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練字收官皆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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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白峰終於空閑下來,拿出《劍術初解》翻看,不時停下以玉笛為劍,在屋內輾轉騰挪。
玉笛流光,白衣翻飛,若是旁人看來,必豎起大拇指,大讚一聲,好風儀。
隻是這風儀不時撞上桌椅和床凳,就感覺沒那麽好看了。
或許說是有點狼狽?
寧白峰也不甚在意,眼神堅定,仍舊是一手一腳,極度認真。
直至肚子不爭氣的哀歎時,寧白峰這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桌上油燈,燈芯即將燃盡。
從芥子袋裏拿出早就在金桂別苑裏準備好的吃食,邊吃邊看。對於不理解之處總是多番琢磨,直至弄通才翻頁。
《劍術初解》不算厚,總共不過二十來頁,細看弄通寧白峰花費不到三天時間,此後便一直在琢磨一個令他有些費解的問題。
練字是一筆一劃,而書上的基礎招式也是簡單明了,但總感覺有些不得勁。
此後幾日,練字練劍交替,時常弄得精疲力竭,頭暈腦脹。直至再一次的敲門聲響起,寧白峰才停歇下來。
馮雨敲開麵前的屋門,隻見開門的白衣少年渾身大汗,臉色有些蒼白,眼神還帶著一絲混沌。身上的白衣也不再是那麽白湛整潔,褶皺處處,甚至還有不少灰印子。
馮雨不自覺的皺皺秀眉,接著又平複下來,關切道:“公子可是有些暈船?若是不適我可拿些藥物過來。”
寧白峰搖搖頭,轉動著眼珠,不自覺的聳聳鼻子,微微一愣之後,上下打量一番麵前一身青衣的馮雨,然後尷尬道:“姑娘能不能差人送來一些洗澡水,我打算洗漱一下。”
馮雨點點頭,讓寧白峰稍後,便轉身離開。
寧白峰這才打量一番自己,渾身汗臭,衣衫不整,屋內都有些亂七八糟。
寧白峰搖頭苦笑。
稍作整頓,推開窗戶散散氣,窗外黑蒙蒙一片,隻有下方船舷上燈光明亮,不時還能看到人影走過。
待到寧白峰洗漱完畢,馮雨再次來到房門處,告訴寧白峰來意。
原來渡船即將接近龍靈石乳,作為此處的聽差婢女,有職責提醒船客外出看景,避免船客錯過後與渡船發生衝突。
寧白峰想想便同意跟隨出去看看,既然練劍練字沒有更大的收獲,出去逛逛也無妨。更何況老山主也曾說過,過猶不及,若真是練的出了癔症,可就有些不劃算了。
跟隨馮雨來到渡船頂部的觀景台,寬廣的觀景台已經是人滿為患,寧白峰尋得一處角落,觀景效果不佳,但也不用擁擠。
寧白峰趴在觀景台的欄杆上,望著外邊的漆黑一片,腦海裏依然在想著練字練劍的事情。
沒過多久,一陣高呼將寧白峰驚醒,抬頭望去,隻見渡船兩側亮如白晝,高大的長道側壁邊,高低錯落的鍾乳石林立,配合著鍾乳石林裏用以照明的各色光珠,一切顯得如夢似幻,雄奇的鍾乳石上攀爬者形態各異,形似蛟龍的石頭紋路,光影的照耀下,如同活過來一般。鍾乳石林裏升起薄薄的水霧,蛟龍像是翻雲覆雨在雲霧之中。
寧白峰雖然看的不太真切,但仍是能感受到龍靈石乳的奇觀很迷人,也就不奇怪人群裏不時傳來驚歎聲。
寧白峰頗有幾分無聊的看著那些鍾乳石。
一道聲音從側邊傳來。
“走吧七叔,這龍靈石乳也沒啥好看的,比家裏後山洞的石林差遠了,沒意思的緊,還不如回去睡覺。”
寧白峰轉頭望去,隻見一個小男孩坐在一個壯碩的男子肩膀上,輕輕拍打著男子的頭頂,有些老氣橫秋的樣子。
壯碩男子一笑,說道:“少爺,這龍靈石乳可不一般,要是哪天法言消散,可是能出地龍的。”
男孩不屑道:“那又如何,現在不照樣還是一堆石頭,有什麽分別。”
壯碩男子無奈的搖搖頭,隻得往後走去。
自家少爺眼界太高,這些頗為雄奇的龍靈石乳看不下眼,自己隻能即高興又無奈。高興自己家少爺眼界高,登天路就走的越遠,無奈的是好好一處景點被說的一無是處,那還有看的心思。
寧白峰目送著這對主仆的離去,心裏如鳴鍾聲。
鍾乳石照樣還是一堆石頭。
練劍的一招一式也一樣如同練字一筆一劃。
一式三練,萬變不離其宗。
練字即是練劍。
劍法即是字體。
寧白峰不再在觀景台上停留,再美的風景也比不上心裏這一刻的豁然開朗,困擾多日的不得勁終於撥雲見日,若不是此處人多,寧白峰真想仰天大笑。
回到房間裏,寧白峰再次練字起來,隻是這次的練字卻與以往不同,往日練字隻是單純的想把字寫出來。而現在練字,一筆一劃之間氣息影影,身若遊龍。
碧波蕩漾,微風送爽。
李碗坐在石階上,望著眼前看不到邊界的大湖,枯瘦的小臉上滿是哀愁。
來到這碧水宮已經半月有餘,哭過也鬧過,沒什麽大用。也曾想過跟著爺爺和白峰哥哥一起一死了事,可每每想到這些,爺爺那哀傷的臉龐就浮上來,要自己好好活著。
李碗怎麽也忘不了離開濱海縣的那晚,熟悉的縣城沒有了,熟悉的爺爺和白峰哥哥也沒有了,有的隻要廢墟和哀嚎聲。
陌生的碧水宮裏,能說得上話的隻有帶自己來到這裏的呂姑姑,盡管其他人都對自己笑臉相迎,但李碗還是能感覺到他們對自己很冷淡,甚至是有些畏懼。
三年前的元秋燈會,為了拿到祈福台散發的吃食,不小心撞到這位漂亮的呂姑姑身上,將他潔白的衣裙蓋上幾個髒印子,當時李碗怕的要死,連聲道歉。慌忙找過來的爺爺也是連連躬身道歉,而這位漂亮的呂姑姑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李碗,很久後才開口說話,願不願意她跟走,可以給李碗更好的生活,不用做乞丐。
李碗嚇得臉色慘白,死死抱著爺爺的手臂,看都不敢看一眼。
老乞丐跪在地上,哀求不止。
或許是因為動靜過大,看著的人不少,漂亮的呂姑姑才點頭同意,隻是告訴老乞丐和李碗,三年之後她會再來,好好考慮一下。
“小碗,又在想爺爺了麽。”
一道女子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李碗聽到熟悉聲音,沒有轉頭,“姑姑,你說,人死了以後會去哪裏。”
一身湖綠色華貴宮裝的呂穎站在後麵,看著瘦弱的李碗,眼裏滿是寵溺,微笑道:“人死之後,身軀歸於泥土,魂魄散於天地。”
李碗哦了一聲,有些哀傷
呂穎走到李碗身邊,撫摸著李碗瘦小的腦袋,柔聲道:“起來吧,地上涼,久坐對你身體不好。今天是你拜師大典的喜慶日子,好多人都在等著,大宮主和二宮主都回來了,還有皇帝叔叔也會過來看你,聽說他們都給你準備了不少禮物。”
李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對著呂穎點頭道:“知道了,姑姑,既然你說人死魂魄散於天地,那就是說爺爺和白峰哥哥都在天上看著我,我會好好的,不會讓他們傷心。”
呂穎給李碗拍打衣服上灰塵的手不自覺的一僵,然後不留痕跡的輕拍一下李碗的腦袋,笑道:“還叫姑姑,該改口了。”
李碗俏皮的吐一下舌頭,說道:“是,師傅。”
呂穎笑著撫摸著李碗的頭,“去吧,趕緊換衣服,別讓他們等久了。”
李碗點頭嗯的一聲,然後轉身向山坡上的宮殿群跑去。
呂穎看著李碗的背影,眼神有那麽一刻的恍惚。
那個少年,該是死了吧,即便當天不死,那種傷,也活不了多久,更何況是那種地方。
李碗終究是要站在人上人之上的,有個螻蟻一般的拖累,不是什麽好事,死了也好。
身軀歸於泥土,魂魄散於天地。
這一天的碧水宮極盡繁華與熱鬧,奢華的拜師典禮在大泉各大宗門代表和皇帝公卿祝福下走向巔峰。
萬眾矚目的李碗被皇子公主,師兄師姐簇擁著離開大殿,留下一片喜慶的海洋。
碧水宮的側山,幽靜的涼亭立於山腰,麵朝湖水,清風徐來。
大泉王朝正值壯年的皇帝陛下,遠眺前山依稀傳來熱鬧聲的大殿,微笑道:“皇姐,我為你準備的這場典禮還不錯吧。”
坐在後麵的呂穎看著湖水,平淡道:“有心了,你把我叫到這裏,有什麽消息。”
大泉皇帝笑道:“南邊傳來諜報,三根指頭斷掉一個,大樹上的樹杈被掰斷不少,該我們落子收官了。”
呂穎說道:“這不是早成定局之事麽。”
大泉皇帝古怪的笑道:“若我告訴你,大寧那位修修補補的老宰相撒手人寰了,你覺得如何。”
呂穎一驚,孫叔常死了?
呂穎皺眉道:“什麽時候的事,諜報是否有誤。”
大泉皇帝點頭道:“七天前諜報傳來時,我也曾有過疑慮,以為是對麵趁亂的詐計,但傳來消息的是十幾年前父皇駕崩時,跟此局一起釘下的釘子傳來的,沒有失誤的可能。”
呂穎起身走到大泉皇帝的身邊,看著前山的喜慶,輕聲道:“十幾年的籌謀,一朝間開花結果,可喜。”
大泉皇帝朗聲大笑,心裏極其暢快,“若非三年前皇姐從濱海那彈丸之地帶回消息,說棋局已經生效,坐等收官。我都以為這盤棋胎死腹中,卻不想收官之日還有這等意外之喜。”
呂穎問道:“有沒有查明孫叔常是怎麽死的,偏偏死的不早不晚。”
大泉皇帝笑道:“諜報不明,查不出來,隻知道是受不住刺激,估計是擊垮許氏高興過頭了吧。”
呂穎也沒多問,既然棋局走向已經按照計劃好的步驟進行,偶然屠掉一條大龍,也是好事。
這一刻,呂穎覺得這吹來的微風當中,帶著股肅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