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求皆有無憾事
五日後，徐清源、秋水同十名護衛啟程，前往晉國雲川。
雲川曾屬北周，後來北周滅亡，便隨著大半北周疆土一同劃入了晉國。當地多名山大澤，奇珍異獸品種繁多。民眾多以采藥為生，諸國藥商盡往來貿易。久而久之，雲川便得了“藥都”之名。而雲夢則是其境內一山川之名，山勢險峻，常年雨霧繚繞，盛產名茶。
徐清源三年遊曆時亦曾來過雲川，雲夢山名茶也品過不少，隻是這“夢靈茶”出自此山，還是他初次聽聞。
“據我所知，‘夢靈茶’此前從未有過，難道真是夢靈茶樓首創？”他駕著車，問車內的秋水。
“是，天下僅此一家。”
“那夢靈姑娘是如何發現這草藥的，配方又從何而來？”
“徐公子這是在打探消息？”
“隻是好奇。”徐清源無奈道。
“並非小姐發現，配方製作也另有其人。”秋水答道，隨後又補充一句：“我也僅知曉這些。”
徐清源隻好作罷。轉而看向那十名騎馬而行的護衛，忍不住又問道：
“他們果真曾是各國將領？”
“是與不是，重要與否？”
徐清源沒答話，認真觀察許久，才肯定道：
“這般沉穩、規整，定然出生行伍。”
秋水會心一笑，道：“公子說是便是罷。”
徐清源不禁猜測這幾人身份，可有南齊某位隱退將軍？亦好奇他們為何留在夢靈茶樓，並為其所用？
忽而一道破空聲響起，徐清源隻覺一物由遠及近，瞬間射向自己。千鈞一發之際，身側一護衛手起刀落，地上落下一支斷為兩截的羽箭。
徐清源一陣後怕。但他還未來得及鬆口氣，便見又有三箭齊射而至。此前那護衛刀花一轉，三支羽箭依舊被斬落於地。與此同時，另有一名護衛張弓連搭三箭，徐清源隨之望去，隻見三名刺客於樹頂跌落，手中弓箭散落一地。
“敵襲，人數一卒上下。結陣。”
領隊話音剛落，一隊人馬便從山林中奔出，足有八十人左右，人人蒙麵手持大刀，將他們圍困住。顯然並非尋常劫匪。
“對方人多勢眾，我們與之糾纏不得。你帶秋水先走，前方十裏便有茶樓據點。”
身側的護衛同徐清源說道。
徐清源轉頭看了眼麵色微白的秋水，點點頭。
“交出徐清源，你們可走。”
誰知對方竟如此喊了句。徐清源一陣錯愕，隨後深吸口氣，欲要下車。身後一直素白纖手卻將他拉住。
“走！”護衛低吼了聲，與另外幾人一同衝了上去。
合圍瞬間被撕裂一道缺口，徐清源握了握拳，最終還是咬牙駕車狂奔而去。
直至逃出五裏外，車速才放緩。
“我留下，你們便可平安無事……”徐清源滿懷歉疚。
“你既已入了夢靈茶樓，我們便不會棄你於不顧。”秋水柔聲道。
“可他們不該為我搏命。”
“各司其職。”秋水勸慰他：“況且我們逃出來，他們才能尋機脫困。難道你認為各國聲名赫赫的將軍那般無用，連性命也無法保全？”
聽此，徐清源神色才略有緩和。
“那些刺客，你認識？”秋水轉而問道。
徐清源搖頭：“不認識。”
“那可清楚何人要取你性命？”
徐清源皺起眉思索了片刻，方才猜測道：
“許是敵國不願見我繼位……”
“不乏此種可能。”秋水微微頷首，卻又語氣一轉：“許也不是。”
“嗯？”徐清源轉頭看向她。
她略有猶豫，道：“亂世爭雄，各國皆是彼此牽製。你若遇刺，南齊的確沒了最佳繼位者，可不弱於他國皇儲的皇子，南齊還是有幾位的……而如此說來，你若不在，直接得利的並非敵國……”
後麵的話秋水未再說下去，但徐清源已能明白。奪嫡之事各朝各國皆有遭遇過，徐清源也不敢說南齊前幾代皇帝皇位得來是名正言順。隻是若說他也遇到此等事情，他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手足相殘，於他而言著實無法想象。南齊共有皇子十二位，皇後所出僅有他一人，且他又聰慧遠勝常人。諸皇子便也不爭，盡與他交好，甚至還會玩笑道：
“日後皇兄（皇弟）取得天下，定要封我一個王公。”
想到此，他肯定道：“不會。”
秋水便不再多言。
徐清源則思緒萬千，刺殺的事情三年遊曆期間便有過，隻是沒有此次這般人數眾多。他也未曾細究，如今想來，這幕後之人對他還真是恨之入骨……
不過此事還得回宮之後再查，如今緊要之事便是抵達據點，畢竟不知附近可還有敵人。
正這般想著，前方忽有馬蹄聲傳來。他凝神望去，幾人迎麵襲來，裝束與此前刺客並無兩樣。徐清源如墮深淵。
“你趕緊走。”
他轉頭同秋水交代了句。停下馬車，那夥人亦停下。
“可還有商量餘地？”他苦著臉。
“殿下說笑了。”為首之人認真答道。
“放過其他人。”徐清源隻好退而求其次。
“殿下放心，我們隻為你而來。”
徐清源便跳下車，向他們走去。那為首之人抽出刀，亦下馬向他而去，以示對他這位南齊皇子最後的尊重。
兩人於三步之外皆停下，那人提起刀。徐清源轉頭欲再瞧一眼秋水，卻見一物急速掠過耳側，射向身後。
他回過頭來，隻見那提刀之人已斃命，胸口插著隻珠釵。
秋水麵色蒼白，提著柄劍越過徐清源，往那滿懷殺意的幾人而去。
徐清源沒料到秋水竟也有此等功夫，劍法精妙不下韓湘平。隻是秋水向來待人溫和，顯然沒曾與人交過手，更不會傷人性命，此前那人之死，怕也是為救他迫不得已才下了殺手。
此時招招隻守不攻，以一敵眾下，很快落於下風，愈加不支。
徐清源急紅了眼，卻又無任何辦法，他若上去，隻是徒添亂。沒曾想他到底還是隻能依靠於人，以前依靠父皇，後來三年遊曆依靠韓湘平，現如今還要依靠秋水一介女子。
如此想來，川雪本就從無過錯，換作自己，也該是如此選擇……
徐清源忽然轉身跑回馬車，揚起馬鞭，狠狠落於馬背上。
“各位，有緣江湖再見！”他學著那些江湖草莽，大喊了句。
那與秋水纏鬥的幾人聞聲看過去，便見他駕車飛快逃去。當下再也顧不得秋水，立即策馬追了上去。
秋水強提著的那口氣鬆下，渾身血跡跌坐於地。她抬頭望向他們遠去的身影，咬牙掙紮著起身又倒下……
馬車上，徐清源望向身後愈來愈近的刺客，卻是滿麵輕鬆吐了口氣。
還好，她能活，他死得算不得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