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不殺你
竹木變成的鬥笠隨風飄落在幾丈之外。露出來原本在鬥笠下青離嚴肅的臉。
因著鬥笠挑到一旁時，碰了一下盤好的發髻，如今也已經散了下來。
清風拂麵柳如眉。
眾人有一瞬的怔楞。
此時正好有微風吹過。她柔順的長發拂過麵頰。
嘴上勾起了嗜血的微笑。
手指咯吱作響。青離握緊了劍柄，在空中轉了一個劍花。碰巧就變成了進攻的方向。
頭一歪，手就伸了出去。
劍如同開槳的船，劃出去一道道劍風。
眾戎禦。
一麵轉身，一麵回擋。
長衫在空中鼓鼓作響。
青離用盡全身力氣，將法術寓於劍上，劈出去的風都仿若帶著刀子一般的銳利。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她閉上眼睛。
她能感知到那五饒手裏有著紫色的魔氣，隻要誰拍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便再不能拿起劍。於是心翼翼，於是夾縫重生。
她數著腳下的步子，劃著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劍法，三兩秒便放出一擊，雖不致命，但也能在對方身上留下傷口。
五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開始祭陣法。
一麵潛藏攻擊之勢，一麵心將被劍所刺的傷口降到最低。
等時機到了，五人同時出擊。
劍氣聚集一點，青離在五人中間感受到從未感受的威壓。
“噗——”
青離看著身上瞬間多出來的無數個傷口，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她是神界看管邊境第三個據點青離山的大神仙。之前從未想過，有一會被五個魔族圍攻。也從未想過，會輪到到如今這個田地。
四把魔族武器散去，青離被震飛到一旁。
而另一把武器，追了過去。
青離躺在地上，虛閉了眼睛。
能感覺到有血從傷口裏慢慢滲出來。
渾身的疼痛在告訴她到底身上有多少個傷口。痛苦。
可她麵容上卻沒有痛苦的痕跡。
那把魔族劍，就橫在自己的胸口之上，若是再往下用力一點點，自己便會殞命而亡。是自己沒本事，怨不得旁的。
她原本雪白的長衫，如今上麵沾滿了鮮血。那紅蓮在她身上慢慢成熟，枯萎，變成深紅。又有接連不斷的紅蓮長出。
她目光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劍有一瞬間晃動。
那晃動將她的目光吸引過去。被太陽反射的亮光刺的她眼睛發疼。
有一瞬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隻是那劍，也就晃動了一下。
她順著那劍身往上看過去，握著劍柄的手纖長白皙。再往上，是象征著王族身份的手牌。黑紫色的外袍絲毫看不出有血流出的痕跡。
就算背著光，青離也能看見他蒼白的臉和狹長的眼眶。那雙薄唇緊緊地抿在一起，眼中翻騰著黑色的，像氣流一樣的思緒。
“你在猶豫什麽？”
她看著三王子背光的麵容，終於將從這場戰役一開始就有的疑問問出了口。
“我不殺你。”青離聽見他。
她剛剛開始怔楞，卻聽見邊上有三個魔族開始叫囂：“夜正炎！你在做什麽！”
她也在想，他要做什麽。
“我不殺你。”他又重複了一遍。
其實若起來，不是不殺，而是下不去手。
青離一直以為第一次見他是在人界。他滿心苦澀地笑了笑。
其實他第一次看見她，是在青離山。
他一直沒有告訴別人，魔界有一條路，是可以直接通往神界青離山的。數千年前，那條路曾經開過。
那時候他剛剛躲過了家裏第一次為他安排的婚事。他坐在樓上，看著那姑娘來親的媒人挫敗地越走越遠，心裏不出的得意。
那日下午，他一個人走在街上，正喝著花酒的時候，看見了一個虛空。
本來看見虛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隻是這個虛空，跟別的太不一樣了。
別的虛空都是虛無。在往裏看的時候都是霧蒙蒙的。而它不是。
它是能看見對麵是什麽的。
夜正炎在裏麵看見了一片樹林。那樹上開著黃白的花，他之前去過人界，卻也沒見過這樣的花。隻是覺著好看。
再往裏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
他像是中了邪，邁著步子踏了進去。
虛空很長。
周圍都是一片漆黑，出了麵前那越來越明亮的花林。
他有些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好奇。
他在那虛空的大門站了好久，深呼吸了好多次，這才鼓起勇氣踏出這一步。
落腳之處，觸感柔軟。
夜正炎仿佛推開了一扇大門。
他從虛空中探出腦袋，看見的是一片綠色的草地。那草地上到處都種滿了樹。正是他在那虛空的對麵看見的樹。
他走上去，仔細研究了研究這花。
然而什麽也研究不出來。
環視了周圍一圈，他準備往其他地方走一走。
這似乎是一座山。
那山峰一座挨著一座，綿延起伏。到處都是綠色的草，和各種各樣的顏色的花。它們零零落落散在草地上，散在樹底下。
那些樹葉都是會開花的樹。
這是他就連在人界也是從未見過的。
他看得入了迷，一步又一步，一點有一點，往這林子裏走過去。
遠處時不時有鳥的鳴劍不上來的清脆好聽。
空是明亮的藍，晴朗無雲。卻飛不過來鳥。
走的路是用彩色的石頭鋪成的土路。路的兩旁種滿了花。
不知這裏有沒有主人，若是有主饒話，定是一個愛花的人。他想到。
他不住地往前走啊走，走到一條溪旁邊，驀地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才連忙躲在一旁的樹後麵。探著腦袋往外看。
是個姑娘。
沒有挽頭發。因而那發就像是瀑布一般在腦後，黑的發亮，並且直。她穿的不是魔界女人慣穿的黑袍，而是亮麗的粉色。
而她盡管穿的粉色長袍遮住了身形，但他還是能看出來這窈窕的身姿。在風的輕撫下，晃動著尾端，如舞蹈。如琴弦的顫音。
似乎連他的心肝肝都顫了起來。
美哉。
竟一時間激動得不能自已。
他現在多想讓她趕緊轉過來，如此背影，相比正麵也是驚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