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繅織鎮(二)
“好大的屋子,而且府邸外牆和大門都很整潔,沒有雜草,牆也像剛刷過不久的,應該有人居住。”楉冰在夜裏粗粗地看了一眼,“穆棱,你是覺得邪祟藏在這裏麵嗎?”
“嗯,前麵也隻有這一家了,應該是這。”三人躲在一旁的小樹叢裏觀察了好一會兒。
“那我們還等什麽,去敲門啊!”夏知秋剛跨出一步,就被揪著衣領扯回來了。
“你就這樣進去?靈劍也沒卸,昆侖的外袍也沒脫,一敲門誰都知道你是來幹嘛的了。”
“現在還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樣,我們在明,它們在暗,還是不要打草驚蛇。”
楉冰和江穆棱的想法差不多,還是要先偽裝個身份再去打探,謹慎些為好。
三人把靈劍收進納虛袋,又扯了套常服在樹林裏換起來,法器什麽的都藏在衣服底下,靈力氣息也稍稍內斂。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楉冰想著也不會有人看她換衣服,就和另外兩人擠在一起換。
夏知秋嘟嘟囔囔地抱怨著樹林裏太暗了什麽也看不見,害得他連袖子還是領口都分不清,領扣還扣錯了好幾個。
江穆棱本來就是常服出門,所以安靜地站在一旁。
右手邊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黑暗中的身材輪廓看不真切,可也能知道少年的腰肢比起江穆棱自己的來說要纖細太多,又馬上被寬大的衣袍遮住。
楉冰好像還重新束了個發,帶著皂角香味的頭發輕輕甩動了幾下,擦過江穆棱的衣袖,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重了一些。
“嘖,好了沒啊,換個衣服那麽慢!”夏知秋總算把衣服收拾好了,轉身就開始催促。
“好了,走吧,小秋秋你走前麵。”三人出了樹林,向那扇大門靠近,靠近後,看見大門上麵掛著個牌匾,仔細看寫著兩個大字。
“王府”
嘿,還和我的本姓是一樣的。楉冰並不害怕,還饒有興致地想著。
“等會兒要是裏麵出來個人問我們的身份可怎麽辦?要不,現在先串通好?”夏知秋怕等下大家口徑不一致,露餡可就糟了。
“小秋秋你本色出演就行,剩下的交給我!”楉冰拍拍胸脯信心滿滿。
夏知秋挑挑眉,既然這小戲精那麽說了,他還擔心什麽。
底氣十足地敲了敲大門,不過片刻,門對麵就傳來一點動靜,好像是在開門閘,“嘎吱”一聲,沉重的鐵木門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縫。
“哪位啊?”來開門的是一位管家模樣的婆婆,眼白有些渾濁,和眼瞳混在一起,就算她手上還提了盞燈,夏知秋也琢磨不出來她眼神究竟是往哪兒看。
婆婆的頭仰著,好像是看向夏知秋在詢問,夏知秋正語塞呢,楉冰上前幾步禮貌地作了個揖。
“您好,這位是夏公子,我們兩個是他的貼身近侍,我們出遠門趕路經過此地,本想找家客棧宿下,可不知為何鎮上的客棧都閉門謝客,無奈隻好不請自擾,想知道主人家能否讓我們暫歇一晚?”
那渾濁不堪的眼珠子好像是動了一下,牽扯著婆婆臉上密密麻麻的皺紋,楉冰第一次見有老婆婆臉上的表情不是慈祥而是陰森的。
“請等一等。”婆婆慢吞吞地丟下一句話,就關了門往屋子裏走。
“呼,這婆婆是邪祟還是人啊?怎麽那麽陰沉?”夏知秋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這兒的邪祟氣息有些濃,分辨不出是人非人。”江穆棱也難得的皺了皺眉。
“希望能讓我們進去,不然就要翻牆了,偷偷摸摸的心虛得很。”要是被發現他們麵子還要不要啦?
過了會兒,大門又來了。
“進來吧,跟著老朽。”
三人連忙跟緊了老婆婆,過了前堂,走在長長的廊道上,右手邊就是茂密的園林和一個很大的池子。
府邸外麵那麽黑,裏麵倒是還算明亮,隔幾丈就會擺一個燈籠,所以三人表麵上一副見過大世麵的波鏈不驚,可早就用餘光好奇地把這屋子打量好久了。
拐了好幾個彎,老婆婆把三人帶進了一個小院子,有三間廂房,有間廂房明顯要大些。
“客人們就宿在這兒吧,還有,夫人說今兒個太晚了,明早再來親自招呼客人,請隨意。”
老婆婆提著燈籠漸漸走遠,這院子三間廂房明顯是一人一間,可他們又不是來睡覺的,進了那麽危險的地方,當然要待在一起。
一溜煙兒地都擠進那間最大的廂房,也不敢碰桌上的茶水點心,三人圍坐在一起商量。
“剛才路過的地方,有一處很奇怪,”江穆棱在屋內點了燈,又在門上貼了張符咒,然後才開口說話。
“一路上都有燈籠擺著,讓府內的人能看清夜晚的路,隻有過了前堂後的第一個院子,連過去的道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院子裏更是一點光亮都沒有。”
“也有可能是沒人住?”夏知秋戳戳桌上的瓷杯,覺得這杯子品質還行,這林府應該算這鎮上最有錢的主了。
“不會沒人住,若是沒人住,為何還要在屋內點這樣濃的熏香,站這麽遠也能聞到一些。”
“什麽熏香?”夏知秋路過那裏的時候可是什麽都沒聞見。
“江穆棱你是小狗鼻子嗎?這都能聞到!”楉冰光顧著看四周了,也沒注意有什麽味道。
江穆棱輕咳一聲,“可能……是以前看不見的緣故,好像其他感官都會比常人靈敏些,並沒什麽稀奇的。”
定下了搜索的目標,三人就提著氣出門了,盡量放輕腳步,在暗處朝著那院子奔去。
和他們住的那個比,這院子明顯大了不少,一進院門就是被假山鬆木掩蔽的小道,出了小道後就是一條水上的廊道,水麵伸出了好幾片荷葉,依偎在一起。
一進這個院子,楉冰就覺得周身的空氣都比外邊潮濕了些,而且也聞到了江穆棱所說的那種熏香味道,雖然這和她所喜愛的那種淡雅熏香不大一樣,可也並不難聞,隻是湊近了覺得,這確實有些濃了。
過了水上廊道,就是一排的房屋,他們準備從最左邊的這間找起。
因為實在太過黑暗了,他們也不能從這紙窗外邊看出裏麵有什麽東西,隻好把靈劍握在手裏,壯著膽子推了一把門。
這小木門並沒有上鎖,被夏知秋輕輕一推就開了,裏麵空無一人,卻也不是普通的房間,而是一個織布製衣間,兩邊掛著織好的步和裁縫好的成衣,中間擺了架織布機,上麵還有半匹布尚未織好。
三人輕聲進去,關了門,借著月光看了看那些布料和成衣。
“哇,難怪這家人那麽有錢,布料織得還真的挺好看,衣服的款式也不錯,肯定有很多人來買。”楉冰摸著那布料,感覺這些絲線和她見過的普通絲線不太一樣,要更加堅固有韌性,卻也十分柔軟。
江穆棱略顯不安地在屋子內打轉,明明隻是間織布坊,可他心裏卻有些惴惴不安,有一口氣壓在那裏,讓他無法放鬆下來。
“嗯?”夏知秋搗鼓著那架織布機,發現了一點疑惑,“為什麽這織布機上隻有這半匹布,而沒有線呢?”
其他兩人也圍過來,果然,在布的織成口那裏連一根絲線都沒有,布料上的圖案卡了一半,看那半邊好像是牡丹花。
“或許,是絲線不夠了,所以才織了這半匹?”楉冰也不太清楚這織布的具體操作,所以無法給出個答案。
三人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搜了一炷香,發現這裏並無其他有用的東西,把物品都擺回原處後就出了屋子。
接下來的那中間的廂房可是大得很,一看就是臥房之類的房屋。
這裏麵可能就有人了,雖然也有可能不是人。這林府裏麵的邪祟氣息有些濃鬱,三人都有些分不清裏麵人與邪祟了。
楉冰剛鼓起勇氣要開門,一隻手臂擋在了她麵前。
“等等,你聽!”江穆棱讓兩人聽一聽周圍的聲音,表情有些嚴肅。
楉冰疑惑地聽了聽,沒什麽聲音啊。
想問問江穆棱聽到了些什麽,從院子的樹叢裏就傳來了密密麻麻的類似爬行的聲音,可這會兒也沒有風,那究竟是什麽發出來的?
楉冰聽這聲音,好像很多生物踩在樹葉上爬來,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這、這是什麽?”
“走,我們要被發現了!”江穆棱踏上瀲光劍,把還沒反應過來的兩人拉上就飛走了,不過半息就落在了他們被安排的院子內。
趕緊關上門,把那身沾了熏香氣味的衣服換掉,楉冰又在三人脖子上抹了些自帶清香的藥汁。
片刻,就有人來敲門了,楉冰打開門,是之前領路的老婆婆。
“幾位客人那麽晚了,怎麽還不睡,湊在一起呢?”楉冰看見那老婆婆進門後還動鼻子聞了聞屋裏的氣味。
還好我早就有準備,楉冰暗暗嗤笑一聲,表麵上還是一副可親的模樣,“我們少爺這次出門,老爺可是給他派了事兒做的,我們在商量明兒個的行程呢。”
楉冰說完還關心地添了句,“您年紀大了才該早些休息呢,我們年輕人還不礙事的。”
老婆婆板著一張臉,輕哼了聲,好像在說楉冰油嘴滑舌,又轉向夏知秋問“客人怎麽還換了身衣服,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老婆婆可能認定楉冰是個太過圓滑的泥鰍,找不出什麽破綻來,就瞅著這個看上去像不大會撒謊的直愣子,盯著夏知秋要讓他來回答。
“嗬,小爺我自己的衣服,想換就換,你管得著麽你!”夏知秋黑著臉,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老婆婆也像是從沒接待過這麽沒禮貌的客人,臉上的皺紋更扭曲了。
楉冰連忙打圓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少爺愛幹淨,今天那件趕路的時候弄髒了些,這才換了一身。”
“少爺估計是太累了,所以脾氣才不太好,請您見諒啊。”
老婆婆沒聞見熏香的味道,也就不想在這兒多呆了,都沒去問江穆棱問題,拋下句“客人們還是早點休息,不要到院子外邊去”後,打著燈籠走了。
確認她走遠後,楉冰重重拍了拍夏知秋的背,“行啊小秋秋,還學會打配合,唱紅白臉了!”
“什麽啊,我就是看她煩!幫著邪祟做事,她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夏知秋打了個哈欠,“現在怎麽辦?”
“今天應該不能再搜查了,沒辦法,明天再說吧。”折騰了半天,江穆棱也有點累了。
楉冰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語,“我覺得我們沒弄出什麽動靜啊,怎麽就給發現了呢?”
因為他們感覺正處在邪祟窩裏,所以可不敢一人一間房分開休息,所以都擠在一間臥房裏。
楉冰怕脫了外袍後被發現異常,借口說要再研究一下她的靈通玉,讓那兩人上床先睡了,偷偷爬到躺椅上,合衣歇息著。
嗯,這躺椅還挺舒服的,反正那張床也擠不下我,就當給兄弟讓床位了。楉冰翻了個身,覺得和睡床上也沒多大差別。
睡得迷迷糊糊間,楉冰覺得有人給她蓋了件東西,雖然如今的天氣已經轉暖,可夜裏還是有些涼的,楉冰瞬間覺得更舒坦了,抱著蓋在身上的那塊布睡得很香甜。
楉冰睡得香了,可有人卻沒睡好。
江穆棱:我兄弟抱著我的衣服睡覺,我居然想著這個畫麵半晚上都睡不著,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