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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波瀾又起

  待在汜凰皇宮裏的日子沒有再起什麽風波,作為明月瀟的女人,整個後宮隻我一人。晚上他也不在乾鋆宮就寢,光明正大地跑到莛樺宮來,對於此類事件,盡管我還未得到任何封號,但其他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不在莛樺宮的時候,煙洵便陪著我到禦花園裏走走,看那梅花傲立枝頭。


  走在禦花園裏,瞬即想起了很多事,曾經在這宮裏的很多人,無論是今在宮外的芸妃、背叛主子最終殉葬的碧音,抑或是皈依佛門的黎姬,香消玉殞的蘭湘,她們都有了自己的歸宿,而我自己的歸宿,便是這被高牆圍困住的皇宮嗎?她們離開了,我卻進來了。


  想著忽然一陣鑽心般的疼痛,本來攀著梅枝的手因疼痛不禁抓緊,生生折落了一枝梅花。


  “小姐!小姐!”


  耳畔傳來煙洵驚懼的呼聲,我欲開口,喉嚨卻是火燒一般,像有什麽東西堵著似的。我難耐那痛苦而蹲下,跟在後麵的宮女見我如此立即跑出去找太醫。


  我看著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喉中一陣腥甜,忍不住一個咳嗽,眼前便映上了紅色,整個人逐漸淪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而此時的洛府也陷入了一片混亂,大公子洛千塵忽然吐血現昏迷不醒,急煞了洛府眾人。府中的大夫來看過後皆束手無策,隻得趕緊派人進皇宮中請太醫。


  昏迷中的我被輕放在了床上,接到消息趕來的太醫也顧不得避嫌,趕緊進入內殿為我診脈。沒過多久,殿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掀開簾子便踏了進來。


  “她現在情況如何?”


  那太醫見皇上親自來莛樺宮正準備起身行禮卻被明月瀟按住,“你給朕快為她診斷,若是她有什麽好歹,朕掀了整個太醫院!”


  老太醫縱使是這宮中資曆最老的一個太醫,但看著皇帝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焦躁失控還是頭一回。作為臣子,不管如何,也隻得俯首:“謹遵皇命。”


  明月瀟見狀也不好去打擾,隻能沉著氣待在內殿裏。


  “泠兒為何會忽然昏迷?”


  聽到皇帝的問話內殿裏的宮女皆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煙洵紅著眼眶擔憂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說道:“奴婢也不知,小姐本在禦花園裏賞梅,忽然一下就咳出血來,奴婢們也很驚慌,然後小姐便昏迷了。”


  明月瀟聽後半眯起眼,鳳眼裏閃過一絲陰鷙,“就因為賞梅是嗎?那就給朕把禦花園裏所有的梅樹全拔了!”


  眾人聽見這番話後皆是驚愕,卻不敢多說什麽,生怕多說了一句惹來龍顏大怒,自己的腦袋就得搬家。


  在大家戰戰兢兢的時候,老太醫起了身朝明月瀟走來,行了個禮便看了看殿內的宮女,再一臉為難地看了看明月瀟。明月瀟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有話要說,揮手便讓殿內的宮女退了下去。


  待殿內安靜下來後,明月瀟沉聲問道:“情況如何?到底是社麽原因讓她昏迷?”


  “回皇上,獨孤小姐是中毒。”


  明月瀟聽到是因為中毒頓時睜大了雙眼,“中毒?何人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對朕的女人下毒!”


  老太醫見明月瀟這般驚訝稍停了一會兒接著說道:“皇上稍安勿急,獨孤小姐這毒恐怕不是一般人下的。這毒,是宮中秘藥,後宮專門用來賜死不貞妃子的毒,除了皇族親密的人,其他人是不會有的。”


  後宮?皇族中人?腦海裏閃過一個名字,明月瀟握緊了拳頭,問道:“那麽這毒,是剛剛才下,還是?”


  “回皇上,這毒最巧之處,便是剛下無反應,過了一段時間才會發作。所以這毒,是前些日子所下。”


  聽老太醫這麽說,明月瀟緊抿著唇,唇色有些發白,好一會兒才開口:“那解藥呢?”


  老太醫聽著麵色有些凝重,顫巍巍地跪下,低著頭方才說道:“恕老臣無能,這毒素來無解藥,老臣也無能為力”


  得到這樣一個回答明月瀟頓時勃然大怒,一雙鳳眼滿含怒氣地掃過去:“無解藥?你的意思是朕的妻子命不久矣?朕說過,若是她有什麽三長兩短,朕要整個太醫院來陪葬!”


  老太醫被明月瀟的怒氣所掃,趕緊開口說道:“皇上放心,毒還未侵入心脈,臣方才已用銀針封住了獨孤小姐的一些穴道,還可以撐三天,若在兩天內請得高人配出解藥,那麽可保獨孤小姐性命無憂。”


  聽到女子還可以撐三天,明月瀟頓時放緩了一些怒氣,隻不過三天的時間,要配出解藥。


  “傳朕的命令下去,在民間尋找高人配出解藥”,說著明月瀟掃了還跪在地上的太醫一眼,接著說道,“與此同時,宮中太醫院也必須趕製解藥。若是三天後沒有解藥的出現,還是那個下場!”


  “是”


  老太醫拂了被驚嚇出來的額上的冷汗,應著便帶著明月瀟的命令退了下去。


  結果當他剛回到太醫院,就碰上洛府的人,聽了洛家大公子的病情和莛樺宮裏那女子的情況一模一樣,隻好再去請候了皇上,得到同意便出了宮前去洛府。
……

  黑暗中的我費力地想要睜開眼,全身的疼痛卻讓快要睜開的眼又緊閉下來。一來二去,終於睜開了眼,還沒看清麵前臉上便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順著臉頰滑落下去。


  我努力地凝神,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兒。


  見我醒來,明月瀟一雙鳳眼亮晶晶的,眼眶有些濕潤。我費力地想要抬手卻沒有什麽力氣。


  他的眸子中掠過一絲狂喜,按住我欲動的身子。


  “不要動,安心地躺在床上。”


  我張了張口,還是那陣火燒般的疼痛,好不容易拚湊出幾個字,“我怎麽了?”


  明月瀟想了想,最終還是開了口:“你中毒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找到解藥。”說罷他見我一臉難受,起身去桌邊倒了一杯水過來。


  中毒?我喝了口溫熱的水,嗓子頓時被清水潤得舒服了些。


  “怎麽會中毒?”難不成,這宮中我還有仇家?


  仿佛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明月瀟安慰道:“不是這宮裏的人所下,是韶儀,在禹國皇宮裏便給你下了這毒”,說到這裏,他沉下臉,接著道:“不止是你,千塵也中了毒。”


  我愕然地睜大眼睛,千塵也中了毒?難道,是和我一起用膳的那天晚上,讓韶儀逮住機會在我們的酒菜裏下了毒?我不相信韶儀會狠心去傷害千塵,她想殺的隻有我。這麽說來,是我害了他?想到如此,我仿佛從明月瀟擔憂的眸子中看到了我的倒影,麵色一陣慘白。


  見我如此明月瀟伸手摟緊了我,下顎抵在我的額上,不住地安慰:“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接下來隻看見明月瀟聽外來回報的消息臉色越來越陰沉,我的心也隨之揪了起來。


  躺在床上,看著殿中的一切,許是心境使然,覺得一切幸福好似都是鏡中月,水中花。似乎每當我的幸福快要來到時,命運總要奪走一些什麽。此次,終於是要奪走我的性命嗎?

  思緒變遷間腦中靈光忽然閃過,讓我頓時捏緊了錦被。


  當初我離開南國湮王府的時候,景岄送了我一個藍色的錦囊,而裏麵裝著的是能解一些罕見奇毒的藥丸,縱使不能解了這毒,也能續命。那錦囊,我至今還隨身帶著。


  我的目光看向了屏風上的那件外衣,頓時內心被希望的喜悅所充盈著。


  我剛要出聲喚明月瀟,忽然想起之前明月瀟告訴我的,千塵也中毒了。


  我緊抿著唇,內心是一陣激烈的矛盾。如果我服下了這藥,我可以無事,但千塵若沒尋到解藥就隻有死。而我若將這枚藥丸讓給了千塵,又沒有尋到其他的解藥,那麽我和明月就隻能陰陽相隔。


  “怎麽了?”明月瀟見我一臉的憂色,以為我是因為解藥的事而憂心趕緊過來。


  我搖搖頭,我還是不準備告訴他我已有了解藥,若是他知道了,不管如何他都要讓我立馬服下去。


  “明月,我想見見千塵。”顧不得他驚訝的眼神,我再次重複了一遍。聲音雖虛弱,但語氣中的堅定卻顯而易見。


  是,我要將這枚藥丸讓給千塵。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了,一生都還不完,如今我又怎麽能自私地將藥丸留給自己。如若我真的留給了自己,那麽對他便是,我不殺伯樂,伯樂卻因我而死。
……

  盡管十分擔心,明月瀟最終還是拗不過我,最終同意了,卻不是我出宮看望千塵,而是召千塵進宮來看我。


  昨晚我撐著起來修書一封,喚煙洵送到了洛府,草草地說了一下,至於具體他的意思,今日他過來後方才知道。


  一大早千塵便過來了,陪著他的還有寧璿。


  礙著我的意思,明月瀟再不情願也出了內殿,留下我們三個人在殿中。


  “我的意思已經寫在了信上,你呢?”


  不知為何,中毒的千塵看起來根本沒有什麽大礙,很精神。


  他搖搖頭,“泠兒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恰巧府中有一枚解藥,聽聞泠兒也有解藥,所以昨日便服下了,現在已解去了毒,所以泠兒的那枚不用給我了。”


  洛府有解藥?

  見我訝異的神色,他解釋道:“當初還在陽丘時,我結識了一個世外高人,拜他做了師父,而他則贈與我這枚能解百毒的藥丸作為禮物。”


  “恩,我可以作證,哥他真的有解藥並服下了。”若說我之前還有些懷疑,那麽寧璿的這番話便是消去了我的疑慮。寧璿再怎麽樣,也不會不顧她親生哥哥的性命撒謊。


  “既然這樣,那便再好不過。”他服下了解藥,我又有解藥,這麽說來,大家都相安無事,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你那枚解藥,還是讓宮中的太醫看看,免得到時結果適得其反。”


  聽著千塵細心的這番話,我點點頭,寧璿將外殿的明月瀟請了過來。


  我將藥丸取出遞給明月瀟,告訴他事情的始末,當然略去了原欲讓給千塵的那一段,他聽原本陰鬱的眉間舒展開來,親自拿著藥丸去了太醫院。


  最後得來的結果是,可以解我所中之毒,他方才放心讓我服下。


  太醫過來將我被封住的穴道解開後又讓我喝了副藥,方才喜悅地向明月瀟說道:“皇上,獨孤小姐的毒已除去,身體再好好養養便無礙了。”


  明月瀟也是一臉喜色,命人打賞了太醫便讓他退下了,而洛家兄妹看我無礙了也告退離開了莛樺宮。


  當時的我隻沉浸在喜悅裏,沒能注意到寧璿從始至終紅著的眼眶與因使勁掐著手而出現的手腕青紫。
……

  剛出了莛樺宮的大門,寧璿忍了好久的眼淚頓時噴薄而出。


  身旁的洛千塵見妹妹如此,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輕柔道:“傻丫頭,這麽大了還哭什麽,別人看見你這樣還以為是做哥哥的欺負了你。”


  寧璿看著麵前好像和往常一樣的哥哥有些哽咽,“哥。”


  千塵抬起衣袖細心地擦去寧璿臉上的淚水,隻是剛一擦去眼眶裏的淚水便又滑下。


  “璿兒,就算哥哥哪一天不在了,你也不要哭,要好好照顧自己,哥哥才會心安。”


  寧璿聞言猛地搖頭,雖然知道那是必然的事但還是不住的心酸。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情,能割舍得掉嗎?

  洛千塵牽起寧璿的手向宮門走去,宮門的侍衛雖不知這離王妃為什麽一直哭,但還是聰明地選擇了緘默。


  出了皇宮洛千塵放開寧璿的手又說了幾句便坐上洛府的馬車離開了,而作為離王妃的寧璿,則上了另一輛離王府的馬車。兩輛馬車所行駛的方向不同,在彼此相錯開的那一瞬,寧璿終究沒有忍住,嗚咽出聲。


  她永遠也忘不了,昨晚受到泠兒的信後洛千塵找到她,花費了那麽多時間說服她今天一起讓泠兒以為洛府真的有解藥,為了這,他還去找太醫,讓太醫給了他讓人看起來無大礙,實則隻是回光返照的藥服下。而他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讓泠兒安心服下解藥,性命無憂,縱使丟棄他自己的性命。泠兒以為她還了一些他的情,殊不知,到最後,她都是欠他的。她欠他的,一生都還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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