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思各異圖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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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書上的故事,一個經曆無邊痛苦,受盡磨難的囚徒,自以為就此孤獨死去的時候,卻突然遇到有人來此,甚至還是自己的後輩,那種激動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然後按照書上故事的走向,來人向著長輩傾訴,並告訴宗門受到如此劫難,將來修行有成,必定報此大仇,接著囚徒長輩大手一揮,傲然的告訴來人,本門當年如何強大,修行功法如何強悍,你修行的不過是殘缺而已,現在就傳你本門秘法,學成之後報此大仇不在話下。
故事很俗套,俗套到大街上的說書先生講起這樣的故事,連三歲小孩子都不願意去聽。
但這樣的故事,無疑與眼前的情景很相似。
然而現實很殘酷,殘酷到給你希望,卻又在瞬間打落塵埃,然後再狠狠的砍上一刀。
就在寧白峰和東羽以為這位怪人承受不住如此打擊,就此坐化的時候,怪人的眼眶裏再次亮起幽藍的火焰,虛弱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一切終究隻是虛妄,多少年來,我無時無刻都想著迎仙宗不能在我手上斷掉傳承,所以哪怕麵對堆積如山的迎仙宗弟子屍骨,哪怕我受盡囚禁的痛苦,卻依舊選擇恥辱的活下去,隻因我死很容易,但我死之後迎仙宗必定煙消雲散,愧對祖師先輩,這才是我不能容忍的,囚禁在此數百年,如今我也即將油盡燈枯,兩個小娃娃,我想把迎仙宗的傳承交付與你們,就算你們不願意學,以後找到合適的晚輩,可以傳給他們,就當是給我迎仙宗留下些許香火了。”
秘境尋寶,求的是什麽,不就是那些存留下來的寶物,遠古宗門的仙家秘笈。
一個宗字頭仙門的傳承,最次也能直至地仙境,尤其是一座宗門傳承並不隻是仙家秘笈那麽簡單,甚至還有積攢下來的宗門財富,最不濟也有一兩件宗門鎮山重寶,這樣的事情對絕大多數修行之人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機遇。
尤其是對那些鑽深山,入老林,找古地的山澤野修來說,無疑是潑天大的機緣,能繼承這樣的傳承,今後在漫長而艱難的修行道路上可以少走多少彎路,可以獲得多大的力量,走進曾經隻能奢望的神妙境界?
但是,這些東西或許能吸引住那些辛苦探尋秘境的人,卻無法打動站在骨山前,一步都未曾挪動的兩名青年。
不是這些不吸引人,而是不夠吸引人。
東羽是懸劍山掌門大弟子,懸劍山所有修行秘笈可以隨意他查閱,甚至不想看,也會有人逼著他去看,自然不在乎仙家秘笈這些東西,至於宗門重寶或許有些吸引力,但東羽一心隻想成為劍修,對法寶的需求反而並不看重,到手了也隻是多賺一筆酒錢而已。
寧白峰到目前為止,雖然算是半個山澤野修,但他懷揣著弦月墜這種一脈信物,又是聖人傳人,隱形的起點就比普通修行之人不知高了多少倍,尤其是在蘇老的棍棒下,修出無脈劍體又得傳天地息這樣的法訣,反而對其他仙家秘笈需求不大,至於寶物,寧白峰從來不強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沒有得到來兩人的回答,怪人有些難以置信的失望道:“你們連一個將死之人的舉手之勞都不願意幫麽?”
寧白峰看著更顯淒慘的怪人,輕聲道:“就算接受了你的傳承,可還是出不去,又有什麽用。”
這樣一句話,瞬間將所有的問題都打回原點。
出不去,學了功法,得了寶物又有何用。
大殿裏瞬間陷入沉默。
許久之後,骨山上的怪人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年青人,我們做筆買賣如何。”
寧白峰微微一愣。
東羽卻開口問道:“什麽買賣?”
怪人輕聲說道:“幫我砍斷鎖鏈,我帶你們出去,這方秘境自成天地,沒有玄關,隻能以力破開秘境界壁。”
這樣的想法,自從玄關丟失的時候,寧白峰就曾經想過,但是他境界不夠,想要破開界壁,基本上不可能。
寧白峰看著如枯骨,即將油盡燈枯的怪人,說道:“以你此刻的身體狀況,就算幫你斬斷鎖鏈,恐怕也劈不開秘境界壁。”
怪人笑了笑,然後點點頭道:“所以,在你們斬斷鎖鏈之後,我需要暫借一下你們其中一人的身體,直至離開此地。”
借用身體。
這樣的說法,讓兩人都是一怔。
一具肉身,如何能容納兩份魂魄,讓他人神魂寄居自己的肉身,若是對方存心奪舍,又如何能防備,哪怕對方不奪舍,須知請神容易送神難,將他人魂魄放進來了,再想驅逐出去,那可就是極其困難的事。
寧白峰輕輕笑了笑,“前輩,你想出去無非是傳承迎仙宗香火,以你現在的情況出去也難有作為,不如將迎仙宗傳承交付與我,然後再將出去的方法告訴我們,甚至我們以心湖刻字立誓,出去之後由我倆替迎仙宗開枝散葉,你看如何?”
這樣的話,幾乎是同意了怪人先前的要求。
然而,聽到這樣的回答,怪人卻笑了起來,然後緩慢的搖了搖頭,最後眼眶裏的幽藍火焰暗淡下來,傳出平靜的說話聲,“年青人。生意,不是這樣做的。”
寧白峰也不強求,伸手拍了拍東羽肩膀,輕聲笑道:“既然前輩不願意,那我們就不打擾前輩休息,告辭!”
說完,寧白峰就準備拉扯著東羽離開。
轉身瞬間,骨山堆上傳來怪人的冷厲聲,“你以為,你們還走的出去?!”
寧白峰背對著骨山,麵朝大殿正門,看著殿外廣場邊緣的灰霧,輕聲道:“這個時候,前輩不是應該說且慢麽。怎麽,這麽快就要兜不住了?”
東羽沒有像寧白峰一樣的轉身,而是看著骨山堆上的怪人,笑容玩味。
怪人明顯是愣住了,幽藍的火焰盯著兩人,半晌後才說道:“你們是怎麽看破的。”
寧白峰依舊沒有轉身,就這麽看著門外說話,“看破?看破什麽?看破前輩的身世淒慘?還是看破前輩的圖謀不軌。”
又是許久的沉默。
骨山上的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再也不複先前的淒慘模樣,“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想不到如今我盡然連兩個小娃娃都說服不了,也罷,既然你們不願意借,那就隻好我自己來取!”
話音漸落,陰暗的大殿裏發出一陣如同瓷器碎裂的聲音,卻是鎖住怪人的一尊大鼎坍塌崩碎,纏繞在脖頸上的漆黑鎖鏈被他伸手扯斷,然後一道幽藍色的火焰從怪人手中衝出,瞬間將鎖鏈染成藍色,宛如一條雷鞭被握在手中。
突然而來的這一幕,並未使東羽和寧白峰驚慌,早在進入大殿開始,兩人就已經不斷在以心湖傳聲交流,尤其是對怪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著重去分析,判斷是真是假,以及內裏隱含的意思。
就連兩人現在的站位,
也是早已商量好的。
大鼎破碎的同時,東羽手中劍訣一起,十二道枯草泛著微光脫離鬥笠,顯露出長劍真容,在兩人周身布下一座防禦劍陣。
寧白峰同樣不慢,指天式一擊而出。
右手遊方杖紫色劍芒閃爍,狠狠的撞在空無一物的前方大門處。
遊方杖如同刺上湖麵,又像是刺中鼓皮。空無一物的杖頭處,一圈圈漣漪散發出去,砰的一聲悶響傳遍整座大殿,然後蕩漾的湖麵又像是鏡子一般,破碎成無數小塊,直至消失。
寧白峰並沒有立即衝出去,仍舊站在原地。
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就在門檻的對麵,濃重的灰霧將殿門整個遮蔽封死,無數張臉龐猙獰嘶吼,卻無一敢越過門檻。
事情,正在往寧白峰預料中最壞的方向發展。
殿門禁製被一擊而破,怪人正準備將燃燒幽藍火焰的鎖鏈甩出去,身子卻猛然一個趔趄,吃驚的險些從骨山上掉下來。
封魂界壁被一擊而破,這怎麽可能!
別人或許不知這封魂界壁的作用,但他被困在這裏幾百年又豈會不知,甚至比布置這些封魂禁製的那兩個叛徒都清楚,當年為了將那一縷魂魄送出去,他差點就此煙消雲散!
雖然這裏麵有其他的原因存在,但也足以說明這個年青人的強悍。
怪人立即停下手中動作,急聲道:“且慢!”
東羽的劍陣並未停下,十二柄利劍融合成一道巨劍斬向怪人的頭顱。
砰然一聲巨響。
幽藍的鎖鏈如巨蟒一樣突然躍動,將巨劍撞的飛散開來,但是崩散的利劍卻並未就此退散,而是隨著東羽手裏的劍訣,再次全部攻向骨山上的怪人。
劍光霍霍間,十二柄長劍不斷與鎖鏈撞擊在一起,叮叮聲不絕於耳,但就是無法突破鎖鏈的防護。
東羽有些不甘心,左手準備抬起掐訣,卻突然被一人攔下。
寧白峰搖頭道:“讓他把話說完。”
十二柄長劍立即倒飛而回,懸停在兩人身前三丈處,隨時做好再次發動攻擊的準備。
骨山上的怪人同樣收手,幽藍鎖鏈被他一抖,如靈蛇般纏繞在身上,如同穿了一件怪異的鎧甲,但腹部依舊被鎖鏈穿破,鎖死在最後一尊大鼎上。
怪人站在骨山上,如同一具身披鎧甲的骷髏,燃燒著幽藍火焰的眼睛盯著下方兩名年青人,緩緩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修改一下交易的條件。”
寧白峰反問道:“如何修改?若是還想著借用身體這種騙人鬼話,那就沒必要談下去。”
骨山上的怪人輕輕笑道:“既然是談,那就凡事皆可商量,做這筆交易前,我想讓你們聽一聽關於如何出去的老故事,希望你們能耐著性子聽下去,以你們這等年紀便能走到這裏,想必也是當今世上極為出色的年輕人,或許比那些一家聖地裏的天之驕子也差不了多少,自然能分辨出我話裏的真假,然後再做決定。”
聽聞此言,東羽神情依舊謹慎,手中劍訣並未就此鬆開。
寧白峰收杖於腰後,很自然的向左側踏出一步,然後看著那最後一尊大鼎,平靜的說道:“前輩請講。”
不管信與不信,寧白峰心中依舊還有些疑惑需要怪人解答,能不動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