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禁製石前弦月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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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白峰並不知曉自己心切之下的疾行,激起峽穀外一片人心浮動。
數日之間,不眠不休的疾行趕路,寧白峰雖然精神依舊高昂,但身體已然有些疲憊,當他正準備打算尋找地方歇息時,眼前的景象讓人有些目瞪口呆。
前方數百丈外,一座黝黑巨石聳立在峽穀正中間,形同一座屏障,將峽穀深處密集的黑線攔截在裏麵。
寧白峰大步奔跑到巨石百丈之外,隻見眼前巨石約莫有數十丈高,通體黝黑,表麵雖不圓滑,但也不會菱角分明,上麵還隱約有些細細的劃痕。
視線往上看,巨石頂上端坐著一名玄青色衣衫的男子背影,長發披散,隨風肆意飛揚,背後背著一把劍柄劍鞘通體都為藍色的長劍。
隨即目光往下遊弋,黑色巨石旁邊背風的一麵,地上也坐著一人,卻是一名年輕女子,身穿藕荷色繡裙,身外流轉著一道半透明光幕,將寒風阻擋在外,身上衣裙秀發絲毫不被風勢所動,端坐在巨石旁,如一朵幽夜雪蓮。
寧白峰疾速奔行時帶起的氣浪音響,早已引起兩人的注意,畢竟隻有風聲呼嘯的峽穀裏,突然想起這種非比尋常的聲音,想不注意都難。
坐在巨石下邊的女子睜開眼,看著這道身影停下,一身金色衣袍,一張全然陌生的臉龐。
數月以來,這座駐劍石處,一直隻有五人會在此停留,互相之間雖不知根知底,但也各知名諱相貌,從未有過多餘之人來此,驟然間來人,難免會有些好奇。
經過他們五人判斷,能走到這裏之人,資質無一不是絕佳之輩,尤其是對劍的親和度上,更是極高。
五人之中,嵇念是劍道之中極難一見的通明劍體,裴千山以及糙漢子蔣天賜是先天劍體,剩餘的她以及那個名叫蘇道霄的野修,隻要在此再修煉一段時間,就照樣能修出後天劍體。
他們來到駐劍石,全都是一腳一步,穩穩當當的走到這裏,就是想跑動,也隻能堅持百丈,卻不至於會像金袍男子這樣,從一裏之外就跑到這裏。
這樣的舉動,讓他有些暗自吃驚,莫非此人與那嵇念一樣,也是通明劍體?
端坐在巨石上,背著藍色長劍的男子雖然依舊端坐,但卻早已轉過身,同樣驚詫的看著金袍青年,心中也在泛起嘀咕。
寧白峰打量了巨石以及男女一眼,眼睛就被巨石後的景象吸引。
峽穀間,以巨石為界,一道無形的禁製橫亙在峽穀裏。
禁製裏麵,無數黑色劍影疾速飛掠在空中,很像曾經遊曆途中遭遇蝗災的小國,鋪天蓋地的飛蝗,看了直讓人頭皮發麻。
不時間,一些黑色劍影突破禁製,順著蘊含濃烈鋒銳之氣的寒風逃遁出去,這樣的情景,整座數裏之高的禁製上,比比皆是。
禁製如水壁,劍影逃遁而出,如同數百上千利劍急刺而出,壯觀至極。
天地之間,盡皆為劍。
寧白峰看見此景,心中極為震撼,心中某根弦被觸動。
忽然間,巨石旁的禁製上突然闖出一道高大的身影,踉蹌著險些跪在地上。
寧白峰驟然驚醒過來,有些惱怒的看向那道身影,但是馬上他的表情便有些驚愕。
此人身上破爛不堪,身上的衣服如同布條一樣淩亂的蓋在身上,布條間的破縫裏,裸露的肌膚上傷痕遍布,絲絲血跡還等不到流落,便被身上散發出來的劍氣刺的湮滅。
一張粗獷的臉龐上同樣傷痕累累,但依舊看的出相貌,正是在峽穀口外向寧白峰討酒喝的漢子。
寧白峰略微一怔之後,心中隱隱有所猜測,但又有些不太確定。
然而還等不到寧白峰多想,異變陡然從他的脖頸間發生。
一抹清亮的光芒從衣襟內透出,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刺痛。
寧白峰回神的瞬間,這抹清亮的光芒破衣而出,眨眼間便飛掠而去,直直撞向剛剛出來的漢子。
突然而來的情況讓寧白峰有些反應不及,想要伸手去抓,卻依舊還有有些晚了。
破出禁止的漢子還沒細細喘口氣,突然感覺有道光芒襲來,心裏立即一驚。
有人偷襲!是蘇道宵那廝?!
漢子瞬間出手,指尖劍芒乍現,對著那道直刺頭顱的清亮光芒刺去。
啵的一聲響。
光芒炸散。
漢子隻覺手指如同撞上巨石,指骨疼痛異常。
飛掠的清亮光芒被這一擊打中,立即倒飛出去,但是尚未後退數尺,便再次前衝,大有誓不罷休之勢。
然而不等清亮光芒飛掠出去,一張強有力的手掌將其一把握著,拳頭攥的極緊,手背上筋脈暴起。
寧白峰臉色有些蒼白,死死握著的拳頭上,指縫間漏出絲絲縷縷的光線,如同握著一顆夜明珠一般。
漢子一擊之後,強忍著指尖劇痛,提氣準備再次攻擊,但在看清眼前情況的瞬間,立即停手不動,驚訝道:“是你?!”
漢子有些意外,這不是那個在峽穀外被他討酒喝的小子麽,雖然衣服換了,但那張白淨的臉他絕不會認錯,他怎麽會在這裏,難道他一通亂闖,來了刀鋒山?
隨即他轉頭四望。
駐劍石還在,石邊的呂素煙還在,抬頭向上看,裴千山也在,熟悉的情景依舊還在,這讓他大大鬆了口氣。
寧白峰沒有回答漢子的話,眼睛盯著拳頭,感受著掌心那股極為劇烈的跳動,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弦月墜。
一直以來,這東西被他掛在脖頸上,秘不示人,除了在紫竹林初遇蘇老的時候被迫拿出來過一次,便再也沒有顯露在外,也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從未有過這種動靜,更別說破衣出逃。
曾經他多次嚐試將此物放進芥子袋,卻放不進去,也曾嚐試著煉化,但元氣劍氣進入其中如泥牛入海,毫無回應,甚至他還曾向蘇老請教,雖然蘇老不肯說,以一句劍池一脈信物將其打發,隻是順嘴漏了一句天地造化。
寧白峰立即就知道,這是傳聞中的造化寶物。
但是無論怎麽嚐試,絲毫顯不出有何特別之處,與普通玉墜別無二致。
此時,他能清晰的從手掌心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呼喚之感,從禁製後的峽穀深處傳來。
突然而來的一幕,同樣被旁邊的裴千山和呂素煙看在眼中,疑惑不解。
然而不等幾人有所交流,異變再次發生。
這一次不是從任何一個人身上發出,而是從無形禁製之後傳來。
原本飛掠在空中的那些黑色劍影速度雖然極快,但卻很穩定,但是此時此刻,卻如同池塘裏受驚的魚,瘋狂的四處彈動,精致被這些劍影撞的嗡嗡作響,隨時都有可能破開。
站在巨石附近的幾人立即迅速後撤,寧白峰自然也不例外。
尚未等既然退開,一道雪亮的劍光從峽穀深處直衝天際。
明亮浩大,如同一劍破天。
等他們四人退到數十丈外之後,那塊聳立在峽穀正中的巨石,啪的一聲剝落出一大塊,然後炸成一團巨大的黑霧,然後逆風騰起,籠罩在那層無形界壁上。
片刻後,隨著黑霧消散,禁製重新恢複穩定。
寧白峰手
心裏的那股跳動也逐漸平靜下來。
但他的心,卻無法平靜,甚至是有些亂。
異象來的實在太過突然,根本就沒有絲毫征兆。
峽穀裏禁製後的異象緩緩消失,幾人將目光落到金袍青年的那隻拳頭上,心思各異。
寧白峰深吸一口氣,握著拳頭扭頭就走向遠處的山壁。
他要好好靜坐一番,細細梳理這裏麵的情況,並且手裏的東西都引起了這麽大的動靜,必定是了不得的寶物。
尚未等他跑出多遠,禁製上又有兩道人影撞了出來,一男一女,氣喘籲籲,渾身狼狽。
寧白峰大致看了一眼,奔向山壁。
但是距離山壁不遠處時,他明顯感覺到有人從背後跑來。
寧白峰立即轉身。
來的是那渾身傷痕累累的漢子。
寧白峰眼神冰冷,語氣淡然道:“有何指教。”
漢子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籲籲的笑道:“你小子屬兔子的麽,跑這麽快。”
寧白峰眉頭微皺,沒有說話,右手手腕微微扭動。
漢子突然抬頭,雙手舉高,大聲嚷嚷道:“別,剛剛被你那東西來了一下到現在還痛,我不想跟你動手。”
漢子似乎想到什麽渾身大個哆嗦,接著說道:“我沒有惡意,隻想討口酒喝,順便做筆買賣。”
寧白峰略微錯愕。
但是瞬間,手腕上竹鐲一動,七隻竹節魚遊而出,左手劍指輕扣。
漢子看見這一幕,立即後退數步,苦笑道:“小兄弟,別這樣,真的隻是打算討口酒喝,像我這種正派高人,可做不來趁火打劫的勾當。”
一句正派高人,讓寧白峰有所觸動,這句話曾在峽穀外的時候,漢子也說過。
寧白峰語氣淡然道:“有何指教。”
漢子撓了撓臉上的絡腮胡須,舔著嘴唇指著酒壺說道:“指教不敢,討口救命酒喝。”
寧白峰忽然沒來由的有些想笑,這問答之間,跟峽穀前的初次相遇幾乎一樣。
從峽穀外那場意外相遇時,漢子離開的情景來看,應該是劍勢境,但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曹蘆的壓製,實際修為是玄妙境,隻是不敢禦空而起。
寧白峰心中微動,嚐試著問道:“你叫蔣天賜?”
漢子一愣,然後點點頭,接著笑道:“石碑上看來的。”
不待寧白峰回話,漢子立即回頭看了一眼巨石那邊,然後說道:“這裏不是閑聊的地方,我們去山壁邊。”
寧白峰沒動。
漢子一拍額頭,沒好氣道:“我要真有什麽惡意,這會兒早動手了,我說你就不能幹脆點,要不是你酒壺裏的好酒能助人恢複元氣,我才懶得跟你廢話!”
然而說到酒,漢子又舔了舔嘴唇,然後一屁股坐下來,說道:“既然你不想動,那咱就坐這兒,你先把酒壺裏的酒給我來兩口,前幾天都已經說好了,酒留到下次,這下正好趕上。”
寧白峰看了看巨石那邊,明顯能感覺到那幾人在向這邊觀望,然後他想了想,摘下腰間酒壺拋給漢子,同樣席地而坐。
漢子接過酒壺,忙不迭的拔開塞子,猛喝一口,然後呼著酒氣,滿臉愜意,“舒坦。”
寧白峰等漢子再次喝了一口,接過酒壺,說道:“上次喝酒,酒資是你的一番指點提醒,這次又是什麽。”
漢子伸出手指揉了揉,然後指了指背後的巨石方向,“合作,也可以說是抱團取暖。”
寧白峰眉頭微挑,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