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天淵畫魂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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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劍山學塾峰,靜思堂外鬆樹下。
此時距離劍穀裏被蘇迎帶走,已經相隔兩月有餘。
寧白峰望著兩座山峰之間的梁橋,那裏的正中間處,掛著一副巨大的畫卷,盡管相隔很遠,但他依舊能看清楚那副畫卷上的圖案。
寧白峰摘下腰上花間壺,看著畫卷上那個眼睛很大的俊朗青年,對著畫卷默默飲酒。
當日出穀之後,在鼎劍閣的臨時洞府上,寧白峰將劍穀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在座的蘇迎,林語元以及趕過來的曹蘆,隻是隱瞞了關於弦月墜和夫子授業圖的事情。
事情還沒講述完的時候,蘇迎當場就暴怒,一手掐住寧白峰的脖子,若非林語元攔住,直接就會被一掌拍碎頭顱,橫屍在地。
事情說完,曹蘆隻是深深看了寧白峰片刻,然後轉身離去。
蘇迎冷靜下來後,直接告訴林語元,東羽的事情必須要查證,在此期間寧白峰要留在懸劍山,隻要找到奪體的劍尊確認此事屬實,便會放其離去。
林語元麵露難色,寧白峰縱然隻是劍池一脈的雜役弟子,甚至連鼎劍閣門籍都沒入,某中意義上來說,根本算不上鼎劍閣弟子。
但隻要還掛著鼎劍閣劍池弟子的名頭,就不能任由人扣押,那怕林語元與蘇迎有些交情,卻也不能因私廢公,更何況,以目前這白衣青年表現出來的修行資質,絕對非凡,如何能任由他人扣留。
寧白峰看出二人之間的僵持,立即開口,願意去懸劍山。
對於蘇迎的做法,寧白峰沒有感到任何不妥,甚至對蘇迎暴怒之後險些將他鎮殺的事情,都能充分的理解。
疼愛的晚輩因此而亡,如何能不能不暴怒欲狂。
況且,如今深受重傷的時候,確實急需找個安全的地方修養傷勢,因此懸劍山是最好的選擇。
同時,被蘇迎帶離劍穀時,寧白峰可沒有忘記那些人的眼神。若是真由他一人獨自留下,其結果必定是一場殺戮求存,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這也是寧白峰願意跟隨離開的原因之一。
最後就是寧白峰真的是想去懸劍山一趟,想在東羽的牽魂燈前,上柱香,敬杯酒。
蘇迎與林語元則是著手追尋逃遁的劍尊一行人。
送寧白峰離開春秋天淵的是懸劍山掌門,東羽的師尊。
東羽的噩耗讓這個頭發斑白的老儒士,身形更顯佝僂,但卻並未遷怒於人,反而在一路上,與寧白峰講了很多東羽的事情,言詞之中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師徒之情。
寧白峰靜靜聆聽,以酒懷思。
一宗祖師堂,本不該有外人入內上香,但老儒士聽聞寧白峰的想法之後,點頭應允下來,親自領著他去峙望峰頂祖師堂,在東羽熄滅的牽魂燈前,上香,敬酒。
霎時間,鍾聲傳遍懸劍山。
出祖師堂後,外麵早已站滿懸劍山弟子,望著白衣青年,眼神各異,憤怒,怨恨,傷感,悲切,盡皆有之。
寧白峰無言以對,走下祖師堂台階,對著在場懸劍山弟子,深深彎腰作揖。
此後,寧白峰便被安排到學塾峰靜思堂一處屋舍歇息,每日修養傷勢,修補氣海劍膽,與靜思堂裏的讀書
聲為伴。
今日走出困居多日的屋舍,隻是因為劍膽修補完成,出門散散心。
寧白峰小口的喝著酒,看著梁橋上掛著的畫像,深深吐出一口酒氣,看著其中蘊含的絲絲縷縷劍氣,心中難免有些積鬱。
悄然間,一縷悠長的擊磬聲從靜思堂內響起。片刻後,熙熙攘攘的笑鬧聲從靜思堂的學塾裏傳出來,然後一些身穿儒服的男女從裏麵走出來,高矮不一,年齡各異。
但是當他們看到不遠處崖邊鬆下的那個白衣青年時,笑鬧聲逐漸停下,偶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一聲輕咳從靜思堂裏傳來,同時傳出的還有一句話,“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寧白峰回頭望去,隻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抱著些竹簡走出靜思堂課室,對著他笑著微微點頭。
寧白峰立即作揖還禮。
從第一天來到靜思堂開始,見到的便是這位鄒老夫子,寧白峰閉關養傷之時,偶有過來慰問,為人和善,並未如同那些弟子那樣對寧白峰懷有敵意。
鄒老夫子略微欠身,緩緩離開。
結束課業的學塾峰弟子也因鄒老夫子的話,慢慢散去。
待到人群散盡時,一名少年抱著一捆竹簡跑到寧白峰麵前,略微遲疑一下,然後依舊作揖行禮,說道:“學塾峰靜思堂柴寬,見過寧先生。”
寧白峰看著少年,有些恍惚起來,仿佛又回到當初見麵的時候,隻是旁邊不再有那個頭戴鬥笠的大眼俊朗青年。
寧白峰捏著酒壺,抱拳拱手。
柴寬抱著竹簡,略帶苦澀的笑了笑,然後看向梁橋上掛著的那副畫卷,沙啞的說道:“雖然我們懸劍山弟子常有人會死在天淵裏,但我還是不太願意相信,大師兄就這樣去了。”
寧白峰轉頭看向畫卷,小口喝著酒,歎口氣道:“剝骨奪體的時候,我還心存僥幸,隻當是身體被奪,神魂尚存,但是牽魂燈的熄滅,讓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當初同意蘇迎前往懸劍山,想要去山頂祖師堂上香,就是因為心中還有那麽一絲期盼。
柴寬默默流下眼淚,輕聲問道:“寧先生,真的有劍尊伏山河這樣的人物麽?可我翻遍藏書閣裏的所有書籍,卻從未看到有過記載。”
寧白峰喝了一口酒,然後倒轉壺口,酒水傾瀉而下,灑落懸崖,隨風飄散。
聽著少年的問話,腦海裏再次回想起劍穀裏發生的那一幕幕,良久後才喃喃道:“現在想來,春秋天淵不被文字記載,想來就是劍尊伏山河的原因。”
柴寬抹掉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道:“寧先生說大師兄被此人剝骨奪體,我相信寧先生不會說謊,我會好好讀書,終有一天,我要把劍尊伏山河趕出大師兄的身體,將師兄的身體帶回山上,好好安葬!”
寧白峰彎下腰拍著柴寬肩膀,靜靜看著少年堅定的雙眸,心中某一處被觸動,沉默片刻後,堅定道:“好好修行!”
少年嗯了一聲,重重點頭,然後轉身離去,走出數步之後,少年又回過身,恭敬作揖,說道:“寧先生,酒香清心,適量而不可過量。”
寧白峰躇到嘴邊的酒壺一頓,微微錯愕。
少年
突然一笑,“這是鄒老夫子讓我傳的話。”
寧白峰放下酒壺,對著靜思堂課室方向,抱拳行禮。
擊磬聲再次回蕩在寧靜的學塾峰山腰間。
少年揮揮手,轉身跑開。
寧白峰看著少年跑向靜思堂課室,直到身影消失,然後不自覺的抬起手,嘴唇碰到酒壺口,微微一愣,然後輕輕笑了笑,眼角餘光瞥見掛在梁橋上,隨風搖擺的畫卷,靜靜怔了片刻,然後將酒壺湊到嘴邊,仰頭大喝一口。
走回自己居住的屋舍,寧白峰關上門,從床頭拿起一隻畫軸,放到屋內的桌上。
困居懸劍山的這段時間裏,寧白峰養傷之餘,就是在複盤春秋天淵一行。
從入天淵後的一路見聞,地蟲穀裏的那番闖蕩,讓他收獲頗豐,但是這些東西轉眼間就被損失一空,這是寧白峰一路走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
遊方杖被斬斷,斷節都來不及收回,繳獲的龍頭拐杖一擊被碎,腳上的金絲玉帛靴同樣損壞,零散的還有敕靈土刀鞘的粉碎,青竹筒的炸毀,蒲柳刀的遺失,這些還隻是其次,最讓寧白峰痛心的便是兩隻身外飛劍的損失。
尤其是寸思陪伴他良久,間接開啟了他修劍的道路,赤霄雖常備聶紅竹駕馭,但亦建功頗多,一路上帶來極大的助益。
然而正是這兩樣心頭寶,眼睜睜的看著被奪取,化作對方身軀的一部分,自己卻無能為力。
養傷期間,寧白峰每想及此,便懊悔不已。
寧白峰並非貪財之輩,但這些凝聚著感情的東西被毀被奪,如同一位位好友故去,心中五味雜陳。
時至今日,劍穀裏發生的事情,依舊曆曆在目,其中讓他難以釋懷的除了東羽的死,就是聶紅竹被強行合劍,然後又被奪回畫卷裏的那一幕。
如今劍膽修補完成,是該著手解決一下畫卷的問題。
畫卷緩緩攤開,竹林小居前,白衣女子抱劍而立。
寧白峰緩緩後退,右手虛握,隨時準備出劍。
劍穀同行的五人,被強行合劍後,轉頭就成為劍尊伏山河的劍仆,由不得他不謹慎。
畫麵上白光閃動,一團氤氳白光閃現,白衣女子抱劍立在桌旁。
白衣女子甫一出現,寧白峰毫不猶豫道劍芒擊出。
砰的一聲響起。
白衣女子撞碎桌椅,重重撞在牆上,整件屋子劇烈一震,卻並未垮塌,四周牆壁上浮現出白色文字,如月光傾瀉地麵,如夢似幻,極為漂亮。
被安排進這間屋舍時,鄒老夫子就曾說過,讓他安心養傷,不必擔心被外麵不懂事的小輩打擾。
那時寧白峰就知道這件屋子不一般。
既是保護,也算軟禁,寧白峰並不反感。
此刻,寧白峰隻是撇了一眼,絲毫不被這些外物所動,再次出手。
白衣女子本為虛體,卻如正常人一樣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哼,然後便驚呼出身,“公子!是我!”
寧白峰已然衝到女子身前,手上劍芒距離她眉心處不足一寸,僵停下來。
白衣女子靠在牆上,握著劍,看著寧白峰,眼中驚愕與驚喜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