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命懸一線劍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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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覺,會讓時間發生變化。
有時會覺得過得很快,白駒過隙,一眼萬年。
有時又會覺得過得很慢,寸陰若歲,度日如年。
此刻,東羽就覺得時間像是跟他開了個玩笑,往日裏喝酒的日子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而現在,時間過的又是如此之慢。
現在的他早已渾身大汗淋漓,劍陣的每一次絞殺,都是對他氣海的一種折磨。
骨山上的怪人看著劍光霍霍,利劍飛縱的劍陣,毫不客氣的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少元氣可以支撐你如此揮霍!”
一顆顆燃燒著魂火的骷髏頭顱全部脫離無用的骨架,淩空飛舞起來,如同疾風驟雨一般不斷的撞擊在劍陣上,將切割穿刺的利劍近一步擠壓。
寧白峰看在眼裏,急在心中。
劍陣這種東西,他從未接觸過,就是想要幫忙也無從下手,寸思和赤霄被那些鎖鏈封鎖,雖心有感應,卻也無法操控。
如此下去,落敗是遲早之事。
寧白峰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坐以待斃之人,在他看來,越是危機關頭越是要主動出擊。
寧白峰看著淩空飛舞,雜亂無序的骷髏頭顱,心湖波動起來,“東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沒時間在這裏跟他比拚消耗,也拚不起,你還能支撐多久?”
心湖傳音過去,如石沉大海。
寧白峰轉頭望去,隻見東羽臉色一片蒼白,毫無血色的嘴唇邊一絲鮮紅的血跡緩緩滴落,極為紮眼,瞪大的眼珠之中,眼神逐漸有渙散之意。
先前寧白峰就給東羽講過,怪人的攻擊不隻是攻擊在身體上,更是直接擊打在神魂上。
此刻被劍陣攔住的骷髏撞擊在利劍上,那股怪異而無形的攻擊,已經直接攻擊到東羽的識海神魂。
氣海劍氣的消磨雖然讓東羽難受,但還沒到難以支撐的地步,但是那種自劍陣上傳來的無形而怪異的力量,如長鞭一般不斷鞭笞著他的識海,每一次骷髏與利劍的摩擦碰撞,就像是巨錘不斷敲打著神魂,痛苦異常。
心湖裏寧白峰的聲音他聽得很清楚,但是卻無法立即回應,直到熬過某一次神魂劇痛的瞬間,傳聲回答道:“二十息……若是減少劍陣數量……可以支撐七十……”
以息來計算時間,那就極為短暫。
寧白峰幾乎在聽到東羽回答的瞬間就做出決定,“將劍陣收縮護住你自己,不要管我!”
心湖波動未平,身形已經隨著遊方杖的攻勢穿出劍陣範圍,衝進密集的幽藍火焰之中。
天塌下來有高個的扛著,待在底下的人自然毫無壓力,但是如果高個的扛不住,輪到你來抗的時候,就會知道這股壓力有多大,真的會將人直接壓死。
衝出劍陣的寧白峰此刻感覺就是這樣,但是對於神魂上的抗壓能力,比東羽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攔人式下的遊方杖帶刺密集的棒影,將撲過來的骷顱一棍棍擊打成粉碎,但是在骷髏粉碎的瞬間,那種無形的力量卻也攻擊到了他的識海神魂上,相較於之前怪人伸出的那一指,這些骷髏附帶的神魂攻擊,隻能算是棍棒加身,能感到皮肉之痛卻不傷筋動骨。
這樣的疼痛,對他來說真的隻能算是小打小鬧。
寧白峰看了一眼骨山上的怪人,忍不住咧嘴一笑。
既然你在小打小鬧,那我既要你傷筋鬆骨!
驟然間,寧白峰身形急速動了起來,煙雨行身法本身就快,配合上腳下新得到這雙金絲玉
帛靴,速度更是加快數分,快的連殘影都不會留下,隻見殿內爆響不停,空中燃燒著幽藍火焰的骷髏不斷炸開。
二十息轉瞬即過。
東羽卻已經明顯能感覺到壓力驟減,自寧白峰喊出收縮劍陣的時候,東羽雖然感到詫異,但是出於危機時刻的信任,他立即將四十九柄利劍減少至十八柄,然而壓力依然極大,僅僅隻是過了片刻,這股壓力幾乎成倍下降。
強忍著識海裏神魂之痛,東羽看到,在他前方骨山下,幾乎所有的骷髏都匯集在那裏,圍攻裏麵的那道身影,然而圍攻的骷髏卻不斷爆響減少。
這一幕,不像是被圍攻,反倒像是一人圍攻這些骷髏全部。
怪異卻又真實。
骨山上的怪人看見情勢幾乎在轉瞬間就出現逆轉,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神魂攻擊沒用?
剛剛那一記散魂指就算不將這名青年打的魂飛魄散,也會遭到重創,基本上就已經毫無再戰之力,這也是他為何先前說與他對敵還不夠格的原因,他算的很清楚,隻要再耗空那名使用劍陣的青年,到時候兩具肉身,可以隨意他奪取。
然而下麵的爆響卻不斷的在提醒他,所見即真實!
事情突然逆轉到眼前這一步,是他從未想到的,甚至已經超出預料,若是再任由這樣發展下去,到時候這兩人解決下麵的的麻煩,真的有可能會將他打的魂飛魄散。
怪人溫夏,當年屠戮無數人,心性自然殘忍而堅定,不然也不會做出殺人壘京觀,與大軍比拚誰殺人更多的瘋狂之舉,這樣的人對敵人狠,對自己照樣不會手軟。
危機時刻,怪人雙手托住骷髏頭顱,發出一聲痛苦的驚天嘶吼,竟是將頭顱硬生生從頸椎骨上扭了下來!
迎仙宗重寶鎮魂鼎和鎖魂鏈,鎖住的不隻是肉身,更是將神魂死死的鎖在身上,哪怕你血肉消融,隻餘下骨頭,一樣會將神魂鎖在白骨之中,將肉身白骨當做靈魂的牢籠。數百年來,怪人雖被鎖住,但同時也不斷對鎖魂鏈進行煉化消磨,終於找到一絲縫隙,以斬靈術分離出部分神魂逃離此地,這也讓他神魂大損,如今選擇將頭顱硬生生掰下來,更是等於又一次將神魂分離,其痛苦比當初的斬靈更甚。
神魂分離之痛,常人基本無法想象。
一次就讓人永生難忘,更何況還是第二次。
當初斬靈,那是神魂健全,分離雖然痛苦,但也隻是神魂受損,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再這樣做,隨時都有可能會讓殘缺的神魂瞬間就煙消雲散。
然而,這一刻,怪人偏偏就這麽做了。
隻因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不擊敗這兩名青年,魂飛魄散的就是他溫夏,但是他不想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他的神魂裏還含有無邊的仇恨,等著他去回報給那些背叛之人,他要逃離此地,再也不要忍受沒有盡頭的孤寂,以及來自神魂深處的自我絕望。
頭顱被掰下的瞬間,鎖住腰間脊柱骨上的鎖鏈立即纏繞住整個身軀,然後一個收縮,就將整副骨架絞成齏粉,隨著鎖鏈消散湮滅。
但是那顆被掰下來的頭顱,卻已經飛離出去,撞向不斷擊破骷髏頭顱的青年。
身在骷髏圍攻之中的寧白峰,眼神一直不曾離開高台上的怪人,心中警惕萬分,卻還是沒有想對方到會有這種驚人之舉,眼角餘光看見骷髏飛出時,怪人閃著幽藍火焰的頭顱距離寧白峰不過,下一瞬間就要撞到他的身上。
然而餘光看見了,手上的遊方杖自然也就到了。
短杖與骷髏頭顱相撞,並未
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隻是傳來一聲木棍打在樹樁上的悶響。
一股比先前任何攻擊都強大的力量從遊方杖上傳來,直接將寧白峰撞的向後疾飛出去,人在半空中時就已經從口中噴出一道鮮血。
幽藍火焰中,那些還未被寧白峰擊毀的骷髏頭顱緊追而至,如暴雨打芭蕉一般,砰砰聲不斷的擊打在他身上,刹那之間,寧白峰便遭受數十次威力極大的重擊,哪怕寧白峰體魄早已今非昔比,鮮血依舊衝口中和鼻腔裏湧了出來。
啪的一聲,寧白峰重重的撞在大殿牆壁上,激起一圈巨大的符文光芒漣漪,似乎怪人頭顱的這一擊耗盡了所有的力量,那些燃燒著魂火的骷髏撞上寧白峰之後,全部炸為骨屑,就連那些幽藍色魂火都消散一空。
鮮血已經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劇烈的痛楚從胸前傳來,伴隨而至的是神魂慘痛,然後整個人便向地下滑到。寧白峰左手捂著胸口,右手遊方杖刺地想要站穩,卻終究是短時間內,無法緩解這狂暴攻擊下帶來的傷勢,重重的跪在地麵上。
擊退寧白峰的怪人骷髏頭顱並非絲毫無損,潔白的顱骨上細密的裂紋遍布,隨時都有可能碎成骨渣,原本熊熊燃燒的魂火,此刻已經縮回到顱內,眼眶裏的火焰猶如風中火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一瞬之間。
東羽看見了怪人掰下頭顱的那一幕,在那一刻,他就覺得某種危機降臨,所以他一甩衣袖,丟出自己最後一手,淩霜。
一道寒光閃出,將半空的骷髏瞬間擊爆。
然而,爆碎的骷髏之中,一團幽藍焰影衝過劍陣,撞進東羽的頭顱之中。
速度之快,不下於一閃即逝的飛劍。
寧白峰雖然重擊受傷,但眼睛卻一直盯著怪人頭顱,然而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仍舊是超出預料。
那團幽藍焰影毫無疑問的是那怪人的神魂,衝進東羽的識海也必定是想要奪舍。
這一瞬間,寧白峰突然明白了怪人的意圖,拚盡全力的最後一擊將寧白峰打成重傷,隻是想讓他失去戰鬥力,不想讓他幹擾接下來的事情而已,怪人奪舍的目的終究還是神魂稍弱的東羽。
好一個避實就虛,出其不意!
不得不說,怪人低估了寧白峰體魄的強度,如此重擊之下,身體骨骼肌肉並不算多強的練氣士,早該倒地不起,枯坐等死。
但是在幽藍焰影衝進東羽額頭上的瞬間,空曠的大殿裏響起一聲驚天長嘯。
寧白峰如同伏擊獵物的獵豹一般,眨眼間就俯衝過去,將東羽撞到在地,右手上的遊方杖早已被仍在地上,劍指上紫色劍芒閃爍,然後狠狠的戳在東羽的眉心。
這一刻,寧白峰已經顧不得太多,哪怕傷到東羽神魂,也總比被奪舍要強。
神魂受傷總還有修複的可能,一旦被奪舍,那就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劍芒刺進東羽識海,卻並未將那團幽藍焰影逼出來,反而東羽的身體如同遭到雷擊一般不斷顫抖,身體左右無法控製。
這是兩道神魂在識海裏搏殺,爭奪身體的的控製權。
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搏殺,最終隻有一個勝者。
看到這一幕,寧白峰是真的有些驚慌了。
慌亂之下,寧白峰腦海裏閃過孤本雜集上提到的一個詞。
意識交鋒。
瞬間,寧白峰將自己的額頭重重撞擊在東羽的眉心上,強行調動識海裏的劍意,灌入東羽的識海之中。
加入了這場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