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雪和媽媽（上）
媽媽的面容正和小雪記憶里的一樣：明凈、柔和、充滿慈愛。當她看到小雪后，這張漂亮的臉龐卻因激動而變了型，嘴唇難以置信地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最終發出了一聲破了了音的呼喚：「小雪——是小雪啊——」
小雪哽咽著應了一聲，再也發不出其他聲音。她死死地抓住面前的欄杆，望著媽媽，無聲地起伏哭泣。透過滂沱的淚眼，小雪看到媽媽模糊的身影以飛一般的速度向她狂奔而來。一陣熟悉的馨香撲面，媽媽奔到了小雪的眼前。她掙扎著將雙臂從欄杆縫隙中伸出，以彆扭的姿勢將小雪儘力摟入懷中，喃喃道：「長得這麼高了，長得這麼高了……」一邊說，媽媽一邊淚如雨下。眼淚灑落在小雪臉上，熱熱的，鹹鹹的，和小雪的淚水混在了一起。
「媽媽，媽媽！」沉溺在在媽媽的懷抱中，小雪終於放聲嚎哭。她哭得極其認真，彷彿要將這些年所有的思念和委屈一口氣全哭出來。
隔著欄杆，小雪和媽媽兩個人抱頭痛哭，哭得昏天黑地，旁若無人。爺爺和男孩分別站在她們兩人身邊，一時間被震撼得不敢上前。
等心情稍稍平復了些，媽媽輕吻著小雪的頭髮，念叨著：「我真傻，早該想到你會來找我的。你一定會來找我的。這麼遠的路，你是怎麼過來的呀？」
小雪吸了一下鼻子，抽抽噎噎地說：「我坐火車來北京……坐過站，到了草原上……爺爺好心，帶我來找你……我們在路上走了好多天呢！」
媽媽這才發覺小雪旁邊旁默默陪淚的爺爺。她連忙理了理哭亂的頭髮，擦乾臉上的淚水，含笑問道：「小雪說帶她來的好心爺爺就是您？實在太謝謝您了。」
爺爺也抹了把臉，低頭說了聲不用謝，聲音悶悶的。小雪邊哭邊笑地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爺爺，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解釋。三個人只好隔著欄杆，默默拭淚，相顧無言。
一直站在旁邊靜靜看著他們的男孩，此時走到媽媽身後，拽了拽她的衣角，又指了指身後的別墅。媽媽猛然驚醒一般，看著小雪和爺爺，不好意思地說：「瞧我，光顧著高興了。該請你們進屋坐才對。有什麼話，我們進屋后慢慢聊。好嗎？」
說著媽媽將院門打開，激動地將小雪他們往裡迎。小雪抹乾凈眼淚，點點頭，牽著爺爺的手，乖順地跟著媽媽和男孩走進了院內的別墅。
別墅內部的裝潢十分簡潔雅緻：清一色的仿古明式傢具。走廊里的博古架上擺滿了琳琅的瓷器、柔潤的玉山子和絢麗的琉璃香爐。客廳的茶几上卧著一隻龐大的波斯貓，慵懶的轉著碧綠的眸子，向小雪他們發出婉轉綿長的叫聲。牆上疏疏落落地掛著幾張水墨字畫。窗帘沙發等軟裝是清爽的嬰兒藍和珠灰，顯得室內愈發清凈幽涼。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看到媽媽現在的生活富足而平靜，小雪放心了許多。她原本擔心媽媽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經濟困難，才會不告而別。
媽媽請小雪他們在鬆軟的沙發上坐下，轉身去廚房，端來了剛沏的檸檬茶和曲奇餅乾。在這個過程中，小雪的視線一刻不停地粘在媽媽身上，生怕一眨眼媽媽就會消失，一切都是一場夢。而爺爺和男孩都在關切地盯著小雪瞧。
屋子裡一時間鴉雀無聲，只有爺爺拘謹地啃了一塊餅乾，端起玻璃杯喝了口茶。媽媽眼裡含著淚，嘴角帶著笑，坐在小雪對面盯著她怎麼也看不夠。小雪也抬頭凝望著媽媽的眼睛。半晌，她們不約而同地低下頭，默契地抿嘴笑了。媽媽難以置信地撫了撫發紅的臉頰，將散亂的碎發撩到耳後，抬起頭來繼續看著小雪。
爺爺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輕輕拍拍小雪的胳膊，低聲道：「不是有禮物要送給媽媽嗎？怎麼歡喜得忘啦？」
小雪如夢初醒，慌張地打開背包，取出裡面的童話書，用暢快的語氣對媽媽說：「我和爺爺本來準備了很多禮物。但它們要麼在路上被我們自己吃了，要麼就送給幫助過我們的人了。現在只剩下這朵玫瑰了。它是開在爺爺山頂瞭望站里的花。」
「謝謝。它真美。」媽媽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朵被凝固成書籤的玫瑰花。原本紅潤的花瓣已經薄如蟬翼，沉澱成玫紫色，邊緣也有些發黃。她將花朵捧在手心，把鼻子湊過去深深地嗅道：「嗯——我能聞出青草和微風的味道。」
小雪望著媽媽陶醉的樣子，也幸福地跟著笑了。爺爺已從他的背包里拿出了兩罐蜂蜜，笑著遞給媽媽：「這是路上遇到的養蜂人送給我們的新鮮蜂蜜，嘗嘗吧。」
媽媽欣喜地接過來笑了，說：「其實，你們的到來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小雪甜甜地低下了頭。「聽你們的意思，這一路走了很久嗎？」
「是啊。走了整整兩個星期。」他們倆一起感慨起來。爺爺笑著說：「我們生過病，受過騙，挨過白眼也到過絕境。」「可是——」小雪緊跟著補充道：「我們也遇到過許多溫暖的人和事。總的來說，這真是一趟收穫滿滿的旅行。」
小雪和爺爺深深對視，臉上感慨萬千。媽媽和男孩也深受感動，一起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這位是你的……」爺爺探尋地看向媽媽。他早就對這個一言不發的男孩充了滿好奇。
「我兒子。」媽媽簡短地介紹道。一聽這話，小雪的笑容僵在臉上，攥著衣角，緩緩低下頭去。
爺爺轉向男孩，探過身子，和藹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男孩笑而不語，眼神找向了媽媽。
媽媽開口替他回答：「江遠山。」
爺爺故意做出個鬼臉，逗男孩說：「這麼害羞呀？不肯和我說話，要媽媽幫你答嗎？」
「不，他也不和我說話。他，他不能說話了。」媽媽眼裡有淚，躊躇地說著。
房間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