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傷心的男孩

  許朔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又站在那個無天無地無邊際的空間當中了，但不同於之前的漆黑一片，這次四麵八方都是柔和的白色，唯有自稱的神的少女渾身上下散發著不祥的黑色站在前方，許朔連她的臉都看不清，隻能看見一團模糊的黑霧。


  “結束……了嗎？”許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發現他已經變回了二十二歲時的模樣。


  『沒結束哦，本來是想全部看一遍的，但是你現實中的身體快死去了，時間有限，下次再看好了~』


  少女笑著說道。


  “下次就算了吧，有什麽好看的，隻不過是可悲又空癟的人生過往罷了。”許朔看向少女：“可以把力量借給我了嗎？”


  『別急嘛，咱現在很好奇你的想法。』


  少女將雙手背在身後，渡著步子朝許朔走來。


  『來發表一下感言吧，感言~』


  “感言？”


  『正是如此。』


  少女走到許朔跟前，側耳將腦袋貼在許朔胸前，溫柔地說道。


  『你現在，此時此刻，心底裏到底怎麽想的？讓咱聽聽吧。』


  許朔低頭看了一眼倚在他懷中的少女，緩緩地挪開了視線：“我覺得你做的這些都沒什麽意義……這樣說雖然也不對，但是，這幾天的經曆，不過是幻術一樣的夢對吧？到頭來過去還是一樣的，我過往的人生並沒有改變，鑫小梓還是得了抑鬱症，在初二那年休學了，那些做了壞事的家夥，大多也沒受到應有的懲罰，無論我在夢中怎樣揮拳，現實中他們也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處。”


  少女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非常真誠的感言。好吧，既然你這樣說，咱就來玩點不一樣的吧。』


  少女離開許朔，張開雙臂向後退去，世界頃刻間失去光彩，少女也不見蹤影，周圍再次變得漆黑一片。


  但很快，一條白色的大道出現在許朔眼前，那是一條筆直的通完前方的道路，路的左側整齊地站著排人，這些人中有一些是許朔認識的，有一些則讓許朔覺得很眼熟。


  這時，天空中傳來了少女稚嫩的聲音。


  『這些人，是在你二十歲之前傷害過你的人，是你內心憎恨過的人，現在你可以殺掉他們中的一個，然後被你殺掉的人，也會在現實中死去，如何，非常貼心的服務對吧？但是，隻能選一個哦，數量多了咱也會吃不消呢。』


  “算了吧，就算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許朔說。


  『你這人真是麻煩啊，抱怨無法改變現實的是你，現在咱給你機會，你卻說算了，你是想戲弄咱嗎？那就這麽耗著吧，反正馬上就要死了的人又不是咱。』


  許朔歎了口氣，看來非選一個人不可了。


  （算了，隨便殺一個吧。）

  他走向第一個人，第一個人是叔母，在她旁邊不遠處站著的第二個人是叔父，再往後是堂哥。


  叔母看上去已經完全是進入更年期的婦女了，滿臉的皺紋，肥胖臃腫的身材，穿著花色鮮豔的襯衫，頭發裏比記憶中多了幾撮白頭發。叔母怒目瞪著前方，似乎誰又惹她生氣了。


  許朔看了看叔母，又看了看叔父，說道：“我不會殺你們的，我確實討厭你們，你們一家就像奴隸一樣使喚我，無時無刻不貶低我的存在，但是你們把我這個別人家的棄子養大也是事實，所以我不會殺你們。”


  說完，許朔轉身越過叔父和堂哥，朝著第四個人走去。


  第四個人許朔看了好一會，才認出來這是誰——居然是阿威。


  此時的阿威已經沒有了記憶中的神氣模樣，已經是成年人的他把波蓋頭變成了寸頭，身上穿著xx公司的維修工製服，手上戴著髒兮兮的工作手套，他低著頭，一副失落的表情，似乎正被什麽人訓斥著。


  許朔沉默著，盯著阿威看了許久，才收起目光，走向下一個人。


  第五個人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頭上抹著發蠟，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笑容中又透著一絲疲倦。


  這個男人許朔有點印象。


  在許朔剛上高中的那年，叔父一家買了新房，但是因為是兩個房間一廳的小樓層，堂哥跟叔母大吵了一架，因為他不想再跟許朔住一間房，他想有自己的房間，堂哥大聲質問母親為什麽不買大一點的房子，絲毫沒考慮過家裏的經濟條件。


  叔母和堂哥吵完架後大罵許朔是拖油瓶，又再次埋怨叔父不該收養許朔。那幾天一家人都沒有給許朔好臉色看，於是許朔決定在外麵租房子住，並開始利用晚自習時間打短工。第一份工作是導購員，許朔在裏麵一家鞋店裏做導購接待。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當時許朔的同事。鞋店當時有一個規定，幫店裏賣出鞋是有提成的，男人以前輩的身份，打著教學的幌子，每每將許朔拉到的單子記到自己名下。


  許朔盯著男人看了一會，隨即走向下一個人。


  下一個人是他的小學和初中同學，那個經常和別人一起欺負他的小胖子。小胖子長大後變成了大胖子，還戴上了眼鏡，他閉著眼，嘟起嘴唇，似乎正在親吻某人。


  許朔繼續往前走，下一個人是個看上去年齡和他相仿的小夥子，許朔看了他半天，愣是沒看出這是誰，也許時間過分地改變了此人的容顏。他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後麵許朔還看見了許多曾經和自己同班或者同校的人，還有一部分人許朔認不出來，隻是眼熟。


  走著走著，到了路的盡頭。


  盡頭的最後一個人，是一個穿著低胸連衣裙的年輕女人，臉上抹了一圈濃重的藍色眼影，看上去像哪家KTV的陪酒小姐。


  在許朔十八歲那年曾經意外出過一次車禍，肇事司機逃逸了，這個女人路過時，從倒地不起的許朔身上拿走了他的錢包，當時許朔身受重傷，隻能躺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女人離去。錢包裏有許朔打工剛結的工資，雖然不多，卻是他的一切，沒有了這些錢，他甚至無法正常支付醫藥費，還因為付不起房租被趕了出來。後來，為了生活，他找了一家包吃住的網吧打工，在那裏第一次接觸到電子遊戲。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女人在離開前，用旁邊的公共電話亭打了一通急救電話，幫許朔叫了救護車。


  （就這些了嗎……）

  許朔轉過身，想要在這些人當中選一個人作為祭品，可在他轉身的瞬間，他看到了一個男孩——就在這條路的最初的地方，一個男孩抱著膝蓋蹲坐在地上，臉上帶著傷心的表情。


  許朔感覺有些恍神，他緩緩地朝男孩走去，步伐有些僵硬。


  男孩手裏拿著一張相片，他出神地凝視手中的相片。然後，似乎是感受到許朔的到來，男孩抬起頭來，與身前的許朔四目相對。


  “你是……”許朔望著傷心的男孩，嘴唇發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