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實上長空刺醒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在塗斐斐激發心血之時,他就被那強橫的元力波動驚醒了,兩人的對話他也聽了不少。
??但讓他跪拜他自然是不肯的,橫了鄭放鶴一眼,起身鞠了個大躬:“晚輩長空刺,拜謝塗前輩救命之恩。”
??塗斐斐滿意的扶了他一把:“你身上傷還沒好,不用多禮,快坐下吧。”
??長空刺依言在鄭放鶴身邊坐下,塗斐斐道:“長空這個姓氏在大秦時可是大姓,聽說被人皇族誅了,想不到還有後人。”
??長空刺臉上露出一絲遺憾之色,卻並沒顯得如何痛苦,畢竟那是他多少代之前的先人了,時過境遷,此時他已經沒有多少仇恨,但也對秦王沒什麽好感。
??“當年我長空家先祖有幾人躲過那一劫,但也不敢再姓長空,而是改為姓常,直到秦滅,我族才恢複故姓,隻是族人卻已經沒落了。不說我了,還是請塗前輩給我們說說這裏的事吧。”
??塗斐斐看出他不願多談家世,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這裏其實沒什麽好談的,就是我主人當年留下的一座舊宅罷了,我都已經跟他講了,有時間你問問他吧,這間屋子就暫時給你們用了,你好好休息,我得去照看我的靈藥了。”
??說著塗斐斐起身走了出去,卻把心血留了下來,顯然並不怕鄭放鶴反悔強行離開。
??鄭放鶴看著塗斐斐的背影,低聲笑道:“這位前輩也是個趣人。”
??長空刺笑了笑:“辛苦你了師弟,要不是我堅持上來,你也不用受這份兒累。”
??鄭放鶴搖了搖頭,捏起一塊蘿卜吃了:“來此也不知是福是禍,不過看樣子,我們若是不來,就算有了指陽草也照樣出不去。”
??長空刺道:“什麽意思?你不是說那東西很有用麽?”
??“有這位塗前輩在,你以為他能任由我們把這洞府戳個窟窿出來嗎?”
??鄭放鶴將塗斐斐的要求說了,長空刺半晌不語:“我到是好一點,再晉升三級也就能摸到武將境的門檻了,你可是還差五級,哈哈,我終於找到一件比你強的事兒了。”
??鄭放鶴心說,要是塗前輩的條件是砍手就好了。
??二人都知道無力與塗斐斐對抗,何況塗斐斐對他們的態度,也讓二人生不出對抗之心,索性開始悶頭修煉,想要盡早離開此地也隻能這麽做了。
??鄭放鶴靜下心來修煉,竟發覺胃裏生出一股暖氣,調和著五髒,使他吸納元力的速度比平時更快了許多,這讓他有些意外,細想之下,忽然醒悟過來,不動聲色的來到桌前,以最快的速度將桌上那盤蘿卜吃了個精光。
??隨後他才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坐到一邊修煉去了。
??長空刺自然看到了他這種詭異的舉動,愕然半晌:“你被妖兔之氣感染了還是怎麽著,對一盤蘿卜發什麽瘋,蘿卜跟你有仇?”
??鄭放鶴笑而不語,悶頭繼續修煉,三個時辰過去,他身上黑光乍現,生元力透體而出,木屋內外一片祥和之氣。他居然晉級了。
??六級生元武師暨六級死元武師,如此矛盾的稱謂讓長空刺糾結了很久,但也總算徹底明白了兩件事,一則是鄭放鶴究竟是怎麽讓他快速恢複過來的,還有就是,蘿卜的確跟他有仇!
??從此之後長空刺也成了跟蘿卜有仇的人。
??一心修煉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轉眼一個月過去,鄭放鶴已經晉級九級武師,而長空刺也還在九級徘徊,因此長空刺很是不忿,對鄭放鶴居然能趕上他的事耿耿於懷。
??但他也沒什麽辦法,鄭放鶴已經將塗斐斐每天送來的蘿卜都給了他,可他修煉的進度還是趕不上鄭放鶴。
??這一日,鄭放鶴終於突破了十級武師之境,引發的元力狂潮竟然連塗斐斐的木屋都險些支撐不住,好在塗斐斐及時出現,這才止住了房倒屋塌的險情。
??鄭放鶴頗有些尷尬的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塗斐斐行了一禮:“我能有今日,都是前輩所賜,前輩但有差遣,放鶴必不推辭。”
??塗斐斐看著站在他麵前的俊朗少年,微笑著說:“隻要你別拆了我的房子,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
??隨即笑容一斂,咬牙切齒的道:“從今天起,你不歸我管了,你給我去荷塘那邊打坐去,有本事你把老吳的房子給拆了,我才佩服你!”
??鄭放鶴更是尷尬,本來微黑的臉孔竟有些泛紅,一聲不吱的收拾東西,到荷塘邊的一塊臥牛石上打坐去了。
??長空刺在一邊看得哈哈大笑,就好像他已經超過了鄭放鶴,先晉升了十級似的。
??塗斐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麽笑,十九歲的死元武師,你見過幾個?”
??長空刺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知道,如果鄭放鶴願意,他很可能成為十九歲的九級武將。而且還是搶在他前麵離開,那是他萬萬不能答應的。
??長空刺回去悶頭修煉不提,荷塘邊的鄭放鶴此時卻已經進入了心無一物的狀態,他沒有去運轉元力,因為武將境的突破,並不是靠元力修為所能跨越的,需要對自身修煉的元力有所感悟,令元力產生質變之後,才能成功踏入那令世人無限敬畏的層次。
??武將境,對於所有武者而言都是一個難以跨越的山峰,有些人跨越過去了,而有些人則終生止步於山腳,躊躇不前。
??跨越過這道山峰,世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就會存有本能的敬畏。
??那是一種生物,對另一種強橫生物本能的畏懼。如麋鹿之看猛虎,如蟲蟻之看飛鷹,那是跨越了物種,跨越了生存空間的一種距離。
??雖然他們比十級武師僅僅多跨越了一座山,可這座山的距離,卻沒人能夠衡量,也沒人敢去衡量。除非是想不開了,否則沒有任何十級武師,會在完全公平的情況下,去衡量這個距離,否則結果隻有一個,死無全屍。
??然而鄭放鶴對武將境強者,卻並沒有太多的敬畏,他始終認為,強大的力量不僅來自元力,更多的則是來自內心,這方麵而言,朱倫就是最好的例子。
??鄭放鶴看著眼前的荷塘,那些在水中遊弋的龜也在看他,說實話,鄭放鶴不知道哪一隻是塗婓斐口中的老吳,來這裏這麽多天,他還沒有看到過老吳。
??或許看到過而認不出來吧,就像是看到塗斐斐,卻感受不到他身上有妖力存在一樣,妖族到了他們這樣的境界,就算是鄭放鶴的感官再強,也無法分辨出他們的本體,畢竟實力的差距擺在哪兒。
??麵對朱倫的時候,鄭放鶴得到了一個真切無比的教訓,那就是,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機巧和花樣都是徒勞的。
??一隻圓桌大小,看樣膽子很大的龜遊到了鄭放鶴腳邊,且爬上臥牛石,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鄭放鶴連忙站起身來,向它微微躬身:“晚輩鄭放鶴,冒昧打擾前輩休息,請您見諒。”
??誰知,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前方的一朵白蓮上響起:“不要緊,我也很久沒見到你這樣的年輕人了,看在你長得還算英俊的份上,就允許你在這裏修煉吧,我就當看帥哥養眼了。”
??鄭放鶴頓時僵住了,躬下去的身子也不知道是繼續下去好,還是直起來的好,畢竟他拜的,是一隻真正的烏龜,一隻徹頭徹尾的烏龜。
??老吳看出了他的尷尬,咯咯一笑:“沒關係的,既然拜了,那就拜下去吧,先不說他的年紀足以當你的長輩,說不準它受了你這一拜,它百年之後還真能煉化獸體化為人形呢。”
??鄭放鶴一揖到底,心裏卻暗罵:“你長輩才是烏龜!你全家都是烏龜!”
??可隨即他也禁不住暗笑自己的愚,她的長輩分明就是烏龜,她全家哪有一隻不是烏龜的?這話用在老吳身上,隻能是陳述事實,而不算咒罵。
??他直起身,看向那朵白蓮,蓮蓬上趴著一隻背殼有些深紫、雙瞳泛著赤紅的小龜,體型隻有巴掌大小,趴在哪兒壓得蓮花都彎下頭來。
??鄭放鶴堆起笑容,又衝她行禮:“擾了前輩的清夢,晚輩慚愧。”
??老吳嘎巴著嘴口吐人言:“沒有沒有,我早睡醒了,可實在懶得去看那老兔子,他煉化人形後變得實在太難看了,還不如本體的時候可愛一點。”
??鄭放鶴哭笑不得,這話讓他怎麽接?承認塗斐斐難看?那是對前輩不敬。
??可昧著良心說他長得好看?那是撒謊,要遭雷劈的。
??他隻好裝成沒聽見,岔開話題:“前輩這荷塘真是雅致,隻是為何沒有一條魚在裏麵?”
??老吳紅眼閃了閃,仿佛想到了什麽:“依你看呢?”
??鄭放鶴想了想道:“魚與龜並非同類,池塘又小,容得下龜,自然就容不下魚了。”
??老吳道:“龜肚大能容,豈能容不下幾條小魚。不對。”
??鄭放鶴又沉思了一會兒:“魚是水之子,龜乃水之靈,二者不能同濟,龜自然掌控了荷塘。”
??老吳開心的笑了:“其實是你想的太複雜了,事實是,魚全被龜吃掉了,如此而已。”
??鄭放鶴臉色一紅,他見這荷塘的景色,心中似乎有所觸動,便開口提問。
??老吳卻反問,他以為是老吳在點撥什麽,於是以相斥、相濟來推測,殊不知,事實就是那麽簡單,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已。
??可細品老吳的話,他卻又有些不太確定了,似乎老吳說的簡單直接卻透著一種玄機,像是真的在提醒他什麽似的。
??老吳見鄭放鶴沉吟不語,點了點頭,鑽進水裏不見了。而鄭放鶴坐在臥牛石上,看著荷塘中群龜遊弋,時沉時浮,是那般逍遙自在,卻又貼近自然,整個畫麵看起來安靜而祥和,鄭放鶴竟不知不覺中看得出神了。
??此時荷塘之下,那隻圓桌大小的龜正將老吳托在背上,逆水而上,一大一小之間做著無聲的交流。老吳道:“你受此子一拜,實力雖然沒長,但功德卻增加不少,看來真的能在百年內煉化獸體了。”
??那圓龜有些後怕的:“但也因此損了我十年陽壽,這小子究竟是什麽路數,以我八百年修行,竟當不起他這一拜,早知道我便不去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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