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在討飯時
第一章多是重生者的回憶，不喜略過。
??從昨天到現在，石朝文總是頭痛和心不在焉。爸媽去討飯後沒有像往常一樣纏在三個姐姐身邊，而是獨自一個人坐在借住的草房外麵，麵對著眼前綠油油的小麥田，他的雙眼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呆呆地出神。
??石朝文從跳脫的小孩子一下子變得這麽安靜，已經一天多了。既使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表麵上看上去無比平靜的石朝文，內心依然無法平靜。
??這是因為在他這個三歲多的身軀中，四十多年後的他和現在的他，兩個靈魂重合了。
??簡單點說，快五十歲的石朝文重生在了他的幼年時代。
??現在是一九七三年的初春。
??因為兩個靈魂重合常來的痛苦，導致睡眠不好，讓年幼且營養不良的他顯得有點憔悴。再加上習慣了雞魚肉蛋大米白麵、水果蔬菜、以及各種零食的二十一世紀的生活，猛然回到吃糠咽菜的七十年代，他又如何能夠習慣?
??即使那時他吃的是廉價食品、即使現在的食品都是純天然無汙染的，是二十一世紀的他很難吃到的，他依然想吃二十一世紀的食品。因為討來的什麽都有的雜糧飯，真的不好吃。
??對了，還有現在住的房子，打地鋪用的幹草都讓他不習慣;還有身上又髒又破的棉衣棉褲更讓他不習慣。
??正在發呆的石朝文忽然皺了一下眉頭，然後他的小手反到背後伸到棉衣裏就使勁地撓。
??那種又癢又痛的感覺這幾天一直在困擾著他。
??隻要是經曆過這個年代的人都清楚，剛才那個不是虱子就是跳蚤在他背上肆虐。
??石朝文撓好癢後忍不住歎了氣，生活在這個年代裏，特別是農村，虱子、跳蚤、臭蟲這三大吸血害蟲，簡直是猖狂到了極點，沒有人不痛恨的。但是由於人們衛生習慣以及物質條件的原因，沒有辦法根治它們。
??不知是虱子還是跳蚤的東西打破了石朝文的心境，把神遊物外的他拉回了現實世界。讓石朝文不得不麵對如今讓他難捱的生活現狀。
??剛重生時的石朝文和大多數穿越大軍一樣，經曆了震驚、喜悅、繼而迷茫，再然後便是對他上一世妻子和兒子的擔心和深深地思念。
??即使上一世他生活的清苦，但是他的小家庭真的是幸福美滿。夫妻恩愛不說，兒子懂事又孝順。
??上一世他可是個老書蟲，原以為各種橋段的重生與穿越全是子虛烏有的杜撰，沒曾想自己給遇上了。石朝文想，不管誰遇到這種事，震驚是很正常的吧！於是他忍不住便欣喜若狂。
??他就想，上一世他是生活在最底層的普通打工者，這一世憑著有限的“先知”也應該能活得比上一世好。不說醒掌天下那啥醉臥美人膝，至少不會再活成底層苦苦掙紮的勞苦大眾。
??有些事情細思之後帶給自己的也許是通透，也許會是更加迷茫。就比如在重生這件事上，石朝文就越想越糊塗。
??在他上一世的認知當中，世上並沒有仙神鬼怪與妖魔，若是有的話，正史無論如何都會有記載的。
??至於古今中外的那些傳說，稍微理智的人都不會把那當真。
??還有就是教派，它們也是由一些智者創立，並得到後來繼任者不斷完善而流傳後世的。
??如果以上普羅大眾承認的觀點是正確的，世上根本沒有超越自然的力量，仙神的傳說更是無稽之談，那自己是如何從後世回到現在的?難不成自己成了某個超級文明的試驗品了？
??當時石朝文是鑽了牛角尖。
??等他靜下心來細想上一世死亡前的最後一刻，便開始懷疑，自己之所以能夠重生，莫不就是因為那顆自己撿來掛在胸口種子形狀的石頭吧！
??感覺自己這次是抓住了問題的重點了，正想往這個思路上細想，耳邊突然傳來三姐石朝芬的呼喊:“小黑、小黑，我媽回來了。今天有人給了一些荸薺，我給你拿來了。”
??這時一個頭發幹黃又亂糟糟，因冬天衛生做得不好又沒有護膚品，導致一臉皴皮幹裂的小女孩跑到了他跟前。
??小女孩穿的衣服跟石朝文一樣，是又髒又破棉襖棉褲，特別是棉襖袖口，因為每天擦鼻涕弄得油光發亮的。
??講心裏話，即使現在的石朝文也是一樣的造型，心中都不由泛起一股惡心。
??隻見她伸出被凍得通紅的小手，手心躺著三顆荸薺。兩顆漂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自己，目光中充滿了關心和友愛。
??這年代還沒有計劃生育的概念，無論城市和農村，大家庭比比皆是。
??石朝文所在的石家自然也是如此。
??父親石德仁，母親柳土英，他們生育了六個子女。大哥石朝海現年已經十八歲了，小名叫海子。二哥石朝陽小名陽子，十二歲。大姐石朝霞，小名大丫，十歲。二姐石朝清，小名二丫，八歲。三姐石朝芬，小名三丫，六歲。最後墊底的石朝文，小名文平，外號小黑，三歲多點。
??其實石朝文三個姐姐的名字本來都不是這幾個名字的，因為是父母隨意起的，便不怎麽好聽，長大後她們三個人相繼自己把名字給改了。
??就從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字就可以看出，石德仁與柳士英就是一個傳統的農村人，重男輕女的思想透進了他們夫妻的骨子裏。
??大家庭，子女多，幾乎沒有父母能做到對子女一視同仁的。石德仁和柳土英自然也不例外。
??雖然說他們重男輕女，但對兒子也是分三六九等。
??柳土英秉承了石家的傳統:獨寵老大，接著是小兒子石朝文，最後才輪到石朝陽。
??至於石父，那就是一個不顧家的男人，家庭中的事情基本上不過問。
??當然了，雖說是獨寵老大石朝海，但是作為小兒子，石朝文作為第二受寵的人，在他小時候基本沒有感到被忽略過。他倒是感覺二哥因為性格的原因不受待見。
??到成年以後，也許是因為了解家中的事情多了，感受到老媽對石朝海簡直就是沒有底線的溺愛，竟然讓石朝文有一種感覺，他老媽對其他五個子女的愛加起來，也抵不上對石朝海一個人的愛。
??世人可能都會有這樣的一種感受:好像大家庭裏出來的兄弟姐妹，當他們成年，當他們結婚後，很少有還能和睦相處的。
??拉幫結派是普遍現象，反目成仇不在少數。還有就是，有人會覺著他們在和外人相處時，比和家人相處更相宜。
??所有的這些現象都是因為利益。
??金錢、寵愛、話語權等滲透在人們骨髓中的有形與無形的樂西，都會嚴重影響兄弟姊妹的關係。石朝文兄弟姊妹也不能例外。
??從古至今，每個家庭的老大，天生便在兄弟姊妹中掌握有很大的話語權。如果要是當家主事的父母又特別偏愛老大，其他弟弟妹妹在老大麵前隻有俯首的資格。石家的老大石朝海，在家中就擁有這樣的地位。
??石德仁在家中像大多數農村家庭的戶主一樣，是至高無上的，沒有誰可以反對他說出的話。
??在對外人時，他喜歡別人對他說好聽話，別人隻要投其所好，找他辦事幾乎沒有不成功的。
??作為農村人，石德仁不喜歡下田幹農活。
??他喜歡做一些小生意等輕鬆活。當然耍錢勾勾其他女人等事他肯定也喜次。這就好有一比，他就像古代清貴的父母官，家中真正當家主事的石母就是那專幹庶務的吏員。這樣的情況讓石朝海在家中的地住越發的高了。
??上一世石朝文在小時就有一種感覺，整個石家除了他大哥，每個人對他都挺好。家中也像許多家庭一樣，在沒長大以前雖有吵鬧爭執，總體是和和睦睦的。等到全都成家立業後矛盾漸顯，再等到父母年邁需要人贍養時，矛盾開始激化。
??在石朝文他們這一代的農村人，土地承包到戶後，嫁女兒最多給一些陪嫁物品，像是國家分的宅基地和農田，女兒是不能帶走的。即使是陪嫁的東西，大多數是男方出的彩禮錢去置辦的，甚至有少數父母還會多要彩禮少陪嫁東西，從中貪墨女兒的彩禮錢。
??可以這樣說，女人無論是婚前和婚後，家中的地位都不高。
??石家也和其他所有家庭一樣，出嫁的女兒也帶不走最值錢的土地，那些土地便被三個兒子給瓜分了。
??田地三兄弟分的基本大小一致，但是在宅基地上，石朝海分得是臨街一塊七八分大小的一塊，石朝陽的是離街有點遠的老宅子，石朝文的也是一塊偏僻土地，這兄弟兩的都三分左右。
??因為財產分配的不公平，石朝陽家和石朝海家可沒少發生衝突，但最後結果都是以石朝陽失敗告終。
??石母不但在財產分配上偏向大兒子、平時更沒少接濟他。
??改革開放之前石父就已開始偷偷地做小生意。大錢賺不到，但是小錢卻是有的。要不是有石母經常偷偷塞錢給好吃懶做的大兒子，石朝海的小日子真不知道會怎麽樣。
??作為一個老好人，石朝文對石朝海的待遇也是眼饞，但他隻是默默地看著，不爭不吵更是不鬧。還好他妻子也是唯他馬首是瞻很好說話的人，小家庭在這一點上取得了一致，就是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漸漸地石德仁和柳土英都老了，已經不能賺錢養兒子也不能養自己了，他們老夫妻需要後輩贍養他們了。當時談好的，每個兒子每年給八百元零用錢買菜，吃的糧食地裏就有產出。
??從第一年開始，說是八百塊一年的贍養費，石朝文就沒有低於二千的。
??那時石朝文和妻子的工資都差不多是一千二一個月，兒子也跟他們在打工的那個地方上學。由於他們夫妻還想著能盡快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所以日子過得特別清苦。
??可日子過的再清苦，最多一年他給了父母三千多。另外那兄弟倆還是每家八百。那時三姐早已去世，大姐二姐日子不好過，也就逢年過節送一點東西。
??整個石家都知道一個公開的小秘密，石朝海恨他爸石德仁。
??恨，就是恨，一個兒子恨他爸爸。
??原因則是，曾今的饑荒年代裏，石德仁作為一家之主，基本上就不照顧石母和石朝海，石朝海就是和石母相依為命度過那個最艱難時期的。
??可以說，石母那麽寵愛大兒子，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母子二人曾經相依為命在那時建立了最深厚的感情。
??隻是很可惜，這種感情不是相互的，它隻有石母對石朝海的付出，卻不見石朝海對石母的回報。
??而石朝海對石母的回報甚至到了枉為人子的地步。比如，在石德仁去世後，石母輪流到石朝海家贍養，石朝海竟然把石母的高血壓藥以及另外兩種藥全給停了。
??輪到石朝陽贍養時，他也是有樣學樣的不給石母吃藥，最終導致腿腳本來就不方便的石母突發腦梗而半身不遂。
??趕回老家的石朝文直到這時才了解石母的情形。
??等到石母出院，石朝文要去買藥，石朝陽說他會買的。石朝文更是叮囑，不能給老媽吃冷食喝冷水，這可是冬天。隻是很可惜……
??說句心裏話，這是石朝文對不起老媽的地方。他若不再外出打工，留在老家專心伺候老媽，他老母親絕對可以多活幾年的。
??這讓一向以孝道來要求自己的石朝文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
??話說回頭，石母寵愛石朝海能到了什麽地步?或者換一種說法，石朝海在家都做了什麽讓石朝文記憶深刻的事?
??石朝海可以把父母在外討飯攢下的，準備買糧食給嗷嗷待哺的五個弟妹的活命錢給輸光，然後賒欠玉米用石磨推成麵粉，每天熬點玉米麵糊糊給弟弟妹妹吃;他也可以把千辛萬苦養大的豬賣了錢後一晚輸個精光，讓全家連年都過不好。
??但那些事隻是他斑斑劣跡中的小兒科。
??石母呢？女兒的哭訴隻換來她的囑咐：“這種事千萬不能說出去，到時你不好做人，你大哥也完了。”
??這話說得自然是有道理的，可你既然了解了這事，你總要為女兒主持一下公道吧，可是在石朝文的記憶裏，以及後來石朝清的訴說，石朝海連被說教打罵一下都沒有。
??其實那時石朝文還小，已記不得這事。之所以對這事了解，還是在父親去世後，石朝文聽石朝清說起她自己的遭遇，石朝文這才想起，小時他無意聽到大姐當老媽的哭訴，在那一瞬間，可以說石朝文的三觀盡毀。
??石朝文回憶了這麽一大段，可見他對那兩個哥哥的怨念有多深重。
??石朝文知道自己的重生是對不起上一世的妻子和兒子的。畢竟兒子還沒成家，妻子老來失去了伴侶。
??兒子他倒是不擔心，是個懂事的小夥子，隻是苦了妻子。隻是讓他頗為無奈的是，這一世他肯定會把妻子再找回來，但兒子，可能就不是上一世的那一個了。那種幾率真的太過渺茫，已經不可能再見到他了。
??作為一個老書蟲，石朝文知道有些重生人士會有自己的愛恨情仇，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隻不過有的人精彩，有的人平淡，有的人的人生是喜劇、有的人的人生是悲劇。
??石朝文的前世，他給自己的定義是：一個有一點點聰明的好人，以及，平淡的一生。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結局卻是悲劇收場。
??再活一世，自己的命運注定會改變。家人的命運也要改變，特別是起三姐石朝芬，他自然不會任前世的悲劇在今生再度發生。
??還有就是，如果石朝海在這一世稍微能有個人樣，保他一家富貴還是可以的，至於石朝陽，石朝文覺得，自己是不會給他那樣對待父母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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