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初見淳於長
又過了有小半個月,劉欣再次登門。
輕聲囑咐惜春,今日就不用請青鸞過來相見了。
摒退了眾人,隻留了憐冬在屋裏隨侍,我有些不悅地嗔道:“下次,隻遣個小吏來便是,你這樣太引人注目了,恐又要落了口實。”
他隻嘻笑道:“娘娘莫惱,這其一,事關重大,隨便差個小吏我不放心,其二,如今我來昭陽殿名義上都是來瞧青鸞,合情合理,其三嘛。”他頓了頓,褪去那不正形的樣子,頗顯苦澀地說道:“我私心裏還是想來看看你。”
憐冬倒是波瀾不驚,見怪不怪的,以她的機敏,怕是早就瞧出了劉欣的心思。
我不自然地假咳了兩聲,道:“說正事吧,有什麽消息?”
他見狀,也掠去輕浮,端坐了些,道:“派人蹲守小半月,發現皇後與淳於長走地頗近,已連去了三次,超出了內宮與外臣的禮製,且每次行色都不甚磊落。”
“你是說他二人的關係越矩了?”我挑眉道。
“這不是沒有可能,淳於長每次去到椒房殿都是在傍晚時分,天色模糊,守衛鬆懈的時候,而且每次都有皇後的貼身侍女迎進送出,甚是鬼祟。”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劉欣雖然平日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形象,可斷不是個草包,否則皇上和王太後也不會如此偏愛他。他既能出此言,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我倒是對這個淳於長甚是好奇,你有辦法能幫我約見他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許皇後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過與他私通,是貌比潘安,還是心思深沉呢?真的迫不及待想見識見識。
“娘娘,你不會……”劉欣不確信地開口道。
看他擠眉弄眼的樣子,頓時叫人氣結,嗔道:“胡思亂想些什麽呢?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懂不懂?”
他輕撫著眉峰,癡笑道:“你總能說出這些個大道理,可不要淪陷了才好,想我劉欣也是儀表堂堂,可不比那淳於長好千萬倍?”
暗自撫額,他又開始胡扯了,正了正色,斜睨他一眼,道:“那你到底幫不幫忙?”
“幫,當然要幫!不過我與他素日也無甚交情,這個忙還得通過其他人才能幫上。”
“哦?是誰?有把握嗎?”
“你見過的,叫王莽。”
心弦微微波動,並未表現在麵上,隻淡淡地問道:“何解?為何他就能請到淳於長?”
“娘娘有所不知,淳於長是王太後的外甥,本就與王氏一族是宗親,王莽的伯父,大司馬王鳳年事已高,近日又身染重病,淳於長許是盯上了王鳳卸任後的大司馬之位,趁機親近,侍奉湯藥,簡直比親兒子還孝順。論起來,王莽與他還是遠親兄弟呢。”
“是這樣。”心下倒有些為難了,已打定主意不想再與他過多牽扯,何況若是他知道我在宮中處境,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麽風波。
劉欣見我麵帶憂色,寬慰道:“娘娘放心,王莽熱情好友,若是知道娘娘有求,比會幫忙的。”
急忙回道:“不可!不可告訴他是我的主意!”
見他一臉疑惑,我又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人多嘴雜,這件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娘娘多慮了,王莽不是那樣的人,我與他交往多時,對他的人品完全放心。”
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懇求道:“你就聽我一次吧,讓他知道絕沒有好處,算我求你了。”
他先是一愣,而後狂喜,反握住我的手,另一隻手也跟著覆上來,低笑道:“好,聽你的,都聽你的!”
趕忙將手抽回,微低著頭,道:“那我等你消息,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吧。”
劉欣意猶未盡地雙手交握,嘴角含笑地退了出去。
憐冬有些無語地搖搖頭,嘀咕道:“劉公子怕是今夜都興奮難眠了。”
我苦笑,許皇後啊許皇後,為了鬥你,我是連“美人計”都用上了,你的麵子可夠大。
三日後,向漢成帝討了恩準,易裝出了宮,隻帶了憐冬和小李子跟著。
帶著紗幔鬥笠,一路低調到了長安城西的福喜客棧,直接上了雅間坐著。
等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還不見淳於長出現,小李子忍不住發牢騷道:“娘娘,這淳於長也太大膽了,如此怠慢,許是不會來了,咱們還是回宮吧。”
摘下鬥笠,慢條斯理道:“稍安勿躁,他既然敢怠慢,就必不識我身份,便知劉欣辦事牢靠,而王莽在朝中勢頭正盛,淳於長也不會搏他麵子不來的。你們都別急,這裏又沒有外人,坐下喝杯茶吧。”
不一會,便聽得門外有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來人門也不敲,直接推門便進來了,嚷嚷著:“是誰要見本官呐?”
待他站定,看清眼前氣韻高貴的絕代佳人時,立刻便收斂的不耐和莽撞,微微笑著拱手問道:“不知坐前是哪家小姐?”語氣甚是輕浮。
聽他言語必是淳於長無疑了,上下打量了下,年約二十七八,一身青色江淮錦做的便裝,腰係青玉金帶,華貴無比,身姿勻稱,足有七尺,長得也算俊朗,隻是一臉色迷,眼見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讓人倒胃。
憐冬不忿,嗔罵道:“大膽,這是趙婕妤娘娘,豈容你揶揄無禮?!”說完,掏出腰間令牌,在他麵前晃了晃。
淳於長嚇得立刻附跪在地,連連磕頭,不斷地念著:“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小人有眼無珠!……”
“憐冬,休得無禮,看你把淳大人嚇得。”我故作嗔怪道,又對地上瑟瑟發抖的淳於長道:“大人快請起吧。”
淳於長這才敢從地上爬起,腦門已見密汗。
“淳大人請坐。”我引手招呼著。
他連連擺手,道:“不,不,下官站著就行了,不敢和娘娘平坐。”
我也不勉強,微笑道:“今日冒昧請淳大人來,許是驚擾大人了,望見諒。”
“娘娘說得哪裏話,娘娘召見是下官的榮幸。隻是王莽未與下官說是娘娘,約在這宮外也未料想到是您,倒是下官怠慢了,娘娘恕罪。”
“宮中自有許多不方便之處,不如宮外來得自在,本宮也是轉了許多關係才找到王大人引見,他也不知幫的是本宮的忙,可況此事,本宮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也無須給他徒增麻煩了,大人你說呢?”
淳於長連連點頭,道:“娘娘設想周到,不知您召見下官所為何事?”
輕撫了下鬢前碎發,頗顯為難道:“大人有所不知,本宮在宮中雖然得寵,可到底家族無甚根基,他日恩寵斷富貴也便斷了。不像許皇後宗親勢力強大,本宮一心想要附著以求依靠。奈何並無門路,聽聞大人你是皇後心腹家臣,才腆臉請大人幫忙遊說遊說。”
淳於長一聽這話,腰杆不禁直了許多,口中依舊謙卑,道:“娘娘青春貌美,福澤深厚,他日誕下皇嗣榮耀滿門也未可知,下官雖與許氏宗親走得近,卻到底是外姓,也是附著依靠罷了,娘娘您太抬舉下官了。”
“淳大人過謙了,本宮雖在深宮也不時聽聞大人才德出眾的美名,今日一見,想不到更是麵如冠玉貌勝潘安,又豈是依附他人之人呢?”
淳於長抬頭看了我一眼,驚豔之餘又麵色含喜,道:“娘娘盛讚愧不敢當,倒真是娘娘您傾國傾城,不負我朝第一美人的稱號。”說完,明顯喉結上下一動,咽了口口水。
忍著滿心厭惡,繼續笑說:“皇後娘娘素來愛才,想必定沒少與大人親近。”
淳於長立刻麵露驚詫,低垂著頭,手也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垂掛的香囊,用袖擺遮了遮,連連道:“娘娘折煞下官了!”
雖隻是細小的動作也沒能逃過我的雙眼,縫製香囊的料子分明就是稀有珍貴的貢品流雲錦,這東西隻有宮裏有,並且隻有位分尊崇的妃子才有資格享用。劉欣的推測倒是沒有錯。
“淳大人無須驚惶,本宮隻需大人在皇後麵前美言幾句,並無甚大事,日後定有重謝。”
淳於長明顯鬆了口氣,道:“娘娘放心,若是有機會,下官必定竭盡所能。”
頷首微笑道:“好,有大人這句話,本宮就無後顧之憂的。出行多有不便,就不多留大人了。小李子,送大人出去。”
待他離去,憐冬忍不住道:“娘娘以為這淳於長如何?”
我不屑道:“酒囊飯袋,不值一提。”
出了客棧,便往宮門口走去。隱約感覺後方有人尾隨,可回頭看時,又不見可疑人員,暗自嘀咕了兩句,許是我多心了。