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叫這死老太婆長長記性
溫馨是搭的同學爸爸的車回的家，下了車，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門口停著藍色的電動車，后媽一手提著好幾個袋子，一手正推開院牆大門，也跨進了門裡，她兩人正巧是一前一後到的家。
「媽，你今天怎麼沒去接我呀，我坐的同學爸爸的車回來的。」溫馨打了個招呼。
「哎呀，我剛打算放下東西去接你呢，你倒回來了。本來下了班就馬上要回來的，沒想到路上看到商場里打折，我沒褲子穿了，買了四五條牛仔褲，很划算的，比平時買省了不少錢。回來就晚了。」劉紅霞笑著舉起手裡的購物袋晃了晃給溫馨看，顯然，她買到了物美價廉的褲子，正高興著。
「溫鑫呢？」溫馨一聽，擔憂起弟弟才小學一年級，沒人去接可能會不安全。
「哦，他呀，我叫我一個朋友去接了，應該到家了吧。」劉紅霞道。
溫馨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后媽知道會晚回來，就提前委託朋友去接弟弟，而對於自己隻字未提。明明小學和初中僅相隔一條馬路，挨得很近，卻沒叫她朋友順道接一下自己。自己是剛好搭到同學爸爸的車，假如沒搭到車呢？不是要自己走回來？
至於后媽說正要去接她，她又沒告知這個情況，自己怎麼可能會在學校傻傻等著，還不是會自己回來，學校離家這麼遠，那得走到天黑透了吧。她怎麼能這樣？心裡實在是不舒服。
「媽媽！姐姐！」溫鑫聽到門口兩人的說話聲，笑著就從廚房跑了出來迎接。
「誒！慢點跑！」
「誒！慢點跑！」
兩人對著溫鑫異口同聲道。 記住網址ｈｔtｐ://ｍ.bqge。org
對於這個弟弟，溫馨還是挺喜歡的。弟弟才7歲的年紀，很喜歡黏著她，纏著她給他講故事，有機會還會纏著要和她一起睡覺，那樣的話，睡前就可以一起玩很多有意思的遊戲。溫馨也很喜歡這樣的相處，這讓她感到很愉悅。親情，不就是這樣么？
「馨兒回來啦，已經煮好面了，快吃吧，吃完了寫作業去，早點寫完早點睡覺。」奶奶聽到聲音也從廚房走了出來，一邊用手拍掉腰間的圍裙上沾著的草木屑，一邊慈愛地看著他們。
「哼，老麻袋死偏心，你怎麼不喊你孫子去吃飯呢？你現在吃的喝的不都是花的我的錢，居然當著我的面就敢苛待我的寶寶，你的心是泡在洗鍋水裡泡黑了的吧？！」劉紅霞對奶奶一開口就關心溫馨很不滿，自己的兒子才是寶貝疙瘩，這死老太婆居然偏心得這麼明目張胆，得罵罵她才能出口惡氣，也叫這死老太婆長長記性。
溫馨一聽劉紅霞居然這麼辱罵奶奶，她和奶奶最是親近，聽不得別人這麼辱罵奶奶，而且她了解奶奶的為人，絕對不會這麼偏頗，聽到這污衊人的污言穢語，頓時心頭火起，正要開口撕逼，就聽到弟弟溫鑫脆脆地道：「媽媽，我剛吃過了，才放下碗筷出來的。」說著就伸過手來要抱抱。
「啊呀我的寶寶，原來你吃過了呀。吃飽了嗎？還要再吃點嗎？」后媽劉紅霞一臉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彷彿剛才辱罵長輩的不是她，誤會奶奶的也不是她。她立即蹲下來，一把摟住溫鑫，雙手不停地溫柔地撫摸著溫鑫的腦袋和後背，眼裡的疼愛彷彿要化成蜜糖一般。
「吃飽啦，我一到家奶奶就盛面給我吃了，還叫那個阿姨留下來吃，不過她沒肯，走了。」溫鑫窩在媽媽的懷裡，背著媽媽，對著姐姐笑了一下。
一旁正要開口懟回去的溫馨被奶奶拉住了手並攥得緊緊的，又看到弟弟的眼神，便忍下了這口氣。奶奶這是不想她為了這事去吵架，不然等下更加生氣，影響寫作業、睡覺的心情。奶奶真是心疼她啊！想到今天班主任找她談話時她下定的決心，不可為這事分神，只要她努力學習，就有出路，到時候找到好工作就可以接奶奶去過舒心的好日子。況且，她也不想讓弟弟難過。
溫馨默默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媽，溫鑫吃過飯了，我們快進去吃吧，面爛了就不好吃了。」溫馨忍住心裡的不痛快招呼道。
劉紅霞也沒把這事當回事兒，笑著道：「走吧，今天真高興，淘到幾條稱心如意的牛仔褲，又便宜，晚飯我都能多吃一碗。」
說著，幾人就朝廚房走去。
廚房獨立於小洋樓之外，是單獨的一個平房，也是新蓋的。兩年前，這一塊地上還是上個世紀的矮小瓦房，據說是當年爺爺賺錢后蓋的，是四間屋的格局，兩個卧室一個堂屋一個廚房橫向並列著，屋內一條長長的走廊連接著四個屋子。屋子坐北朝南，採光極好。屋前屋后都種著銀杏樹，樹下種著菜。那個年代，村裡的家家戶戶都是這種格局。
奶奶說壘那屋的磚是青磚，在蓋房子的那時候是很貴很高檔的磚，質量很好。蓋房的錢都靠著爺爺當時在北京干工，他吃苦耐勞勤奮努力，慢慢地攢下來。
原本爺爺在的時候，家裡條件還算不錯，只可惜爺爺三十幾歲就因病去世了，家裡斷了經濟來源。奶奶咬緊牙獨自拉扯五個孩子過活，剛強，堅毅，不服輸。只可惜終究敵不過貧困，有個孩子生病後因為沒足夠的錢治而沒挺過來，只剩下四個孩子。奶奶至今都不敢看爺爺的遺像，那麼年輕帥氣有幹勁的一個人，忽然就撒手人寰了，真的是叫她痛徹心扉。幾十年的守寡，忘不了啊。
不過這磚的質量倒確實好，蓋的房子屹立不倒了將近六七十年，溫馨都在這屋裡度過了十三年的光陰。這矮小的瓦屋盛滿了溫馨快樂的童年，也盛滿了奶奶心酸辛勞的一生。
而現在，這瓦屋已經消失在了時光的滾滾浪花里，連張照片都沒留下。這是奶奶做的決定。兩年前，奶奶多次找大姑父商量建新房的事。
改革開放的春風拂遍了華夏大地，也拂去了這個村子的貧寒。家家戶戶都攢到了錢，紛紛推倒泥屋、瓦屋，建起了或兩層或三層的小洋房。沒幾年的功夫，村子里就幾乎看不到泥瓦房了。溫馨家的瓦房可以說是整個村子里最後為數不多的瓦房之一了。
奶奶感覺自己年紀越來也大了，自己的兒子又離了婚，留下個小丫頭，後來有本事又娶到一個老婆，有了個小子，生活壓力很大。她擔心自己能幫襯到兒子的時間越來越短，怕兒子以後生活更加艱難，便決心為兒子留下一個小洋房，這樣就算兒子在外地過不下去了，也能回來種地，有個看得過去的地方住。這樣，她就算立馬蹬腿死了也能放心了。
而溫馨的爸爸溫康來，在改革開放之初，託大姑父找的關係，去深圳打了好幾年的工，攢了一筆不菲的錢財。後來大姑父急用錢在鎮上買一套房，便借了去。奶奶便想著可以叫大姑父把這錢拿出來建棟小洋房。
大抵談了好久才談攏，奶奶有時候會對溫馨說幾句家常：「我去找你大姑父談建房子的事，他眼一瞪，說，溫康來又不回來住，建來幹什麼？」奶奶嘆了口氣，接著道：「你姑夫反對建房，大約不想還那個錢。但我怎麼肯，跟他理論了一番，眼看說不過他，我就說，我這一大把年紀了還沒住過樓房，死都不能咽氣。他這才妥協了。」
然後就開始建房。原本的瓦房前的兩邊各自立著一個一樓高的土堆，溫馨小時候總覺得那就是兩座山，因為這裡是平原水鄉，根本沒有山丘，這樣的高度確實談得上是水鄉的山了。
小時候，溫馨經常呼朋引伴地爬上去玩，或是追逐打鬧，或是捉迷藏，或是過家家，很是愉悅。建房時才得知，這是溫馨媽媽還沒棄家離開前，為了蓋房子、打地基而挖來堆著的。
於是，鏟車、挖土機轟隆隆地開來，各種機器日夜不停的工作著，夯實地基、攪拌水泥.……在奶奶的日夜照看下，在工人的辛勞工作下，一棟兩層帶閣樓的小別墅建立起來了，帶著前後花園、獨立一屋的廚房，高高的圍牆籠住了這闊氣大方的新房，高大方正的院門掃去了以前那瓦屋的窮酸氣。
是的，窮酸氣，后媽劉紅霞說以前那瓦屋有窮酸氣，所以之前並不怎麼回來住。其實這話，溫馨的媽媽也曾說起過，帶著鄙視和不甘。
「哼，現在新房建好了，她就屁顛屁顛地回來要當家作主，對我橫鼻子豎眼睛的，也不想想，要是沒有我，她哪來的敞亮樓房住。
為了建這個房子，我多少個晚上沒得睡，得看住工地，防止小偷來偷鋼筋、水泥、黃沙什麼的；我給工人們打下手，遞工具、掃木頭屑什麼的，還要買菜做工人的一日三餐，上下樓啊來回跑的，腿都腫得像要爆開的熱水袋；更不用說腳底板不知道被地上看不清的散亂釘子扎過多少回，吃了多少苦，哼，她倒舒服，什麼也不用干，回來輕輕鬆鬆住大房子，這麼快活的日子，她還整天折騰出各種各樣的幺蛾子。」
有時候奶奶被劉紅霞罵過後，心裡不爽快，也會私下跟溫馨掰扯掰扯，叮囑溫馨一定要認清劉紅霞的可惡嘴臉，一定要好好念書，靠自己的努力擺脫劉紅霞，過上好日子。
哎，后媽就不能疼惜一下奶奶嗎？經常這樣吵那樣罵，跟奶奶吵，跟自己吵，天天吵來吵去，溫馨真的覺得很是壓抑。想必奶奶也很壓抑吧。
生而為人，真的可以這麼惡毒這麼肆無忌憚這麼不尊長輩這麼自私自利嗎？有時候，溫馨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麼后媽會這樣？
這樣沉悶痛苦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