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林肅連忙賠不是：“二位別生氣，就在二位趕來之前，小女嘔血近升，去請二位需要時間，我便先請了這位裴先生穩住病情，也是為二位醫治做準備。”
??鄭放鶴點了點頭，不想再為難林肅，畢竟他也是救女心切：“好吧，帶我們進去。”
??說話的同時，鄭放鶴的指間元力盤旋，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因為他清楚的感知到，房中的這位裴先生，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雖然他已經極力在掩飾，但鄭放鶴的感官何其敏銳，還是從他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十分隱晦的妖力波動。
??這還是鄭放鶴第一次在大唐之內見到擁有妖力的人，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人妖混血後裔還是已經煉化了獸體的大妖，但總歸不是人類。而且此處是龍源地界，此人應該與神鄂族沒什麽瓜葛，很可能是大唐本土的妖族。
??但鄭放鶴並沒打算一上來就揭穿此人，畢竟他和蘇玉曈的來意也不是那麽光明正大，隻要這個裴先生不與他們為難，鄭放鶴也不想多事。
??三人進入房中，見一容貌清麗的少女委頓在床，臉色蒼白，雙頰塌陷，若非胸口仍有一絲起伏，幾乎會讓人誤認成屍體，應該就是林喃薇無疑。
??一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在案頭研磨藥草，兩名婢女在旁伺候著。
??男子見了二人，不由微微皺眉看向林肅：“這二位是？”
??林肅忙替雙方做了介紹，原來裴先生本名裴統，是龍源郡本地的名醫，醫術高超不說，還常常贈醫施藥，在本地聲譽甚隆。
??裴統得知二人是前來診治的醫者，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回到案前繼續調理藥草，任由鄭放鶴二人到床前替林喃薇診察。
??蘇玉曈可是名副其實的藥師，診病自然輕車熟路，替林喃薇把過脈後，她沉吟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麽，而鄭放鶴一直在暗中盯著裴統，若他有任何不軌，鄭放鶴絕不介意動手誅妖。
??林肅見蘇玉曈不說話，不由有些急了：“高賢，我女兒的情況如何，有救嗎？”
??蘇玉曈遲疑著說道：“方法倒是有一個，可是太過凶險，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條，你可敢讓我們夫婦嚐試嗎？”
??林肅頓時猶豫起來，不自覺的把目光投向了裴統。
??裴統見狀輕咳一聲道：“鄭夫人準備如何著手？不妨說來聽聽，看看老朽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因為蘇玉曈和鄭放鶴扮作夫妻，裴統自然稱蘇玉曈為鄭夫人，蘇玉曈還是第一次聽別人這麽稱呼她，想到客棧中發生的事，她臉上不由浮起一抹紅暈。
??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便不再猶豫，轉向林肅，斷然道：“令愛患的是多心結之症，此症是由心有鬱結，思慮過度而起，本不算什麽重症，隻要找到心結所在，對症下藥即可。”
??林肅忍不住插言道：“多心結？不算重症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玉曈輕歎一聲道：“我還沒說完，雖然多心結最初算不上重症，可是令愛遷延日久，已然病入膏肓，若按尋常醫理，此時便是找出心結所在也是沒救了的。”
??蘇玉曈說話的同時，餘光一直注意著裴統，當她說出多心結之症時，裴統明顯露出了一絲震驚之色，顯然他也非常清楚林喃薇的病情。如今見除他之外還有人能辨識此症，不免有些驚訝，但他還是沒有開口。
??蘇玉曈繼續道：“來此之前我們就對她的病情有所耳聞，因此才做出了一些判斷，如今看來，情況果然和我們事先所想的一模一樣，令愛的多心結已經由虛症轉化成了實症。我們夫妻倒有一法，可以嚐試救她，但正如先前所說，此法風險太大，成功的機會不足萬一，林老爺確定要我們醫治嗎？”
??直到此時，蘇玉曈都沒有說出究竟是什麽醫法，不僅林肅有些急了，就連一旁的裴統似乎也很想知道，露出了一絲詢問之意。
??蘇玉曈這才說道：“方法倒也簡單，以利刃割開令愛胸口，在心髒中清出心結所化之物，再以針線縫合即可，若是令愛命不該絕，那她就能挺過這一劫，可我看令愛的體質甚差，能否挺過施術的時間都很難說，所以說機會甚至不足萬分之一。”
??蘇玉曈一番話說得林肅麵如死灰，之前一直以為有救就好，可如今聽得是如此方法，頓時被嚇得不輕，這也能算是醫法嗎？人要是被割開胸口還能活嗎？”
??林肅越想越是駭然，下意識的不住搖頭，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殺人的方法居然能治病救人。
??鄭放鶴見狀冷冷地說道：“非常之症用非常之法，如果施救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動手，那你的女兒恐怕隻能等死了，裴先生，不知我說的可對？”
??鄭放鶴一直注意著裴統的神色，見他聽了這方法後沉吟不語，不由覺得有些奇怪，莫非這裴統的目的與他們一樣，都是想得到那多心結不成？否則怎麽會對這種不合常理的方法不置一詞，若是換了其他醫者，恐怕早就直言駁斥了。
??裴統聞言還是沒說話，似乎在考慮此法的可行性，過了片刻，才終於開聲：“我倒覺得，可以一試。”
??林肅一驚，抬頭看向裴統，質詢之意都已寫在臉上了。
??裴統平靜的說道：“林老爺，令愛的病情你清楚的很，如果不想法醫治，恐怕拖不過三天，如今用這三天之命，搏一個治愈的機會，在我看來是值得的。但喃薇不是我女兒，是否一搏還要你來決定。”
??林肅心喪若死，目光呆滯地看著裴統久久不語。
??一旁的鄭放鶴也是心緒不寧，事先蘇玉曈已經將實情告訴過他，她總共知道兩種醫法，第一種，找出病人的心結，也就是讓她牽掛的東西，讓其時刻陪在她身邊，過上一段時間之後，此症自會不藥而愈。但林喃薇的病情已經太過嚴重，就算真的找到了她牽掛的東西，恐怕以她現在的情況，也已經辨認不出來了，還談什麽醫治。
??第二種方法正如她剛才所言，開胸破心，清除心結，這種方法的確如她所言一樣，並不是沒有成功的機會，隻是原本機會就十分渺茫，何況林喃薇身體已經疲弱到了極點，根本無法承受這種醫法，一旦嚐試，必死無疑。
??最重要的是，蘇玉曈隻是聽她的師父講過幾次這個方法，因為這種病人實在太少，她甚至沒見過她師父動手醫治，自然更談不上自己動手了。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她卻要謊稱能有一絲機會，這與直接潛入林府殺人也沒有多大區別，隻不過是經過林肅同意，求得一個名正言順罷了。
??如果林喃薇有任何一點活下來的機會，鄭放鶴和蘇玉曈也不會做這種令良心不安的事，鄭放鶴雖然有還魂草，可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還魂草那霸道的藥力，哪怕是一丁點，也足以要了林喃薇的命。
??明知林喃薇必死的情況下，這麽做倒也不算是惹下太多罪孽，蘇玉曈會選在她即將離世的最後一刻動手，那時她也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了。
??多心結這種靈藥實是世間最怪異的靈藥之一，隻能在病人還活著的時候才能動手取出，否則病人一旦死亡，多心結也會隨之化作膿血消散，再也無法凝聚。
??正因為如此，蘇玉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費盡心思騙得林肅允準。
??她並不擔心林肅會拒絕，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恐怕都會選擇搏上一搏，死馬當成活馬醫，總比什麽也不做等死強。
??果然，林肅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沉重的點了點頭：“醫吧，喃薇的命就交給你們了。”
??林肅這話，說得蘇玉曈一陣不忍，但事已至此，哪還有退路，她隻得點了點頭道：“還是等到最後一刻吧。”
??蘇玉曈沒有解釋為什麽要等到最後一刻，但鄭放鶴知道，她沒說的是：“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但讓二人都沒想到的是，裴統此時卻開口了：“不，就現在，或者我還能為她做點什麽。”
??蘇玉曈和鄭放鶴對視了一眼，都猜不出裴統目的何在，到目前為止，裴統除了妖族的身份之外並沒表現出任何異常，似乎就是一個本分的醫者。
??可如果他真的隻是個擁有妖力的醫者，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玉曈下意識的就想拒絕，誰知她尚未開口，林肅和鄭放鶴竟異口同聲說道：“就現在吧。”
??裴統看了看二人，一個字也沒有多說，轉頭將已經研磨好的藥草收入一個瓷瓶，又神態從容的洗了洗手，隨後才對林肅點了點頭：“林老爺出去吧，你若在旁，這二位恐怕無法動手。”
??林肅身體控製不住的哆嗦起來，他慢慢走到林喃薇的床前，伸手撫摸著女兒消瘦的臉頰輕聲說道：“小薇，別怕，爹請了三位名醫一起替你治病，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他顫抖著起身，轉頭對鄭放鶴三人深深一揖：“小女就拜托三位了。”
??林肅慢慢走出了房間，房內隻剩鄭放鶴三人和兩名林家婢女。蘇玉瞳又支走了婢女，這才看向裴統，似乎欲言又止。
??裴統並未注意到蘇玉瞳的異常，隻是對鄭放鶴道：“稍後尊夫人動手醫治，我會在旁以藥草塗抹林喃薇的傷口，這藥草是我族特有之物，可迅速收攏傷口，雖說未必會起到多大的效果，但聊勝於無吧。”
??鄭放鶴直視著裴統，似乎想看穿他真正的意圖，剛才鄭放鶴之所以讚成立即動手，就是想看看裴統究竟要幹什麽，如果他真的企圖對林喃薇不利，甚至威脅到林家的安全，鄭放鶴定然會除掉他，也算給林家人一點補償。
??但裴統剛才的話，卻又令鄭放鶴和蘇玉曈都有些驚疑，他居然自稱我族，那就是承認了他妖族的身份了，這難道是在表示自己並無惡意嗎？
??無論裴統究竟有什麽意圖，事情都得進行下去，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鄭放鶴二人沒有退路，裴統也同樣沒有了退路。
??蘇玉曈向鄭放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在旁監督，隨即著手開始準備替林喃薇開胸。
??一切準備妥當，蘇玉曈道：“裴先生既然準備幫手，就到這邊來吧。成敗在此一舉，待會兒裴先生可千萬小心些，事關一條性命，萬萬大意不得。”
??裴統點了點頭：“鄭夫人放心，我理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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