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城主向傅成早已將眾人的情況稟報上去,第二天一早,大族長派排名第二的元老趙顯,駕著族長的座駕,親來迎接贏山等人前往族長行宮。
??禹的座駕,是一架九犀紫金車,拉車的九頭白犀,都是能飛空而行的妖犀異種,身高丈五,體長三丈有餘,渾身白色骨甲,背生四翼,十分威武。平時一頭都難得一見,得之其一都足以羨煞旁人,九犀齊聚,鼎州獨此一份,他人想仿冒都無從下手。
??以九犀車相迎,如同族長親至,這樣的待遇,鼎族之中此前還從沒人享受過,雖然是因為五人闖海府立下大功,但更多的則是對贏山這位千年之前的大元老的禮遇。
??贏山畢竟尚未正名,否則就算禹親自來迎也不為過,派九犀車來,算是做足了禮數,向傅成和陸鴻鳴等人都悚然動容。
??陸鴻鳴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登車的,否則就有居功自傲的嫌疑,如此一來,鄭放鶴和盧龍婧自然也不會登車,倒是贏山灑然一笑,拉著龍覆海登上了九犀車,陸鴻鳴三人則隨在車後,向族長行宮而去。
??族長行宮,就設在寧遠城最北端的山嶺之上,有一條青石大道直通嶺上,原本繁華的寧遠城,到了這一段,卻格外冷清,每隔數十丈,便有全副武裝的族長親衛站崗,守衛森嚴。
??眾人從城主府出發,一路向北,一個時辰之後,終於抵達行宮大門,宮門外,早有一眾數十人盛裝迎候,為首一人,身高九尺開外,約有四十左右,方臉濃眉,五官棱角分明,一身黑色滾金蛟龍袍,襯得此人格外威武不凡,正是鼎族現任大族長禹。
??見車駕將近,禹帶頭躬身行禮:“鼎族後輩禹,率一眾族人,恭迎贏老祖回族!”
??禹的聲音,渾厚且悠長,遠遠的傳遍了整座山嶺。
??禹身後的一眾元老、高層,同時跪伏在地,高聲附和,嶺上親衛同時單膝跪地,高聲恭迎,聲震山嶺,遠傳數裏。
??這等陣仗,鄭放鶴來到鼎族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不禁對禹的評價高了幾分,且不說這位族長的實力如何,僅是這份胸襟氣度,就著實令人心折,贏山剛剛回族,甚至連真假都尚未得到證實,可禹卻禮數十足,絲毫不擺族長的架子,竟親自帶人迎出宮來,即便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當然,禹之所以這麽做,恐怕也已經將贏山的底細查了個清楚,不能說確定無疑,至少也得有了八九成把握才會如此大禮恭迎,否則若這贏山是個假冒之人,豈不是貽笑大方
??但此前鄭放鶴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窺探贏山的底細,或許陸鴻鳴略有所知,卻也沒透出絲毫端的,行事之隱秘,實在令人佩服。
??九犀長鳴,車駕在宮前停住,贏山率先下車,龍覆海則落後一步緊隨其後,贏山大步上前將禹扶起,如常人一般舉止間沒有動用半點力量,這卻是鼎族上層的禮數之一,並不以實力炫耀於人。
??“族長乃一族之尊,贏山怎敢勞動族長親迎。”
??“贏老祖回族,後輩卻遠征在外,讓您老久候已是汗顏,若是再有怠慢,豈不真成了不肖子孫?”
??贏山哈哈一笑,細看了禹兩眼:“好,我族有你這樣的後輩,卻也不辱先人門風,族長在上,請受贏山一拜。”
??說著,贏山一揖到地,禮數十足。禹雖自居後輩,卻並沒有阻止贏山。
??禹先以後輩之禮迎接贏山,贏山身為族人自當拜見族長,這一拜,算贏山正式認祖歸宗了。
??禹任由贏山拜過:“贏老祖或許不知,您老的事跡在族中傳唱千年,後輩自幼就極為神往,如今得見老祖真容,實是不虛此生。”
??“傳我命令,全族歡宴三日,以慶贏老祖回族!”
??眾人齊聲應是,聲如雷動。
??隨即贏山將龍覆海引薦給禹,龍覆海身為贏山的同輩,雖然並不是鼎族之人,卻也曾是名震一時的醫聖嫡係傳人,至今鼎州仍有無數醫者拜醫聖為祖,卻又沒有龍覆海這得傳道統的身份了。
??禹毫不怠慢,大禮參見,隨後陸鴻鳴等人才上前拜見族長。
??禹一點也不掩飾對鄭放鶴的興趣,言談間目光多半落在鄭放鶴的身上,雖然表麵上並沒多說什麽,可是目光卻分外和善,顯然對鄭放鶴很是欣賞,但場中諸多元老,又有龍覆海這樣的外族前輩在場,禹也不便多言。
??寒暄過後,禹親自引路,帶著眾人直入行宮,宮中早已備好了酒宴,當下宴席大開,歌舞歡騰,就連之前隱隱有些擔憂的陸鴻鳴也很快釋然了,顯然他所憂慮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禹的歡容發自肺腑,其他元老也都對贏山十分恭敬,並沒有絲毫質疑之意。
??但鄭放鶴卻還是看出,眾人推杯換盞之間,鼎族大元老方艾總是目光閃爍,偶爾瞥向贏山之時,麵色陰沉,似乎心中頗有計算。
??不過方艾的這等神情到也在情理之中,俗話說一閃容不下二虎,他這個大元老與千年之前的大元老相遇,究竟誰才算是真正的大元老?若論實力,方艾自然無法與贏山相比,論謀略智計,方艾更是無法與當年的傳奇人物相較,如此算來,他的地位已然岌岌可危。
??雖說在此之前,禹就已經言明不會削弱他的權力,而且也應承,將贏山以老祖之名供養,大元老之位仍舊是他方艾的。可是如今見到贏山,方艾仍舊生出了危機感,如果贏山隻是浪得虛名也就罷了,可如今看上去,這位老祖氣勢驚人,絕對是有真材實料的,方艾心裏又怎能放心得下?
??大元老在鼎族,向來是掌控軍隊的唯一人選,擁有僅次於族長的權柄,其他元老權柄再重,也無法與之相比。雖然現如今大半的權力全都落在了族長手中,大元老已經從實際上的軍隊掌控者,淪為出謀劃策的首席智囊,可相對而言,權威仍舊是別的元老無法企及的。
??而此次南海一役,鼎族大敗虧輸,追究起罪責,方艾自然是首當其衝,雖說族人都清楚,此役多半是由禹來親自主持,甚至真正的主力也在禹的率領下先一步殺入了彭氏領地,戰敗的責任大半都應由禹來擔當,可是沒人會傻到去追究大族長的罪責,論起來,還是方艾這個名義上的指揮者罪責最重,很可能成為禹的替罪羊。
??偏偏在此時,贏山這位曾經開疆拓土數萬裏的老祖回族,對方艾的影響不言而喻,方艾自然感到危機重重。但他也明白,此時此地,是絕對不能對贏山提出任何質疑的,否則就等若駁了禹的麵子。
??恰在此時,禹遙遙舉杯,與下首的鄭放鶴對飲,雖然口中沒說什麽,但臉上的笑意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兩人一飲而盡,這一幕被方艾看在眼裏,臉上的陰霾更重了幾分,沉吟了一下,他站起身來,舉杯向天:“這一杯,敬那些戰死海疆,魂不得歸的我族軍士,英魂不遠,容我代族人給你們送行。”
??說著,方艾一揚手,杯中酒潑灑出去。
??他這話,頓時引得場中之人一陣寂靜,本來是賓主盡歡的場麵,頓時冷清下來。一些親曆了南海之戰的元老也麵露悲戚,紛紛以酒遙敬。
??但如此一來,禹就有些不快了,但表麵上並沒露出一絲痕跡來,而是略帶安慰的道:“大元老不必如此,逝者已矣,我等不能沉浸於悲痛之中,當齊心合力想辦法為戰死的族人複仇才是。”
??禹這話說得無可指摘,誰知方艾聞言,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情緒竟變得激動起來:“大族長原來並未忘記這不共戴天的大仇,戰死的族人屍骨未寒,我等在此歡慶飲宴,傳出去豈不讓人心寒?”
??宮中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方艾這話,分明就是指摘禹的不是了,雖然於禮不合,卻占住了大義,令人一時無法反駁他的話。幾乎所有人都沉默下來,不少元老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禹的身上,想看看他會如何回答。
??禹身為族長,應變之能又豈會差了:“大元老此言差矣,且不說此次最終是我族得勝,即便是艦隊的損失,也不必時刻掛在臉上。族人士氣本已低落,若我等再愁眉不展,豈不是令族人壓力更增,正當歡宴慶賀以鼓舞人心,重振士氣以圖一舉蕩平土人聯軍!”
??場中當即有人鼓掌喝彩,禹之所言句句在理,眾人聞言都覺大有道理。
??而方艾卻仍舊臉色沉凝,沉聲道:“既然大族長想要再戰,便理應吸取教訓,找出戰敗的原因,以免重蹈覆轍,不知大族長可曾想過,此戰,我族為何會一敗塗地?”
??這話一下將人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去,事實上在場的大多數人心中都曾反複推敲,但除了戰前所得的情報不準之外,一時也無法確定其中到底還有什麽差異,此刻見方艾提出來,自然都想聽聽方艾對此事的看法。
??隻聽方艾不緊不慢的說道:“戰敗之由,不外乎內憂外患,外患者,彭氏聯軍,這一點毋庸置疑,至於內憂,我族內部並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之事,那剩下的,就隻有泄密之虞了,稟報大族長,屬下懷疑,我族內部,有內奸!”
??說這話的同時,方艾的目光落到了鄭放鶴的身上。
??他這個仿若無意的動作,卻提醒了所有人一件事,鄭放鶴正是來自彭氏的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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