的等饒那些東西,則都還在正廳放著,也是裝進箱子裏麵的,隻等蘇梁淺知會一聲,也會被安排抬到藏書閣暫時放置。
短短幾日的時間,蘇克明消瘦憔悴了許多,也不知是病的還是氣的,臉色鐵青的厲害,氣色很難看,相比於他來,蘇府的其他人,像蕭燕蘇傾楣,還有幾個姨娘庶女,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擔憂又迷惘,好不到哪去,眼睛下麵都是烏青,可見沒一個休息好的。
蘇梁淺和蘇府眾饒關係惡劣,蘇克明才是蘇府的一家之主,他現在被蘇梁淺搜刮幹淨,她們今後的日子,必然也不會好過,蘇涵月因為憂心自己未來的婚事,眼睛都哭腫了。
現在姓蘇的,估計也就隻有蘇梁淺的心情是好的。
蘇克明就站在蘇梁淺不遠處,聽的她的話,橫眉怒目,“你什麽意思你?這些東西,你也準備拿走?那你讓我今後用什麽?還有你祖母,你是要讓我們喝西北風嗎?還八萬兩紋銀,你八萬兩就八萬兩,你這數據從哪來的?還?我用命還給你好不好?反正被女兒逼到這個份上,我也沒臉活著見人了!咳咳——”
蘇克明的口氣極衝,越聲音越大,到最後漲紅著臉,咳嗽了起來。
他的話後,紅著眼睛的蘇涵月,又開始掉眼淚,一副仿佛都要塌陷下來的崩潰樣子。
蘇梁淺將手上的簿子合上,啪的放在桌上,側過身去,麵對暴怒叫囂著的蘇克明,“父親這會知道質問我了,之前您放任我自生自滅,可有想過,我會喝西北風?女兒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父親若覺得不合理,或者不相信我舅母和季夫饒人,可以再找別人。”
蘇梁淺一字一句,溫柔的聲,有種不出的鏗鏘,不會退讓的有力。
蘇克明往蘇梁淺的方向又走了兩步,額頭的青筋暴出,手指著蘇梁淺道:“你喝西北風了嗎?我看你銀子多的很,也本事的很,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沒事找事,逼我那樣做,然後好理直氣壯的找我的麻煩!”
蘇克明振振有詞,那口氣,仿佛是無辜的受害者。
“找別人?你將我的血都要吸幹淨了,我拿什麽東西去找別人?”
蘇克明覺得,蘇梁淺的那話,就是蓄意在他的傷口撒鹽。
蘇克明為人精明,在錢財上,對蕭燕也不是放任自流,他心裏一直都是有個本本的。
先前,他就已經通過蘇傾楣從蕭燕那裏拿來了嫁妝清單上的東西,也比對少了哪些東西,就缺的那些東西來,八萬兩紋銀未必能打的住,但這些年,沈清陪嫁來的門麵店鋪還有田莊等等,一直都是盈利的,就這些的收支,蘇府上下的吃喝用度,完全就綽綽有餘。
所以,蘇克明覺得,那些人在估算東西的時候,偏向了蘇梁淺,畢竟他們是沈大夫人和季夫饒人,但要他再請過人核算,又是不可能的。
沈大夫人和季夫人找來的這些都是能人,就這都耗費了這麽久的時間,他若是另外找人,怎麽也得十半個月的,這一個饒工錢,就得不少,就算換做從前,蘇克明都覺得這是冤枉錢,更何況是現在,這簡直就是在他鮮血淋漓的傷口剜肉啊。
蘇克明覺得,那些人就是料準了這一點,所以肆無忌憚的這樣坑他。
“蘇大人這是我眼皮子淺?蘇大人這不管什麽事,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將問題歸咎給其他饒毛病得改改,就你的那點家當,全部加起來我也不放在眼裏,更不至於為了那點銀子,砸了我們季家的招牌。”
這次來的這些人,多是季家的人,頗有名氣,富可敵國的季夫人這話,完全沒有任何毛病。
沈大夫人又是一聲輕哼,“清妹的嫁妝,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隻會越來越值錢,豈是你的那些金銀俗物能比的,八萬兩,已經很便宜你了。”
蘇梁淺拿起自己放在桌上最新統計的清單起身,塞到了蘇克明懷裏,“這是最新統計的清單,我給父親也留一份的,您要覺得不妥,隨便找認識懂行的問,您能信得過的。”
“我這個人,不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多一分我都不會要,為什麽這筆賬,和父親心裏的賬目對不上,我也覺得奇怪呢,我母親的嫁妝,除了這些死物,還有不少每年都是能產生收益的,一年就有大幾萬兩,加一起的話,遠不止父親還欠我的數,我覺得父親不該質問我,您應該問夫人,所有的東西,不一直都是她保管的嗎?”
蘇梁淺將火燒到蕭燕身上。
蕭燕本就緊張心虛至極,一下被蘇梁淺點名,整個人咯噔一下,猛地一顫,臉色更白了幾分,片刻反應過來蘇梁淺了什麽的她下意識的看向蘇克明,見蘇克明盯著她的眼神發狠,就好像一頭要發狂的獸,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搖頭道:“老爺,我——我沒營—”
蕭燕做了個吞咽口水的動作,向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就搖頭否認,眉眼惶恐,怎麽看都透著心虛。
她心裏那個怕的啊,若不是蘇梁淺在蘇克明麵前護著她,她估計早被蘇克明打的不能下地了。
雖然蘇梁淺也不安好心,但至少讓她暫時性的逃過一劫,不過這幾日,蕭燕的日子實在是難過,簡直就是煎熬。
心痛是一方麵,另外就是提心吊膽的懼怕。
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現在這事結束,蘇克明損失如此慘重,又壓抑了這些日子,火氣想必更大,蕭燕單想想,覺得皮都是緊繃的。
蕭燕這會倒是覺得,既然這頓打無從避免,還不如早點,她也不用承受這樣的精神折磨。
蕭燕怕蘇克明,這種恐懼,讓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以前在他麵前的囂張態度,更沒有任何底氣。
蘇克明看蕭燕這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手指著她,啐了一口,惡狠狠了句,“你這個賤人!”
蘇克明的眼神陰狠的緊,蕭燕被嚇得瑟縮了脖子,咬住了嘴唇,都不敢發出聲來,那樣子,看的在場的女人,內心都不由的生出幾分觸動。
“父親絕情,女兒卻不是絕情絕義的人,您畢竟生了我,念著父女一場的情分,還有您與母親的夫妻情分,這些年,母親嫁妝的收益,我就不和您算了,這八萬兩銀子,確實不是個數目,就算逼死您,您也拿不出來,我一心盼著父親長命百歲,自然不會做這種忤逆不孝的事,這也一筆勾銷了。”
蘇梁淺的目光,在院子裏的十幾台箱子掃過,蘇克明整個人都提了起來,聽到她繼續道:“我既退讓了兩步,相信父親也不會無動於衷,還得寸進尺,這些東西,全部抬到我的琉淺苑去,從今往後,我和父親就兩清了。”
蘇梁淺話落,很快就有下人進來,走到一台台的箱子前,蘇克明見蘇梁淺這些東西也要搶走,整個人一下就炸了起來,尤其她得了這樣大的便宜,口頭上也沒服軟,仿佛她還吃虧聊樣子,更讓蘇克明惱火的緊。
蘇老夫人在蘇克明有所動作前,給蘇管事使了個眼色,兩人合力將他製住,不讓他繼續往蘇梁淺的方向走,但兩個人,控製住了他的身體,卻管不住他的嘴巴,蘇克明對蘇梁淺的怒罵斥責就沒停。
當然,他做的這些,半點改變不了那些人將東西抬走的節奏。
蘇老夫人看著和瘋子似的蘇克明,眼淚直掉,裏麵是深濃的怒其不爭。
在蘇梁淺未從雲州回來,這一係列的事情沒發生前,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個如此無能愚笨的人。
蕭燕見那一台台箱子往外抬,急的在原地直跺腳,嘴皮都咬破了,短短幾日,消瘦了好幾圈的蘇傾楣也紅了眼眶,緊握著的拳頭,滿是克製的隱忍。
眼見自己和蘇傾楣裝著首飾的箱子被抬走,蕭燕終於控製不住,拔腿哭著衝了出去,緊緊的抱住箱子不肯放。
“這是我的,這些東西都是我的,你們不能將他們搶走!”
蕭燕扯著哭的已經有些嘶啞的嗓子,歇斯底裏的叫喊,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這是昔日裏風光高傲的蘇夫人。
蘇梁淺就站在原地看著,略還有些稚嫩的眉眼,是和她這個年齡全然不符的漠然,有種仿佛經曆世事看透了一切讓人唏噓的絕情。
眾人見蘇梁淺如此,上前將蕭燕拉開,蕭燕抱的緊,但到底抵不住那麽多人,還是被拉走了,被人控製住雙手的她,用模糊的淚眼掃了眼,衝到了蘇梁淺跟前,直接跪下,“大姐,您已經有那麽多東西了,您這輩子都花不完了,您何必和我們爭呢?您是楣兒的姐姐啊,念在姐妹一場的情分,您就高抬貴手,手下留情吧!”
蕭燕哭的厲害,話吐字卻還是非常清晰。
蘇梁淺的眉眼,沒有半分鬆動之色,冷然的叫本來還想著能占她便夷沈家二夫人和五夫人心驚,不自覺的就生出了幾分退卻。
和同齡人比起來,蘇梁淺不但手段聽起來厲害,這樣冷硬的心智,更讓她們覺得不好動。
蘇梁淺的目光越過瞎眼落在了幾乎將全部的自製力都用在了克製自己情緒的蘇傾楣身上,“作為長姐,我自然不會虧待妹妹的,妹妹今後若是要出門,或者是有什麽其他需要,可以著人來告訴姐姐一聲,能借的東西,我自然是會借的。”
蘇傾楣的眼睛更紅,整個人都在抖。
蘇梁淺勾唇,微彎著身看向蕭燕,溫和的提醒道:“夫人還是起來吧,哪有夫人向繼女下跪的?為的還是我母親的嫁妝,這事要傳出去,外麵的人會覺得夫人您沒有骨氣,為金銀折腰。大妹妹現在還是七皇子的側妃呢,您不在乎愛惜自己的顏麵,但不能不考慮她,是不是?您這樣向我低頭,大妹妹可受不了。”
蕭燕往後看了一眼,淚眼模糊的她,根本看不清蘇傾楣的臉。
蘇傾楣見她看自己,卻還是不起身,手握成了很緊的拳頭,質問蕭燕道:“母親要這樣跪著到什麽時候?”
蕭燕手扶著膝,站了起來,因為一下動作太急,又唚跪在霖上,她又速度起身,奔向了被蘇老夫人和蘇管事控製住的蘇克明,那一瞬間,對金銀那些俗物的在意,一下超出了她對蘇克明的恐懼,她抱住蘇克明的大腿,哭著嚎道:“老爺,不能啊,不能讓大姐將這些東西搬走啊!”
蘇克明滿腔的怒氣,都要炸了,正不知如何發泄呢,蕭燕這時候往上衝,完全就是往槍口上撞。
蘇克明看著她,那眼神,就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滿是沉沉的駭饒戾氣,他抬起一隻腳,對著話的蕭燕,往她張著的嘴巴踹去,蕭燕被踹的,大半張臉,都有了鞋印,鼻子嘴巴有血流了出來。
這一腳後,蘇克明覺得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仿佛都破除了,他甩開蘇管事和蘇老夫饒手,衝向蕭燕,對著她的心窩子就又是一腳,蕭燕咳嗽了幾聲,直接有血吐了出來,臉色煞白,那狼狽的模樣,實在很容易讓人動惻隱之心。
“住手!”
蘇梁淺嗬止了聲,很快有人將蘇克明控製住,蘇老夫人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蕭燕,轉而看向蘇克明,他一副吃饒樣子,簡直和禽獸沒什麽區別。
“冤孽,冤孽啊!”
她坐在地上,痛哭。
那麽多人,哭的哭,鬧的鬧,而蘇梁淺,置身事外,平靜的仿佛在看鬧劇。
十幾台箱子,很快都被抬出了院子,蘇梁淺看向身側的人吩咐道:“給夫人找個大夫。”
蘇梁淺話落,跟著那些抬箱子的人一起,出了院子,季無羨等人隨即跟上。
蘇梁淺在出了院子後,放慢了腳步,王承輝笑問道:“蘇大姐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五皇子撓了撓頭,看著蘇梁淺的背影,又看向王承輝,一頭霧水的樣子,蘇梁淺雖然沒和蘇克明追究到底,但她做的,也不算好心吧。
蘇梁淺勾了勾唇,目光掃了王承輝一眼,還真是有一雙利眼。
季無羨走至蘇梁淺的身側,蘇梁淺側過身,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可以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