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吃一驚
瞅著一大堆捆紮得整整齊齊的東西，朱朱往自己的小床上一躺，再也無心收拾。剛才司機的話，撥動了她心弦，讓她心情陡然晦暗：畢業即失業！笑話，一個大本女生去學開出租？還得粘了老爸的光？
那我是不是，也得跟著我那後勤老爸，去學買菜賣廢舊物品？
去學仰人鼻息，阿諛奉承，投其所好啊？
昨晚，是姐妹們同室而寐，同桌而學的最後一個夜晚。
窗外，秋蟬聲聲，暗香浮動，悶熱的空氣猶如悶熱的情緒，期待著最後的宣泄。夜己深，啟明星在湛藍的夜空，一動不動；一輪明月，罕有的皎潔無雲，銀鏡般高照著沸騰的校園……
要是平時，此時應是燈熄人靜，沉寂無聲。
可今晚，幾乎每個窗口都燈火通明，笑聲，哭聲，歌聲，揚起彼落。
居然還有猜酒拳肆無忌憚的麽喝聲……
“畢業後，你們打算幹什麽工作？”才女管玲，打破了三姐妹之間的平靜。仿佛就等著這句話似的，朱朱毫不猶豫的回答：“幹自己喜歡的工作！要不，寧願在家呆著啃老。”
羅歆卻哼的聲抄起雙手。
漂亮的臉蛋高高揚起。
粉頸雪白，耳輪肥碩。
“忙什麽忙？先玩夠了再說。”朱朱和小玲相互瞅瞅，再一起望著她。當然，你們羅家是官宦之家，又是老大看長副總處長科長，又是放高利貸，天天麻將聲聲，高朋滿座，貴客盈門，可我們呢？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溫飽尚且勉強。
哪能像你羅大小姐“玩夠了再說？”
羅歆像是看透了二姐妹的心思，鄙視一笑，麵對二女孩兒：“又說錯了是不？是你倆要我說的呀。並不是所有當管的都貪贓枉法。管玲，你呢？”
管玲搖搖頭。
有些煩躁。
也有些壓抑。
“隻要有適合我的工作，我就做。”羅歆眯縫起眼睛：“那什麽工作適合你呀？市文聯創作員？自由撰稿人？金牌編導？還是網絡寫手？”
嗓音中帶著明顯的譏笑。
朱朱知道這二姐妹在本業上，一向互不買帳。
見脾氣急燥的管玲瞪起了眼睛。
忙招呼到：“哎哎哎，最後一夜，最後一夜哦！”
到底是女孩兒，朱朱話一說完，自個兒先紅了眼圈；再瞅瞅羅歆和小玲，二女孩兒也眼圈眨紅……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羅歆最先發出一聲悲鳴。
“朱朱！小玲！”
三女孩兒哭著抱在了一起……
現在，開出租車？愛讀書之人，必有前途？連想帶累的，朱朱竟迷迷糊糊的閉了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朱朱被老媽搖醒。
老媽一手捏著遙控器。
一手憐愛的撫著她鬢發。
“這孩子，一回家就睡了這麽久哩。
趕情平時在學校忙著讀書，睡覺太少，堆積的。”
朱朱坐起來，那一大堆東西，早放在了自己愛放的位置；老爸佝僂著腰，正在臥室裏忙忙碌碌：“朱朱，醒啦？”
一大把包裝繩，在他手中跳躍著。
“都放好啦。
隻是這書太多，我選了一些你不常看的，捆起來，暫時塞進床底如何？”
“爸，你染了發？”朱朱一眼瞅到老爸原本泛霜的頭發，居然油光水亮，恍若一團烏雲，壓蓋在他50出頭，並不太強壯的身體上，有些滑稽。
老爸點點頭。
又無可奈何的笑笑。
“這學期換了頭兒。
新頭兒在見麵會上強調，新學期，新氣象！衣著儀表，精神麵貌，是學校上台階，提高教學質量的重中之重。”
老媽就驕傲的看看老爸。
“80塊哩！
正宗進口免燙染油，還排了個多鍾頭呢。
朱朱你看，你老爸是不是變得年輕了一點？”朱朱搖搖頭：“媽，吃飯吧，我早餓啦。”外麵客廳，雖不寬敞，可一家人坐在一起，卻也自由自在。
朱朱在飯桌前坐下。
老媽手巧。
菜香飯香，縷縷撲鼻。
朱朱注意到客廳換了裝修，原本褪色掉張的牆紙，換成了淺灰色豎紋牆布，再探頭瞧瞧大小二間臥室，廚房和洗手間，居然都改朝換代，一片新鮮的氣味和氛圍。
確切的說。
自高中住讀起，漫漫七年中的大本女生朱朱，不愛常回家。
這倒不是什麽代溝和青春反叛。
全部原因在於，朱朱生性喜靜，向望簡單而怡情的生活。朱朱理想中，應該有一座落滿飄花的庭院，院側有一眼古老的水井，水井裏浮著枯萎的樹葉，倒映著似嗔非怨的藍天。
當然。
院裏還應該有雕花的閨房和輕輕而來，又輕輕而去裙袂飄散的丫環。
更當然，時不時有一個英俊的書生，白衣素袍，心事重重，踱來踱去……
羅歆和小玲都戮著她額角，笑她“走火放魔。”“想入非非。”“想穿越回到清朝，當林黛玉。”然而，心有所想，人有所動。
久而久之。
中國古典文學的選修生朱朱，就真的不愛回家了。
寶貝女兒不愛回家，老爸老媽當然暗自納悶。
然後，是自我雙方檢討，指責對方一準是說錯了話，表錯了情，或者自己不是壞人們和老板，才讓寶貝女兒跨出家門，猶如奔出了牢門，極少回頭。
直到朱朱大二時一次偶然的家長會。
老倆口從女兒的室友學友的羅歆和小玲嘴裏，才得知了寶貝女兒不愛回家的真正緣故。
逐大喜，從而放下心來。
朱家，是時今國內標準的中偏低產階級。老爸朱門，本是市第三小學校（簡稱三小）後勤科工人。泡在讀書聲中，隻有小學文化的朱門，耳濡目染，精明能幹。
不過幾年。
以工代幹。
成為了副科。
再以後，就是堂堂正正的三小後勤科朱老六。名一正，言就順，凡事就阿裏巴巴一樣，奇跡般展開了新的麵孔……
朱擱一轉正。
先同為後勤科工人的老媽，就提出了停薪留職。
在大媽級難找正式工作，難以上青天的今天，這很讓校頭兒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